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168 一生
“錦兒!”百里驚鴻一聲驚呼,很快的將她扶住。
而走到門口的百里瑾宸聽著這聲音,腳步停滯了一瞬,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狠狠的攥緊了拳頭,一狠心,掀開帳簾步了出去。
生命中所有的真摯而堅不可摧的情感,都來源于彼此的互相珍惜。從來,他就沒有被她珍惜過,既然如此,又何必留下自取其辱?
纖塵不染的靴子,踏出了簾帳的門,百里驚鴻淡薄的聲線帶著些怒氣:“站住!”
這也是他第一次用這么重的語氣跟兒子講話,然而,他這般一吼,百里瑾宸的腳步還是未有絲毫的停頓。
君驚瀾當(dāng)即大步跟了出去,并對著澹臺凰道:“爺去留住那臭小子,幫爺照顧干娘!”
“嗯!”澹臺凰默然點(diǎn)頭,吩咐人去準(zhǔn)備營帳,一出門,便見著一紫銀,一雪白的身影,在茫茫草原之上打得不可開交。看樣子君驚瀾要留住百里瑾宸,對方不愿意,便直接動手阻攔了。
兩人之間,劍光散射的很快,幾乎都看不清彼此是如何出手,已然臨近黃昏,天幕漸漸拉下,然而他們交手之間,又有無數(shù)光暈在半空炸響,竟如同煙花綻放一般美麗。很多不怕死的士兵,都伸長了脖子翹首盼望,拓跋旭云起等人,出來之后瞧見了,也不由得呼吸一滯。
獨(dú)獨(dú)楚玉璃,看了一眼在半空中交戰(zhàn)的那兩人,已經(jīng)百里瑾宸那快的幾乎叫人看不清的劍,便大抵猜到了他的身份,見澹臺凰那邊也是一陣騷亂,帶著個暈倒人進(jìn)了營帳,素有七竅琉璃心的他,很快的就明白了大概。
一陣疾風(fēng)吹來,他捂唇咳嗽了幾聲,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納蘭止上前來,看了一眼那兩人打得天光四射的壯景,對著楚玉璃輕聲開口道:“主上,您還是進(jìn)去吧,外面風(fēng)大!南宮神醫(yī)說了您的身子還很弱,一個月之類不得見風(fēng),以后才能好些!”
他這話一出,楚玉璃又咳嗽了幾聲,艷紅的血線沿著手上的脈絡(luò)滑下,納蘭止當(dāng)即便急了:“殿下!”
“不急。”他淡淡笑了聲,溫雅精致的面容上綻出江南煙雨般令人迷醉的淺笑,淺淡的朗眸看向半空中那兩人,輕聲道,“若是君驚瀾攔不住,本宮在,也可以幫她一把!”
此她非彼他,納蘭止自然明白。
他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竟然十分沒有分寸,又大逆不道的道了一句:“您若是真的嫌命長,您就用內(nèi)功吧!您便一直不當(dāng)自己的身子當(dāng)回事,早些死了也好,臣下可以趕緊去投奔即墨離!”
說完,也不怕楚玉璃責(zé)備他,一甩袖轉(zhuǎn)身就走!從認(rèn)了這樣一個冠蓋京華,胸中萬千丘壑的男子開始,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楚國王權(quán)的巔峰,將一個已經(jīng)腐朽不堪的國家扶起來,又和南齊聯(lián)手,一起壓制東晉。那時候他便對自己說,納蘭止,這個人是你唯一的主子!一生不棄,一生不背叛!
但是今日,是真的忍不住自己心中的不忿。
楚玉璃豈會不知道他說的是氣話,只看著他的背影,淺淺笑了笑。無奈了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納蘭啊……”
這天下,若是納蘭都會背叛他,他便不再有親近的人了。他也該慶幸,即便天下人背棄,獨(dú)獨(dú)納蘭不會。
那一邊,還在內(nèi)力相撞,劍光四散。將已經(jīng)快完全黑下來的夜幕,拉開半邊天,明亮到扎眼。
而這一邊,營帳之中,百里驚鴻掐了南宮錦的人中,她方才幽幽轉(zhuǎn)醒,而醒了之后,腦袋還尚且有些發(fā)懵,慢慢清明了,想起來,卻又是一陣暈眩,躺了下去。
“小心。”百里驚鴻扶住她,聲線仍舊十分淡漠,但月色般醉人的眸中潛藏的關(guān)切,卻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
澹臺凰命人打來了水,擰了帕子,遞給百里驚鴻,讓他敷在南宮錦的頭上,然后就開始十分惡趣味的想,自己還真的蠻有做好媳婦兒伺候婆婆潛質(zhì)!這想法一出,她又打了個寒顫,然后……然后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南宮錦這一靠在床上,兩眼茫然了一會兒,方才看向澹臺凰問:“他們兩個人在哪兒?”
“百里瑾宸要走,君驚瀾在外頭攔著他!”澹臺凰很快的回答。
旋而,南宮錦整個人就像是蒼老了十歲,萎靡了不少,偏頭看向百里驚鴻道:“你說,瑾宸這是怎么了?”這一問,眸中便有淚掉了出來,都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一個是她在產(chǎn)房外等得心神懼烈,方才等出來的孩子,她實(shí)在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磿茨砍沙稹?br />
尤其,自己極怒之下,打了他一巴掌,他竟然能說出母親情斷的話來,那便說明,他心中一直有怨,而這怨,并不僅僅是對著驚瀾一人而已。
“是我的錯。”百里驚鴻很快便把責(zé)任往自己的身上攬,“從開始發(fā)現(xiàn)瑾宸不對,我就該勸勸他的。”但,到底因?yàn)樽约盒宰犹^淡漠,不喜說話也并不太會說話,擔(dān)心自己就這般突兀的對瑾宸說什么,最終不僅不能讓他解開心結(jié)反而惡化,所以一直以來,他縱然心中擔(dān)憂,卻也一直沒說。
直到上次山道上的事情,那日婚禮他見瑾宸未至,便去尋他,尋了很久,卻看見了淡薄著容色從山上下來,而看見自己的時候,眼神有些沉寂。他原本沒多想,可回來之后,便知道驚瀾出事了,而就是在那條山道上。
而這一次錦兒來幫驚瀾,他沒來,是因?yàn)槿デ笞C這些年來瑾宸背著他們都做過什么。查出來的結(jié)果,叫他已然不敢告知她。說了,她會傷心,于是便說讓她不要再管孩子們的事情了,不管了,就不再有偏頗,慢慢的,瑾宸的恨意就會淡下來。卻不知,來找驚瀾告別,卻無意聽見了這樣一段對話。
南宮錦并不蠢,她一聽這話,便知道另有原因,而且她也知道瑾宸這孩子,心中的恨意有一半是沖著她來的,這樣一想,便又是心中一酸,眼淚直往下掉:“他恨我,那孩子恨我!這么多年,我竟然半點(diǎn)都沒看出來,我不僅沒看出來,到了這一步,我竟然都不知道他是因什么而恨!”
“瑾宸小時候,并不是這個性子。”百里驚鴻輕嘆了一聲。
不是這個性子?澹臺凰微微挑了挑眉,在一旁坐下,更加耐心的聆聽。心中也隱隱開始有點(diǎn)覺得,百里瑾宸好像確實(shí)和百里驚鴻一樣,雖然冷傲狂拽酷,清冷孤傲到令人心生向往,但是似乎是有點(diǎn)過于孤僻,甚至是傾向于一種孤僻癥,雖然不至于畏畏縮縮,但確實(shí)不喜與人交往,也異常敏感,否則也不會一直覺得母親偏心。
他這樣一提醒,南宮錦也猛然憶起,是了,瑾宸小時候雖然淡薄和驚鴻相似,頗似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但到底還是有些明艷,沒事的時候還跟妹妹爭執(zhí)打架,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呢?似乎……
原本遙遠(yuǎn)在記憶,在心中開啟了了一扇閘門,流水一般的涌現(xiàn),而又漸漸清明。云開霧散,她恍然憶起,輕聲道:“好像,從那年我們將小星星送到了驚瀾那里,回來之后,他就越發(fā)沉默了。我一直以為他是長大了,性子慢慢的隨你,所以便不喜說話了!”
澹臺凰聽到這兒,想起君驚瀾說的,事后才知道百里瑾宸守了那白狐幾個月,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就直接送給君驚瀾了。南宮錦雖然在處理大事上很冷靜,但性格上,也確實(shí)是太大大咧咧了一些,當(dāng)初她問一句百里瑾宸要不要,或者耐著性子好好的跟孩子交流一下,不那么自說自話的直接決定,或者如今就不會搞成這樣。
百里驚鴻聞言,美如清輝的眼眸淡淡掃了她一眼,第一次,眸中有了些責(zé)怪:“我的性子,是一開始便是這樣的么?”
這一問,南宮錦便瞳孔瞪大,很快想起當(dāng)年的那些事!當(dāng)年他小小年紀(jì)便有“艷驚天下,才震九州”之名,皇甫懷寒之父忌憚他,便逼了他父皇將他送到東陵去做質(zhì)子,而他父皇擔(dān)心這個出色的兒子有一日會回來報復(fù),竟用藥想毒瞎他的雙眼,一直盼著他回去的母妃,也就因?yàn)樗砹艘粋多月,沒等到,郁郁而終。最終被造就了他這樣的性格,造就了他對他父皇的恨。
可瑾宸,從小便被自己教養(yǎng),卻也是這樣的性格!也怨恨著自己!她忽然心口一突,那淚是再也止不住:“你是說,在瑾宸心中,我便與你父皇差不多?”
她不知不覺之中,竟然給了孩子這樣的傷害!那孩子,或者也喜歡小星星,可是自己問都沒問就直接給了驚瀾,他是覺得自己偏心了吧?伸手胡亂抹了一把淚,偏頭看著他問道:“你還知道什么?”
“秋闈狩獵,如煙去找冷子寒了。而那一日,君驚瀾和瑾宸一起落馬,他擦破了一點(diǎn)皮,你便緊張得很,瑾宸那日骨折了,那孩子倔強(qiáng),什么都沒說,自己撐著回來的。我也是事后才知,命人去請了大夫送了藥,在他窗戶外頭看了很久,不知道怎樣去勸,竟然什么都沒說就走了。”他也是個極不負(fù)責(zé)任的父親,注意到孩子不對的之后,卻因著自己的個性使然,進(jìn)去安慰一句都不曾。
澹臺凰忽然眼眶一熱,微微偏過頭去。其實(shí)她也是有過這樣經(jīng)歷的,爺爺出門,表姐和她打架,她傷得重些,而表姐卻有父母關(guān)切,像是眾星拱月的公主,自己就一個人傻呆呆的在院子里面坐了很久,最后忍著疼回了房間。那時候,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孤兒!
而百里瑾宸,明明是有父親也有母親的,可母親去關(guān)心別人的孩子,父親因?yàn)閭性使然什么都沒說。不是孤兒,卻有了和孤兒一樣的境遇。
南宮錦一聽,當(dāng)即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看見瑾宸當(dāng)時并無什么,而驚瀾的胳膊流血了,所以才……”
那件事情,她也記得很清楚,因?yàn)樗浀米约夯貋碇螅穾滋鞗]出門,她去看他也不吭聲,有時候她跟他說話,他也更沒聽到一樣。最后她是癟了嘴出門,心中還在想這臭小子和他爹一個脾性!
“他為什么不說?”她鼻子又是一瞬,原本就微紅的眼眶,現(xiàn)下更是微微紅腫。
他為什么不說,不需要人解釋,她自己也有答案。因?yàn)槟呛⒆涌峙掠X得就算是說了,自己也是先去操心驚瀾,覺得說與不說都沒有區(qū)別。
接著,她便又不斷的問,百里驚鴻這一次也沒有瞞著她,將很多事情都說了出來。
南宮錦一家人一年其實(shí)只去看君驚瀾一次,最多不過三次,但卻幾乎每一次都能明顯的看出南宮錦的偏心。
澹臺凰微微嘆息,兩個人都是不幸福的。君驚瀾雖然得到了過多的偏愛,但一年也不過見面幾次而已,而且他清楚,這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對自己好,也不過是因?yàn)樯弦淮亩髟梗棵吭诳匆婅泛腿鐭熃械锏臅r候,他卻只能落寞的看著。而百里瑾宸,便一直看著自己的母親,認(rèn)為她從來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最終慢慢變得冷漠孤僻。
直到半個多時辰之后,南宮錦才算是聽完了。她微微嘆息了一聲,看著澹臺凰道:“你去叫他們進(jìn)來,告訴他們,我有話對他們說!”
澹臺凰點(diǎn)了點(diǎn)頭,飛快的出去了。那還在打斗的兩人,看見她出來,君驚瀾便先收了手,后退一丈,百里瑾宸也停了下來。
偏頭看著她,眸中都隱有擔(dān)憂,顯然都是有些擔(dān)心南宮錦。她大聲道:“她說有話對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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