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太后垂淚
大暑剛過。
稻田中金燦燦的稻子都已經(jīng)被收割,無數(shù)谷粒被整齊攤放在民間各處空地上。
幾乎每個村子都有“曬谷坪”,而每到這個季節(jié),各村曬谷坪上就會曬滿谷子。同時也立起來許多用稻草扎的稻草人。
但這還是止不住貪吃的雀兒。
所幸有頑童守株待兔,用繩子牽著簸箕,有雀兒偷吃谷粒時,便拉動繩子,將雀兒罩在里頭。
以往,總有大富之家的惡奴在旁邊喝罵這些孩童,也驅(qū)趕鳥雀。但今年,卻是沒有。
這大概是大宋有史以來百姓們耕種、收割最為積極的一年。
因為今年收獲的谷子都是他們自己的,而不像是以前那樣,只是替那些主戶家里做活。
田野間,笑聲不斷。
大宋各地的農(nóng)業(yè)部官員都選擇在這個時候到民間觀望境內(nèi)的收獲情況,然后也是喜出望外。
到底還是用心才能種出好糧食來,今年收成,除去早就分田的廣南西路不論,其余諸路較之往年都要豐碩不少。
想來,只要成功將稅賦收繳上去,朝廷糧庫今年該可以有余糧堆積。
各地農(nóng)業(yè)部主官將各家各戶的最高畝產(chǎn)都登基在冊,然后層層上報。傳到縣里、傳到城池,再傳到郡城,最后傳到皇城。
各縣的農(nóng)耕能士最先被評選出來,被張貼到城門旁側(cè)榜上,獲得此殊榮的農(nóng)夫很快名揚整個縣城。
而其后,各州評選出來的農(nóng)耕大能士就自是更加家喻戶曉。
皇上旨意很快下達(dá)各州各縣,著各地農(nóng)耕能士、大能士進(jìn)宮,共議農(nóng)耕之經(jīng)驗。
這直將那些甚至這輩子連九品芝麻官都沒見過的農(nóng)夫們給驚得夜不能寐。
以前,皇上可是只說全國農(nóng)耕魁首才有面圣機(jī)會。如今不知道怎的又改變主意。
各縣都安排精兵,只待播種以后,就要護(hù)送這些農(nóng)耕能士們?nèi)牖食恰?
長沙城內(nèi)皇宮。
奉旨傳旨邕州的劉公公趕回來了。
剛回到皇城,他便匆匆向著御書房而去。
皇上不在御書房內(nèi),他又匆匆趕往皇上寢宮后院。
趙洞庭正陪著張茹在院子里散步,穎兒也在旁側(cè)。
又有大喜。
自從張茹懷孕以后,已經(jīng)過去大半年時間。如今穎兒也終于是懷孕了。
她的月事延期遲遲未到,已讓安太醫(yī)看過,準(zhǔn)確無誤是喜脈。
趙洞庭這段時間有機(jī)會就和穎兒到宮外“偷腥”,這番苦心總算不是白費。
看著兩女臉上滿足的笑容,趙洞庭心里便也是暖洋洋。只期待著這兩個小家伙出世。
是男,是女,都好。
只要他有生育能力,便足以讓朝中文武還有楊淑妃放心,是以也不急著非要弄個皇子出來。
只是趙洞庭此時心里也是疑惑,為何在宮中始終不能和穎兒懷有身孕,到宮外,卻這般輕易就讓她懷上孩子。
難道是宮內(nèi)有什么問題?
趙洞庭已經(jīng)讓安太醫(yī)等諸多御醫(yī)看過,卻是沒能瞧出什么端倪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派遣使臣去衡山請張?zhí)鞄煹热恕?
“皇上。”
劉公公出現(xiàn)在院落門口,緩緩跪倒。
趙洞庭偏頭瞧過去,笑道:“公公免禮。”
然后松開穎兒和張茹的手,走到劉公公面前,又走出院子,輕聲問道:“廣王如何答復(fù)?”
劉公公跟在趙洞庭的后頭,亦步亦趨,答道:“廣王殿下說他身子有恙,過段時間再來宮中看望皇上和太后娘娘。”
趙洞庭腳步微微頓住,“那他接旨時如何?”
劉公公道:“殿下對老奴頗為冷淡,并不見什么異樣,只是托付老臣代為向皇上還有太后娘娘請罪。”
“噢……”
趙洞庭聞言輕輕應(yīng)了聲,右手敲了敲額頭,“朕知曉了,公公車馬奔波,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劉公公便不再多言,緩緩?fù)肆讼氯ァ?
趙洞庭踱步繼續(xù)向前行去,最終卻是到了楊淑妃的寢宮外頭。
自楊儀洞死后,她吃齋禮佛,算得上是深居淺出。站在院外,都好似可以感受到里頭清冷。
趙洞庭曾讓楊淑妃搬到他寢宮居住,好歹有穎兒、張茹能女陪著,卻是被楊淑妃拒絕。
門口有太監(jiān)守候,見得穿著龍袍的趙洞庭,連忙跪倒行禮。
趙洞庭向著院子里走去。
便有太監(jiān)提著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院子里有太監(jiān)、侍女跪倒在地,但并不見楊淑妃的身影。
趙洞庭輕車熟路走到楊淑妃禮佛的靜室之外,本欲直接推開門走進(jìn)去,雙手卻又突然在空中僵住。
他聽著里頭輕微的誦經(jīng)聲音,輕輕嘆息了聲,對著里頭道:“娘親,孩兒有話想和您說。”
靜室里頭誦經(jīng)聲音消散,傳出來楊淑妃的聲音,“進(jìn)來罷!”
“這事……”
趙洞庭沒有推開門,只道:“不宜在佛堂里說。”
很快,靜室的門被打開,楊淑妃從里面走出來,眼神里面有些擔(dān)憂之色,“莫非是什么不詳之事?”
趙洞庭攙著楊淑妃的手到院中石桌旁坐下,眼神又掃過院落內(nèi)的宮女、太監(jiān)們。
宮女太監(jiān)便都匆匆退開了下去。
楊淑妃好看的秀美微微蹙了起來,“到底是何事?”
趙洞庭道:“娘親對昺弟如何看?”
楊淑妃沒有怎么思索,答道:“昺兒飽讀詩書,謙遜有禮,恪守禮節(jié),是個好孩子。你怎的突然問起這個?”
趙洞庭欲言又止幾次,終究開口:“孩兒得到消息,有蜀中重要人物進(jìn)了廣王府。而且,那陳宜中也在廣王府內(nèi)。”
楊淑妃紅唇微張,驚訝道:“莫不是他們又想迫害昺兒?”
趙洞庭搖搖頭,“并非如此。孩兒創(chuàng)立軍情處您是知道的,而在其后,孩兒又創(chuàng)建天網(wǎng)。這個消息,是從天網(wǎng)傳遞而來。娘親還記得孩兒詢問過您吳連英吳公公之事吧,吳公公作為軍情處總管,卻是對昺弟頗為包庇啊!以前昺弟招募魔頭解立三,以及這件有蜀中重要人物接近昺弟的事,他都沒有向孩兒稟報。”
楊淑妃眼神劇烈晃動,俏臉變色。
她不是尋常女人,自然知道這可能意味著什么。
堂堂親王和朝廷軍情處總管互相勾連,這本來就已經(jīng)是極犯忌諱的事。
但她仍然只是道:“以昺兒性子,應(yīng)該不會做那等事吧?”
趙洞庭聞言嘆息,“孩兒也希望如此。可是這回,孩兒讓劉公公傳旨邕州,宣廣王帶家眷來宮中探望您,廣王卻是以身子有恙而推諉了……”
楊淑妃眼神凝住,沉默許久。
若非是心中有鬼,趙昺絕不應(yīng)該如此推諉才是。而且,哪怕是說政務(wù)繁忙,也絕對比這什么身子骨有恙的理由要有信服力得多。
沉默過后,楊淑妃道:“那皇上你是打算對廣王他……”
“再試試吧……”
趙洞庭嘆道:“孩兒絕不想和廣王兄弟相殘。但是這天下,孩兒打下來不容易,如今隱現(xiàn)太平盛世之景更不容易,誰,也決不能阻礙社稷的發(fā)展。”
楊淑妃閉上眼簾,有兩滴清淚流淌,“若是可以,留他的性命。咱們趙家,終究只剩下你和他了。”
說罷,便起身又向著佛堂里走去。
只是背影,卻愈發(fā)顯得孤寂落寞,便如同風(fēng)中搖曳的白蓮。
趙洞庭看著楊淑妃走回到佛堂里,便也起身,向著院外走去。
來見楊淑妃,只是想讓楊淑妃有個心理準(zhǔn)備而已。但這種傷心,總是無法避免。
趙昺終究是楊淑妃帶大的。
虎毒不食子。
整個大宋,最不愿意看到趙昺走錯路的,無疑是這位太后娘娘了。
這日,有信鴿帶著趙洞庭密信飛往毗鄰邕州的賓州主府領(lǐng)方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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