炎皇從出生的那一剎那，就不被任何人所歡迎。

        父親是魔界君王，自然不想要他這個與凡人女子生下的孩子，母親對自己尚好，可是她在世的時候，一天舒心的日子都沒有過，就撒手人寰了。

        魔界的那些家人，視他如螻蟻，從未將他當成魔界皇子對待過。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就是災難，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容不下他。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拼了命的想努力活下去。

        只要是可以活命，只要是有報酬的事，他什么都做。

        在人界的那段時間，是他最痛苦的時候，那時候，沒有人看得起他，所有人都是對他冷眼旁觀，他就連吃的，有時候都是從城門乞丐的手里奪過來的。

        饒是這樣，他也差點死在了大周山。

        他本來沒有名字的，是她給了他名字，是她給自己的生命中帶來了希望。

        本來黯淡無光的生活，就因為她的進入，一句鼓勵的話，燃起了他生活中的希望。

        黑衣男子那時在人界的日子過得很是凄楚，可是每到夜晚的時候，他只要一想起那個逆光而來的女子，他便覺得，前方不再黑暗，希望不再渺茫了。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理解，對于自己來說，倪念是什么樣的存在。

        “小炎，你放手。”

        “念念姐——”黑衣男子看著她的背影，喃喃的叫出了這三個字。

        “念念姐，你不要原諒我，你要一直恨我，怪我，是我害了凰衍，是我嫉妒他，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忘了我。”

        虞歌還是沒有理清楚男子的心思。

        他費盡了那么多的力氣，將凰衍害成了這般模樣，又毀了無數生靈的家，現在，他基本上已經是達成所愿了，可是為何？

        在此刻，他竟然會做出如此的舉動。

        他這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我知道，你看不懂本皇，本皇也看不懂你，我低估了這男子在你心里的分量，你也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

        小炎是偏執的，他覺得倪念可以死，但是她，絕對不可以為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死。

        虞歌能感應到，身后有源源不斷的能力不停的輸入她的體內，而后，那些力量，便又會隨著自己的手臂，將它全部護送給半空種飄浮著的那一點精神力。

        后面的力量，在逐漸的削弱。

        黑衣男子快要沒力氣了。

        他強撐著雙眼，振作精神的說道：“我想問你一句話，煩請你，千萬不要騙我。”

        虞歌心緒五味雜陳。

        “你說。”

        “你的心里，有沒有過我？哪怕只是一點，一點的位置？”

        “對不起，小炎。”

        黑衣男子嘔出一口暗黑色的血，自嘲的笑了笑道：“我還是不明白，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明明是我，敢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保護你，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喜歡的卻是他？”

        “在遇見你之前，我先認識的他。”

        黑衣男子閉上了雙眼，又艱難的睜開，他的手開始慢慢的下垂：“可是，在我大鬧冥府之前，你明明是，不喜歡他的。”

        他就是這般定定的看著她。

        “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炎皇想要伸手，卻發現自己此刻，沒有了半分的力氣。

        “小炎——”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黑衣男子摔倒在地，他的力量，也在此刻全部枯竭，本就是人魔兩界的結晶，在耗盡力的時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衰老著。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你說。”

        虞歌知道，是這個男子害的自己到了如此的地步，可是老天向來也是公平的，他也為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付出了代價。

        她不能代替其他人原諒他，可是在他臨死的這一刻，她不想讓他感受到的，只有這世界滿滿的惡意。

        畢竟，他是因為自己，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念念姐，你不要看我，我現在，一定很難看。”

        “其實，我也知道，殺了那么多的生靈，你定會不開心的，但是這幾千年來，我卻不得不這樣做。”

        “念念姐，你看到了，我就是這樣的一副皮囊，我不是正宗的魔界之子，我若是不吸食那些生靈的靈根，我早就，不存在這個世上了。”

        虞歌收攏了手指。

        她不是小炎，她沒有辦法去體會他的喜怒哀樂，也沒有資格指責他所做的那些錯事，他只是想活下去。

        虞歌知道，在這個世界，優勝劣汰，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看，這事，我瞞了那么久了，也不想與你說的，說了，我怕你覺得，我只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罷了。”

        “你這一生，著實是過得辛苦，除了殺戮，也沒感受到這世間對你的半點溫情。”

        “不，我感受到了，在大周山的時候，你為我趕走巨獸，替我處理傷口，我便覺得，那是我在人間的唯一一點溫情了。”

        “念念姐，你要記住，你欠我的。”

        “小炎——”

        “我這條命，本就是為你而丟的，你對得起任何人，可是你對不起我，而我這一生中，可以說是對不起所有人，卻唯獨，沒有對不起你。”

        黑衣男子此時的頭發，已經開始變成灰白色。

        看著自己那松弛的皮膚，男子的口中，源源不斷的滲出了鮮血。

        想保住一個上神的精神力，真的好難，不過他很慶幸，如今躺在地上的，是自己。

        “現在，我便要你答應我這件事。”

        男子的呼吸變得急促。

        “我知道，我為你護住了凰衍的精神力，他千年之后，必定能入輪回，再世為人，而你，也一定會再次去人界與他相遇。”

        “可是，我想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對我也公平一點，我剛剛，用我最后的一點力量，護住了我的心神，屆時，我將會與凰衍一起入輪回。”

        男子說著，便又開始不停的咳嗽。

        “我只求你，念念姐，給我公平一點的機會，我想要在下一世，讓我先遇見你。”

        他的雙眼，是那樣的明亮，虞歌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她該怎么與他說，下一世，的確是他先遇見的自己，可是也是他，將自己推入了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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