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攻元步伐暫且停下了，但邊關(guān)畢竟還在對峙。兩國大戰(zhàn)是遲早的事情，皇上卻要將蘇帥押回來發(fā)落，可見是何等大事。也不知道蘇帥是犯了何等滔天的罪過，以皇上的仁厚，再有對蘇帥的信任倚重。還有整個蘇家的功勛，竟還是讓皇上做此決定。

        劉公公心里始終記著規(guī)矩，不敢多言。張破虜幾經(jīng)猶豫，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皇上……"

        他們張家和蘇家之間還是有些淵源的。確切的說，是兩個家族勢力之間有些淵源。

        以前張希在是兵部尚書。蘇劉義是副軍機(jī)令，有太多需要打交道的地方。

        這種"淵源關(guān)系"，朝廷里多得是。趙洞庭心里門兒清。也從沒覺得這種事情能夠斷絕。

        而且要是這種事情能夠斷絕，帝皇之術(shù)也就不會被稱作是"平衡之術(shù)"了。

        "不必多言。"

        張破虜才說出兩個字，趙洞庭就豎起了手，"擬旨吧……"

        只最終還是沒忍住，語氣中帶了些嘆息意味。

        他的確沒有預(yù)料到蘇泉蕩竟然會做這種事情。而既然信都已經(jīng)傳到長沙，那想來蘇泉蕩已經(jīng)動手有些時日了。

        除非是文天祥攔住蘇泉蕩還差不多。

        但趙洞庭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蘇泉蕩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內(nèi)斂、深沉，這樣的人也往往倔強(qiáng)。他既然寄信來長沙，那說明決心已定，而且，定然有詳細(xì)計劃。

        張破虜不敢多言，老老實(shí)實(shí)磨墨擬旨。

        趙洞庭也看不進(jìn)眼前的奏折，將奏折合上，右手輕輕敲擊起書案。

        "蘇泉蕩若取開封府，老太監(jiān)要來長沙城啊……"

        現(xiàn)在普天之下讓他忌憚的。也就那強(qiáng)悍得過分的老太監(jiān)了。老而彌堅，真氣耗都耗不盡，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qiáng)。

        還殺傷力巨強(qiáng)悍。

        以前趙洞庭真是想都沒有想過的，這世上竟有能敵過武鼎堂數(shù)十高手的絕世強(qiáng)者。而老太監(jiān)，連殺他們的實(shí)力都有。

        哪怕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都仍是覺得后怕。單從客觀而論的話，趙洞庭不得不承認(rèn)，哪怕是空千古還活著，也不如這老太監(jiān)。

        可又該如何對付這老太監(jiān)呢？

        御書房內(nèi)很是安靜。

        ……

        "皇上，蘇大人求見。"

        在張破虜將擬好的圣旨才傳去軍機(jī)內(nèi)閣沒多長時間，門外就響起這樣的聲音。

        趙洞庭抬起頭，對劉公公道："宣吧！"

        "是。"

        劉公公輕輕答應(yīng)，向著門口走去。然后領(lǐng)著蘇劉義進(jìn)來。

        "老臣蘇劉義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才剛到里屋，蘇劉義就猛地跪倒在地上。對著趙洞庭叩首。而實(shí)際上，趙洞庭早就許他不必參拜。

        要是以前，趙洞庭肯定會攔著，但這回，沒有，只淡淡道："見著朕的圣旨了？"

        "臣！"

        蘇劉義雙手再度重重揖在地上，"懇求皇上收回成命！"

        "唉……"

        趙洞庭搖搖頭，隨即又輕笑，"能讓蘇愛卿你這般失去方寸的事情可是不多了啊……"

        蘇劉義抬頭，些微變色。

        趙洞庭又道："不過你蘇家上上下下都早就將蘇泉蕩當(dāng)做你的接班人，蘇家未來頂梁柱，朕也就懶得和你計較了。"

        他將蘇泉蕩的那封信扔到蘇劉義的面前。道："你自己先看看，再決定求不求這情吧。"

        蘇劉義雙手顫抖地打開信，越看。臉色越白。

        等看完，竟是老淚縱橫，"孽障……孽障啊……"

        他嘴里說著這兩字，沒再說其他任何話。

        趙洞庭也不勸，只是靜靜瞧著。做皇帝做得久了，有些事情也是越看越明白。心態(tài)，也漸漸變了。

        等蘇劉義哭得差不多了，剛抬頭，就看到趙洞庭那雙淡然的眼神。

        這讓得蘇劉義又悄然低下些頭去。

        現(xiàn)在皇上可是越來越火眼金睛了。連他數(shù)十載爾虞我詐練出來的城府，在皇上面前竟都好似被瞧了個通透似的。

        蘇劉義再也不好意思哭下去，再抬頭。也只能眼巴巴看著趙洞庭。

        趙洞庭也看著他，道："蘇愛卿平身吧……"

        蘇劉義站起身來。

        趙洞庭又道："現(xiàn)在蘇愛卿還打算替自己的侄兒求情嗎？"

        蘇劉義眼神變幻，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又跪下去，卻并不說話。

        趙洞庭擺擺手，道："命，朕念在以往的情分，還有你蘇家勞苦功高的份上不要他的，但以后定是不能在朝中為官了。蘇愛卿你趁著還有數(shù)年的時間才退休，能培養(yǎng)個接班人出來便盡力再培養(yǎng)個吧，能撐著蘇家就算不錯。總之在朝為官還是得看本事升遷，若是你蘇家運(yùn)氣不錯。也說不定能出個比他更適合在朝為官的人。蘇泉蕩他的性子……罷了，你下去吧……"

        "皇上……"

        蘇劉義聽著趙洞庭的話，拱手。"蘇泉蕩犯此大罪，皆是老臣教導(dǎo)無方。老臣愿辭官隱退……"

        "蘇愛卿！"

        趙洞庭還不等他說完就猛地站起身來，"他的罪過是他的罪過。跟你并無關(guān)系，這樣的話莫要再說了。若你非要朕追究你的教導(dǎo)之責(zé)，朕會允許你辭官。但也絕不會繼續(xù)留他蘇泉蕩在軍中為將。這是原則，亦是底線。國事、家事，何輕、何重，蘇愛卿你是國之重臣，朕希望你還是為百官做個表率才好。"

        蘇劉義臉色再度變得蒼白起來，哆嗦著，哽咽，"老臣……叩謝皇恩。"

        他知道，以趙洞庭的性子都說出這種話來，那就說明事情的確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其實(shí)想想，蘇泉蕩作出這樣的事情，能夠保住命就已經(jīng)不錯。真要他繼續(xù)在軍中為將，甚至官任原職，戴罪立功，那是不可能的。

        若皇上這般做，便會失去了威嚴(yán)。以后，軍中怕會涌現(xiàn)許多居功自傲，不將皇命放在眼里的將領(lǐng)。

        屆時，整個大宋就都亂了。

        "下去吧……"

        趙洞庭又?jǐn)[擺手。

        蘇劉義腦袋在地上叩了幾叩，緩緩起身，向著外面退去。

        他心里沒什么怨言。只是又熊熊的怒火，還是沖著蘇泉蕩去的。

        看樣子是得挑選個有悟性的后輩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了。不過等那小子回來，非得抽死他不可。

        堂堂的元帥之職不好好的坐穩(wěn)當(dāng)了，竟然干出這種混賬事來，還自己傳信向皇上請罪。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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