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兵敗山倒
好死不如賴活著,他已經(jīng)盡力。忽然覺得,連伯顏、也速兒都敗了,自己縱然再敗,也未必會死吧?
這種僥幸很快將張弘范的心理防線沖破,再也沒有半點玉石俱焚的欲望。
“撤!”
他聲嘶力竭地高喊著,率著僅剩的數(shù)十親衛(wèi)繼續(xù)向著大街右側(cè)馳去。
有元軍士卒見得帥旗遠去,立即吹響了號角。
這號角聲,將個個元軍從麻木的廝殺中驚醒過來。通紅的眼睛都向著號角聲響起的方向看去。
而后,便看到帥旗飄揚遠去的場景。
軍隨旗走,其實有很多士卒還弄不清楚主將是想撤軍,還是從側(cè)面再行迂回,但都向著帥旗追去。
岳玥率著武鼎堂眾供奉沖殺到人群中,手起刀落,只是霎時間便將無數(shù)元軍斬殺在地。
局面突然逆轉(zhuǎn)。
剛剛還占據(jù)上風(fēng)的元軍士卒們見到岳玥這群人的氣勢,赫然有大勢已去的驚懼感。當(dāng)下,跑得更快。
兵敗如山倒。
元軍士卒雖然還剩萬余,但此時已然沒了戰(zhàn)意,紛紛向著帥旗追去。
岳玥看著元軍遠去,并未追擊,只是仍在砍殺還沒來得及退走的元軍。
原本廝殺正酣的戰(zhàn)斗逐漸偃旗息鼓。
海康行宮前塵埃落定。
張弘范率著萬余大軍離去,其余元軍元將盡皆折損于行宮之前。
槍聲熄了。
炮聲停了。
倒下的人有的不再動彈,還有的,掙扎逐漸變得微弱。
而站著的,幾乎個個渾身浴血。
貴為太后的楊淑妃,臉上都沾著血跡。這刻,顯得有些面目猙獰,怔怔出著神,望著滿目瘡痍。
尸首幾乎遍布整個行宮前大街,元軍的,宋軍的,百姓的,太監(jiān)的,大臣的,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服飾,但此刻,卻都靜悄悄躺在地上,再也沒有聲息。這樣的場面,可謂無比慘烈。
沒有人哭,沒有人笑。經(jīng)過整夜的酣戰(zhàn),似乎神經(jīng)都已為之麻木。
這場廝殺,從城門外殺到行宮,場面始終都不怎么浩蕩。有親眼看到親人、好友陣亡的,淚水早已流干。
元軍撤了,宋朝亦是遭受重創(chuàng)。
雷州的根基還在,但宋朝原本凋敝的大臣,變得更為凋敝了。
岳玥率著些武鼎堂供奉直直走到楊淑妃面前,“微臣來遲,請?zhí)竽锬锝底铩!?
她作為武鼎堂暗影殿殿主,自然也算是大宋朝臣。
楊淑妃仍舊出神,沒有答話。
面色有些蒼白的穎兒扶著楊淑妃,輕聲道:“岳殿主請起吧!”
這場廝殺,怕是也有數(shù)十人死在她手里。她內(nèi)力并不高深,此時已然有些不濟。
樂舞丫頭滿臉紅潤,道:“岳玥姐姐,皇上回來了?”
她眼中有些期待。
不知為何,當(dāng)她帶著太監(jiān)宮女們沖出行宮時,腦子里竟然全部都想的是此生還能不能見到趙洞庭。
岳玥答道:“皇上還未趕回,在得知海康危及以后,命我等先行趕來馳援。”
信,是蘇劉義和張玨讓人送的。
在火計退元軍以后,他們已經(jīng)沒有多少辦法能再擋住元軍。只有給趙洞庭送信。
慶幸的是,武鼎堂眾供奉趕回來的及時,將他們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噢。”
樂舞輕輕點頭,微微嘟起了嘴。
要是皇上也回來了,她定然要在皇上面前說說她昨夜是何等的厲害。
看著趙洞庭武功不斷拔高,這個小妮子心中可也壓著股不舒服的拗氣。
“岳殿主請起吧……”
楊淑妃終于回過了神,卻也只是嘆息著讓岳玥起來,然后便轉(zhuǎn)身往行宮內(nèi)走去。
行宮內(nèi)倒仍是凈土,沒有尸首,沒有血跡。可是,為守護這方凈土,大宋卻不知陣亡了多少軍民。
僅存的大宋軍民們目送楊淑妃入宮。
有許多太監(jiān)、宮女也連忙跟著往宮內(nèi)跑去。
張玨匆匆跑到岳玥面前,道:“岳殿主,你率領(lǐng)眾供奉趕回來,那皇上那邊……”
雖然剛剛打退元軍,但他臉上赫然有些焦慮。因為他很清楚,還有五萬大理軍對著雷州虎視眈眈。
而皇上原本的意思是要率軍去擋住那些大理軍,這個時候,兩軍可能已經(jīng)相距不遠了吧?
岳玥等武鼎堂供奉全部趕回來海康馳援,皇上那邊豈不得少去不少戰(zhàn)力?
對于大理軍,張玨不是特別了解。但對于秦寒那人,他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忌憚。
那個鬼才,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頭腦。而大理軍,更未必就是草包。
岳玥站起身拱手道;“張副軍機令,我等稍作休整以后,便會重新趕回大軍中去。”
她轉(zhuǎn)頭看看周圍,“不知任偉將軍何在?”
不遠處街口角落有個滿臉血污的漢子跑過來,“任某在此。”
任偉因是飛天軍,只著布甲,這個時候渾身都已是沾滿血跡,連頭發(fā)都被鮮血凝結(jié),如同血人。
昨夜在元宋兩軍近軍廝殺以后,熱氣球已再無大用,他率著飛天軍落下城,亦是加入了戰(zhàn)斗。
整夜的糜戰(zhàn),讓得他也是極為勞累,元軍剛撤,他就蹲在墻角落了。要不是岳玥剛剛喊他,怕是他已經(jīng)睡過去。
有很多老將老卒都已經(jīng)練出這樣的膽色,莫說白天,就是晚上,在尸堆中也能夠安然睡覺。
岳玥看著任偉,拱手道:“任將軍,過后還得麻煩你用熱氣球送我等回皇上的身邊去。”
任偉點點頭,沒有多說。
張玨在旁邊道:“那你們快些下去休息吧,皇上那邊不容有失。”
任偉、岳玥向著圍繞在旁邊的眾臣打過招呼,便各自率著軍卒和供奉離去。
飛天軍連夜酣戰(zhàn),武鼎堂供奉連夜趕路,縱是鐵打的身子,這個時候也迫切需要休息。
等他們離開,張玨看著滿地尸首,問陸秀夫道:“國務(wù)令,是否命令士卒將這些陣亡的將士、百姓們登記在冊,然后發(fā)放撫恤金?”
陸秀夫年歲已老邁,昨夜倒是沒有參戰(zhàn),這個時候渾身還是頗為清整。
他嘆息著,道:“他們都是為大宋浴血,自當(dāng)該發(fā)以撫恤金。”
財務(wù)部尚書在旁邊差點將眼睫毛都眨掉了。
他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著。
以前的他連雞都沒有殺過,但昨夜里,卻是跟在士卒后頭抽冷子砍死了兩個元軍士卒。這讓得他的心情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平復(fù),顫抖根本止都止不住。
見得陸秀夫應(yīng)承下來,他幾番欲言又止,最后終究是輕聲道:“國務(wù)令,庫中已無多少銀兩了。”
南宋本來國力已經(jīng)極為孱弱,能支撐征戰(zhàn)到現(xiàn)在,陳江涵早已是將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光是糧草,就已經(jīng)是讓得國庫空空如也。之前他還在愁如何發(fā)放軍餉供奉呢,現(xiàn)在倒好,軍餉供奉還沒著落,陸秀夫又應(yīng)承下?lián)嵝艚稹_@位鐵公雞性子的財務(wù)部尚書,有些擔(dān)心自己以后還能不能穿得上褻褲。
陸秀夫卻道:“縱是變賣我等全部家產(chǎn),也務(wù)必要將撫恤金發(fā)放下去。”
陳江涵張張嘴,卻也不知該再說什么好,輕輕嘆息,點了點頭。
看著這滿地的尸首,他也明白,自己唯有盡力。
以前他還為成為財務(wù)部尚書而沾沾自喜,現(xiàn)在,卻是滿心苦澀。這可真是個苦差事。
張玨見到陳江涵也應(yīng)承下來,便向著周圍將士喝道:“眾將士先行休息,過后再打掃戰(zhàn)場,將陣亡軍民登記在冊,不得遺漏。”
宋朝僅剩的將士們各是答應(yīng),然后有很多就在尸堆中躺下,睡去。
接連的酣戰(zhàn),早已是讓他們的體力接近到達極限了。
海康縣外。
張弘范率著剩余的士卒已然從東門出城,軍伍狼狽不堪。要是宋軍追擊,怕更得是丟盔棄甲。
到城外后,張弘范看著后頭士卒,只差沒有一口血從胸膛中逆竄而出。
這場仗,他自然又是慘敗了。
就剩這萬余士卒,想要拿下海康,已經(jīng)再無希望。
他率著士卒趕回到軍營,連帳篷都顧不得,收拾好糧草就繼續(xù)前往海岸而去。
雖是疲憊,但現(xiàn)在他們是在逃命,顯然顧不得休息。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率軍跑到海岸時,見到的情形卻是他們的數(shù)百艘海戰(zhàn)船被各種或大或小的船只給包圍了。
正有不少手持兵刃的人從那些船上跑下來。
而海岸上,也已密密麻麻站著數(shù)千人。
在那數(shù)千人之前,有個高挑身影,讓得剛剛率軍跑出樹林的張弘范臉色大變。
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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