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魂歸來兮
戰(zhàn)場后方,此時此刻,空空蕩蕩。
所有還有一戰(zhàn)之力的士兵全都被混編如各個家族的軍隊中,如今留下來的,就只有那些重傷的人。
此時此刻,有一道身影忽如風(fēng)一般一路掠過空曠的練兵場,直接向著安置傷病員的地方走去。
他似乎十分著急,兩袖飄飄,卻根本看也不看身周任何事物,身影一閃,便掠出十米開外。
那個人,正是韶念。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如此著急,著急著......在戰(zhàn)前最后看一眼那個叫做洛漪的女孩。
他本不想,也不該去的,可是他心中卻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要去看她一眼。
其實方才在排編軍隊時洛伊凡對他說的任何一句話,他都沒有聽清楚,只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連腦子都沒有過。
韶念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只覺得只要一閉眼,便滿腦子都是洛漪渾身浴血,重傷將死的身影。
她似乎在對自己說什么,可是韶念聽不到。
赫然一睜眼,才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一場幻想,可這幻想,卻是如此真實,真實到讓他害怕,讓他不敢去想。
究竟在怕什么,怕失去她嗎?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無論是哪個答案,他都接受不了。
那就索性,不去想吧。隨心便好。
而此時,韶念的心,就是去看一下洛漪。不安,煩躁,皆由她而起,這是從未在韶念身上發(fā)生過的。
他的情緒,從未有人能主導(dǎo);而她,是第一個。
韶念步伐匆匆,四周景物飛速倒退,他卻只感到很慢。
忽而,一抹鮮艷的紅色進(jìn)入他的眼中。
他一愣,頓住腳步,四下望了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完全憑著本能走到了安置傷員的地方。
那些傷員,有些圍攏在一起說笑,有些在發(fā)呆,更多的則是還未醒來。
而所有人,都對刻意隱藏了身型的韶念視若無睹。
他隱藏自己,就是為了不麻煩別人看到。
韶念看了看四周,辨別了一下方向,便向著一處角落里走去。
在一處角落中,鏡正安靜地躺在一堆干草堆中,神色平靜,仿佛睡著了那般,但是韶念知道,那只是表象,此時此刻的她,可能在生死一線中徘徊。
當(dāng)韶念看到鏡安然躺在那里時,他心中的那一抹石頭方才落地。
然而擔(dān)心過后,便是心痛。
韶念在干草堆旁站定,看著如同瓷器一般一碰就碎的鏡,心有些痛。他要去幫她理一理頭發(fā),卻是剛伸出手,便頓住,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發(fā)現(xiàn)無從說起。
最終,他看著鏡那如同沉睡一般的蒼白面容沉默。
太陽愈發(fā)刺目,斜照在韶念的側(cè)臉上,折射近他的眼中,而他卻像是無知無覺。
一旁不時有傷員站起,走近,然后走遠(yuǎn),再走回,而韶念仍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不動。
日漸西下,韶念終于動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鏡,然后轉(zhuǎn)身離開,背影,有些決然。
就在韶念離開后不久,鏡所躺著的那堆干草堆后方的一堵墻忽然蕩漾起一抹詭異的波動,遂即,一個纖長的人影慢慢在那道蕩漾的波紋中浮現(xiàn)。
他穿著一身深色古服,右手拿著一柄折扇,容貌清秀間不失陽剛,然而眉間卻滿是桀驁。
不是別人,正是然。
恰在此時,一個傷員自遠(yuǎn)處走來。他一開始沒有注意到空中那抹不起眼的波紋,可是下一刻,他卻是在余光中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影!
傷員咦了一聲,頓時警覺。他猛然回頭,眼看著就要看到那突然出現(xiàn)的人時,千鈞一發(fā)之際,然驟然瞇眼,一手在空中連點數(shù)下,頓時,一道無形的屏障便自他腳下升起,將鏡和他全部籠罩在內(nèi)。
那傷員回頭,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在他看來,鏡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干草堆上,全然不知自己方圓五米內(nèi)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
傷員皺眉,他明明感覺到了真氣波動,然而卻什么也沒有看到,只得作罷,臨走時,還自言自語了一句:“見鬼了,我不記得我感知出過問題。俊
屏障內(nèi),然緊緊盯著那傷員,直到他離開,才松了一口氣。
他先是向四周看了看,確保方才匆忙間部下的禁制沒有漏洞,然后才面向鏡,眼中波光沉沉,有些讓人摸不透。
然看了一會兒,然后發(fā)出一聲輕笑,然而笑容中卻沒有半分舒暢,盡是悵然,還有一抹嘲諷。
不知他究竟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昏睡中的鏡。
好半響,他才自言自語了一句:“這要來看你一次.....還真不容易啊,偏偏我還不能見死不救!
他的上下兩句話根本沒有什么前后關(guān)系,不知究竟想要說什么。
然在鏡面前蹲下,伸出手,貼上鏡的額頭,這才發(fā)現(xiàn)觸感竟是驚人的冷。
不似普通人發(fā)燒時的滾燙,鏡全身就像是一塊冰,無時無刻不散發(fā)著寒氣。
然挑眉,第一次,他的目光中有了一絲意外。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再去感受了一下鏡的身體狀況,再三確認(rèn)后,才確信自己的感知沒有錯。
的確是陷入幻境了,而且是那種本人不愿醒來的幻境。
然輕嘆一聲,閉目,一手搭上鏡的額頭,默念,下一瞬,一道無形的聯(lián)系自然的手和鏡的額頭將兩人鏈接起來。
真氣自然體內(nèi)涌出,然后盡數(shù)沒入鏡的體內(nèi)。
若是細(xì)看的話,則會發(fā)現(xiàn)他們兩者相接觸的部分正隱隱發(fā)出淡淡的光芒!
然而這光芒的顏色卻并不同于普通鬼族法術(shù)的灰黑色,而是透出淡淡的暗紅光芒!
不錯,然此時此刻所動用的,是鬼族和人族公認(rèn)的禁術(shù)之一,渡魂。
渡魂渡魂,顧名思義,將施法之人的魂強行渡到另一人的體內(nèi)。這種功法本身并不如何邪惡,禁止它的原因更多是因為危險,若是一個不注意,那么兩個人的魂便會共處一體,或是兩者雙雙魂飛神散,只留下兩具行尸走肉。
對于鏡的沉睡,韶念和洛伊凡束手無策,他們是沒有機會接觸到禁術(shù)的。但是渡魂這種禁術(shù),用在此處卻再好不過,總好過永遠(yuǎn)醒不過來。
此番,然就是要把自己的魂魄,渡到鏡的體內(nèi),把她的魂喚醒。
鏡一直平靜無波的面容忽然發(fā)生了變化。她雙眉緊皺,哪怕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也是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可見她本人究竟有多痛。
然亦是一聲輕哼,原本冠玉般溫潤的面容此時此刻顯得有些猙獰。
他的意識和身體是有聯(lián)系的,不像鏡,完全是本能,故而他表現(xiàn)出的也比鏡要痛苦無數(shù)倍。
然咬牙,卻是沒有收手。
隨著他身上真氣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掌心下的紅芒也是越來越盛,從暗紅,到深紅,直至如今的緋紅!
他咬緊牙關(guān),鼻尖冒出細(xì)密的汗珠,依舊死死摁著鏡的額頭上不肯松手。
只差最后一步了。
然緊抿著唇,眉眼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喜色,因為他知道,成敗就在這一瞬間。
鏡的睫毛輕顫,行將醒來。
就在然感到鏡的魂魄慢慢回歸時,忽然,他掌心的光芒驟然暗淡!
他體內(nèi)的真氣......干涸了。
然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跳動。
他眼睜睜地看著鏡微顫的睫毛停止顫動,然后她的眉卻是越蹙越緊,甚至在原本光滑的額頭上形成了一個川字!
而他的手所觸及的地方,卻是越來越冰冷。不似之前的沉睡,此時此刻,鏡的生機,的的確確是在一絲一毫地流失。
怎么會......這樣?
然愣住。鏈接斷開所帶來的如刀絞般的疼痛在那一刻什么也算不上,痛,卻使他更加清醒。他忘了去查看問題的出處,忘記了如何去彌補,只是恐懼地看著鏡,害怕著,手足無措著。
他清楚的知道,生死之間,一線天,卻是永遠(yuǎn)跨不過的一道深淵。若是失敗了,那么好的,變成白癡,壞的......性命不保。
而鏡所反應(yīng)的癥狀,彰顯的,無非是死亡那個選項。
她,是自己保護(hù)自的人,怎能在自己手中葬送性命?
究竟怎么辦!
然愣愣看著自己的雙手,再看看鏡,束手無策。
他慌,前所未有的慌。
就在此時,鏡的雙瞳毫無征兆地睜開。
然而她的眼,卻不似平日里的深不見底,而是黑色的,就連眼白,也是黑色的。
黑得如同永夜降臨,黑得發(fā)亮如同無光暗夜。
黑色的瞳中,不再是清冷,而是淡漠,是那種漠視一切的冷,仿佛所有事與她無關(guān)。
就像......看破了一切的那種淡,那般漠。
原本陽關(guān)明媚的天,忽然暗了下來,雷云滾滾,仿佛下一刻就會降下瓢潑大雨。
與此同時,一道無比恐怖的威壓自躺著的鏡身上散發(fā)。那股威壓,不再源于實力,而是源自于她那種似乎生來就有的氣勢,恐怖,卻又無從抵抗!
然震住,不等他慶幸,那深淵若海的壓力就要壓得他當(dāng)場癱坐!
鏡安安靜靜地躺著,但是,然卻感覺,鏡身上的威壓,絲毫不亞于鬼帝,他感覺,他在面對王,天生的王。
ps:這叫做,天空一聲巨響,老子閃亮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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