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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冰上的戀歌(三)


已經(jīng)到了飯點(diǎn),    因此更衣室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隊員。

        池小池一進(jìn)去,    滿眼都是白花花的大長腿。

        更衣室里的人只隨便掃了進(jìn)門來的池小池一眼,    便繼續(xù)討論隊里的女生哪個好看,    為著甲和乙的顏值誰更夠格上八分辯得熱火朝天。

        按冬歌的記憶,池小池找到了他的衣柜。

        對一個孩子來說,這應(yīng)該算是他最隱秘的地方。

        打開后,池小池將里面簡單的物件細(xì)細(xì)觀察了一番。

        冬歌的衣柜是真的用來放衣服鞋襪的,    沒有體育明星海報,沒有私藏的小黃書,沒有隨聲聽等電子產(chǎn)品,連個掛飾都沒有。外套里放著的鑰匙干脆是用一個小鐵圈串起來的,    素凈得不行。

        池小池把身上的緊身衣脫下,    感嘆道:“……難怪。”

        o61知道他想說什么。

        原主冬歌在專業(yè)上無可挑剔,    但個人世界實(shí)在太過貧瘠閉塞。

        難怪他看到一點(diǎn)點(diǎn)亮色,都要飛蛾撲火似的沖上去。

        但現(xiàn)在o61不太關(guān)心宿主,他更關(guān)心池小池的精神狀況。

        就在剛才,    賀長生叫出那聲“婁哥”時,    他觀察到池小池的狀態(tài)很不好。

        他問:“你沒事吧?”

        池小池套上一件羽絨服,    理著袖口說:“……那人很像婁哥。但絕對不是婁哥。”

        o61有點(diǎn)哭笑不得。

        他說:“我又沒問婁影。我是在問你。”

        “小時候我也被人這么欺負(fù)過。”池小池答非所問,    語極快道,“剛才那招就是婁哥教我的,婁哥還教過我,如果被人鎖進(jìn)密閉空間里,用腳跟踹門鎖附近更容易逃出來;如果那個人是他,    他絕對不會幫薛一柏那群人說話,如果是他……”

        o61溫和卻堅定地打斷了他:“……小池。”

        池小池閉了閉眼,伸手扶住衣柜,攥緊鐵皮柜門,指尖用力到白。

        緩了一會兒,他終于從失控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抱歉。你剛才說什么?”

        o61沒再多問:“我說我們?nèi)コ燥垺!?

        池小池把羽絨服拉鏈拉好:“走啊。”

        等隨著人群走到食堂,池小池的情緒又調(diào)節(jié)了回來,看起來正常了不少。

        在拿了盤子排隊打菜時,他東張西望,替冬歌溫習(xí)著一張張熟人的面孔。

        打菜的師傅聽口音是四川那邊的人,特別熱情,看到誰都要說兩句話。

        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向來不會照顧別人的情緒,排在池小池前面的人一直嘁嘁喳喳地跟同伴說話,打菜的時候,“這個”“那個”地飛快一指,沒什么人理會這個戴著口罩卻交流欲異常旺盛的老人。

        很快,輪到池小池了。

        師傅跟他搭話:“你要次啥子嘛。老漢給你整。”

        池小池說:“我要次肉末切子,少添海椒嘛。”

        師傅眼睛一亮,給他蓋了滿滿一勺子茄子,少汁多菜,份量十足。

        “娃娃也是四川的?”

        “本地的。”

        師傅豎了個大拇指:“這個調(diào)調(diào)安逸。”

        池小池說:“四川話好聽嗦。”

        o61笑個不停。

        池小池說:“笑么似噻。”

        o61覺得池小池特別可愛,但夸一個大老爺們兒可愛總覺得有點(diǎn)怪怪的。

        于是他說:“你四川口音學(xué)得很像。”

        池小池說:“很簡單啊,不都是漢語嗎。”

        ……這倒是不假。

        據(jù)o61觀察,池小池的學(xué)習(xí)和社交能力強(qiáng)到可怕。

        在池小池進(jìn)入系統(tǒng)前,他曾去過一個綜藝做飛行嘉賓。綜藝地點(diǎn)在長沙,做任務(wù)的時候,他只在旁邊聽了幾句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的對話,就操著一口本地調(diào)調(diào)上去跟人搭訕。

        最神奇的是,直到完成任務(wù),兩個老鄉(xiāng)都以為他是本地人。

        然而奇怪的是,這么有趣味的一個人,卻把自己的生活經(jīng)營得非常簡潔,從來不肯跟圈內(nèi)的任何人攀深交情。

        池小池端著餐盤,左右看了一番,看到剛換好衣服的薛一柏小分隊,便徑直走了過去,把餐盤往薛一柏旁邊一放。

        薛一柏的臉都揍得不輕,兩腮微微腫著,像是只土撥鼠。

        注意到來者何人,薛一柏眼睛都瞪圓了:“你坐這兒干嘛?”

        池小池拿起筷子:“這里有人啊?”

        薛一柏:“……沒。”

        池小池:“嗯。”

        說罷,他自顧自地開始吃飯,沒理會在場幾人的大眼瞪小眼。

        薛一柏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通過目光交流,一致認(rèn)為,冬歌都不怕他們,如果他們掉頭跑了,反倒掉份兒。

        于是他們硬著頭皮各自開吃,但總時不時拿眼角掃搭冬歌一下。

        過了一會兒,薛一柏實(shí)在受不住這種沉默,試探著問:“冬歌,你怎么認(rèn)識凡哥的啊?”

        婁思凡對他們這群小孩兒來說,是偶像一樣的存在。

        而跟婁思凡認(rèn)識的冬歌,在他們眼里也多了幾分傳奇色彩。

        池小池咬了口茄子。

        在原主冬歌的記憶里,當(dāng)他被淋了一身水的時候,婁思凡現(xiàn)身,把冬歌從這群熊孩子面前帶走,并未當(dāng)眾提到二人認(rèn)識的事情。

        而這群熊孩子們事后也是惴惴不安,托了冬歌的舍友來問冬歌,他跟婁思凡是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時的冬歌實(shí)話實(shí)說道:“不熟。”

        這句話給薛一柏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讓他們確定,冬歌沒什么背景,不過是好狗運(yùn)讓婁思凡搭救了。

        在那之后,冬歌又明里暗里地挨了他們不少欺負(fù)。

        而現(xiàn)在,接管了冬歌身體的池小池道:“你說婁思凡啊。”

        薛一柏倒吸一口涼氣。

        ……他竟然敢叫凡哥全名?

        在釣起他們的胃口后,池小池輕描淡寫地補(bǔ)充了一句:“……不熟。”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回答,卻收到了迥然不同的效果。

        薛一柏們立時露出了肅然起敬的模樣。

        薛一柏說:“怎么不熟?凡哥都記得你的名字。”

        池小池說:“我的名字又不難記。”

        對于一群剛剛畢業(yè)就來到這個封閉場所的小學(xué)生來說,權(quán)威的力量是壓倒性的。教練第一大,前輩第二大。

        就比如現(xiàn)在,池小池這句“名字不難記”,放在平時一定會被罵作“不識抬舉”、“抬什么杠”,但有了婁思凡的加持撐腰,頓時就添了幾分高冷色彩。

        唬住這群熊孩子,對池小池來說簡直是輕輕松松。

        他們都閉上了嘴,崇敬地望著池小池。

        治熊成功后,池小池對o61說:“把世界線剩下的內(nèi)容傳給我吧。”

        o61:“好。”

        冬歌的下半生,在他眼前走馬燈似的掠過。

        在看到具體生了什么之前,池小池已根據(jù)已有的信息做出了無數(shù)的推想,包括冬歌只是對婁思凡愛而不得,包括婁思凡是個喜歡搞正太養(yǎng)成的變態(tài)。

        然而,就連池小池也沒想到,后來的事情會是這樣的走向。

        因為心里有著強(qiáng)烈的期待和執(zhí)著,冬歌刷新了從青年隊到成人隊的最年輕隊員紀(jì)錄。

        15歲零4個月,比婁思凡進(jìn)成人隊時的年齡還小5個月。

        在被通知可以進(jìn)入成人隊的那天,冬歌躲在洗手間里又哭又笑。

        11歲那年,婁哥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救了冬歌,可他一無所有,只能用成績回報他。

        現(xiàn)在他終于追上他了。

        進(jìn)入成人隊后,他和婁思凡同時起居,同時訓(xùn)練,練習(xí)同一個高難度動作。

        盡管距離他越來越近,甚至已隱隱有越之勢,冬歌還是習(xí)慣仰望婁思凡。

        可自從生理走向成熟后,他開始想得更多,渴望得更多。

        冬歌不擅長用言語表達(dá)感情,所以他只能做。

        他給婁思凡洗鞋襪,幫他打飯帶到宿舍,把自己的訓(xùn)練筆記給他看,拉他去看他喜歡的花滑選手的比賽。

        向來對感情不敏感的冬歌不知道這是什么心情,他只是自內(nèi)心地想要這么做,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婁思凡一如既往地善良溫柔,從不曾拒絕他,還時常鼓勵和贊美他。

        “謝謝小歌啦。”

        “飯很好吃,要是下次能吃到你親手做的就好了。”

        “小歌,你字真好看。”

        “你也喜歡他?太好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他還拉著賀長生,當(dāng)著冬歌的面跟他說笑:“小歌這么賢惠,將來弟妹肯定享福。”

        賀長生看了冬歌一眼:“是不錯。”

        冬歌不大喜歡賀長生。

        細(xì)說起來,原因還有點(diǎn)幼稚。

        ——婁思凡看著賀長生的眼里始終有光,而賀長生對婁思凡卻總是淡淡的,頗有點(diǎn)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冬歌覺得這樣的關(guān)系太不對等,對婁思凡很不公平。

        但他又沒有立場去置喙這兩人的友誼,只能在一邊默默看著。

        他曾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仰望者。

        沒想到,一場意外,叫他攪入了一場命運(yùn)的洪流中。

        在冬歌19歲那年,婁思凡和冬歌一起參加了一場國內(nèi)大獎賽。

        因為失誤,婁思凡惜敗,只得了季軍,冠軍則被冬歌收入囊中。

        但慶功宴上卻出現(xiàn)了很奇怪的一幕:冠軍不斷地給季軍擋酒,凡是來者,絲毫不拒。

        ……只是因為那天開宴前,他聽到婁思凡跟賀長生說,自己有點(diǎn)胃疼。

        那是冬歌第一次喝酒,不知深淺,硬生生替婁思凡擋掉了三瓶白的一瓶洋的。

        宴席才到一半,冬歌就毫無懸念地倒了。

        慶功宴結(jié)束后,他稀里糊涂地被一個身上也彌漫著濃郁酒氣的人抱了起來,回了自己的宿舍。

        冬歌的室友因為年齡到了,退役搬離,因此冬歌屋里沒有旁人。

        他蹭在那人懷里,抱著不肯撒手,小聲地叫:“婁哥,婁哥。”

        那人也喝了不少,在冬歌無意識的磨蹭下,身體也跟著起熱來。

        那一晚,冬歌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的,只覺自己被人從中間劈了開來。

        等他清醒過來,瞧見和他赤身抱在一起的婁思凡,整個人都懵了。

        體校里男多女少,冬歌也聽說過兩個男孩在小樹林里接吻的軼事,但沒想到輪到自己身上,竟然直接本壘打了。

        他意外地不討厭這種情況,只怕婁思凡會從此遠(yuǎn)離他。

        在冬歌直勾勾的盯視下,婁思凡也很快醒了過來。

        看到滿身斑駁青紫的冬歌,婁思凡意識到生了什么,臉色一時間沉得要命。

        他從床上爬起,目光躲閃地詢問:“……你沒事吧?”

        冬歌是第一次,婁思凡又沒有做好充分的準(zhǔn)備,特別疼,疼得他直不起腰,但他還是努力掙出一個笑臉來:“沒事,沒事的。”

        婁思凡起身去陽臺,點(diǎn)了根煙。

        冬歌蜷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攢了些力氣,爬起身來,裝作很有經(jīng)驗地鋪床,把沾有血和液體的床單折起來,想,是該丟掉還是洗干凈。

        他竭力用這種瑣碎的小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為他不敢想婁思凡會怎么看待自己。

        他雖然一向?qū)ψ约簻厝幔娴南矚g男人嗎?

        他會惡心自己嗎?還是會……

        當(dāng)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從后頭圈抱住時,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冬歌直接僵硬在了原地。

        婁思凡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怎么起來了?”

        冬歌吸了吸鼻子,壓抑著情緒說:“……我收拾床單。”

        婁思凡溫柔道:“放著。我來吧。”

        冬歌:“婁哥……”

        “噓,噓。”婁思凡說,“是我犯錯了,不該這么欺負(fù)你。照顧你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冬歌馬上說:“不,我是自愿的。”

        婁思凡笑了,唇畔若有似無的煙味撩得冬歌渾身抖。

        他說:“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呢。”

        冬歌一驚,旋即被巨大的喜悅占據(jù)了心房:“……婁哥……”

        婁思凡話鋒一轉(zhuǎn):“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教練要求我不能談戀愛。所以我們不能公開。恐怕要委屈你了。”

        婁思凡因為皮相一流,親和力又極高,在公眾面前形象很好,有不少女粉向他表白,說要嫁給他。

        這話被婁思凡輕聲慢語地一講,冬歌哪里敢不聽。

        他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知道了。”

        婁思凡摸摸他的腦袋,笑道:“乖。”

        從此后,冬歌成了婁思凡的秘密小情人。

        他在冰面上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只甘愿在婁思凡的懷里艷若桃李。

        在無數(shù)個夜里,冬歌從無盡的酸痛和乏力中醒來,撫著眼前人的后背,幸福得直打顫。

        這是他一直追逐著的背影。

        現(xiàn)在他就在自己身邊,自己一伸手就能夠到。

        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婁思凡樣樣都好,唯一叫冬歌心里生刺的,是和他熟稔起來后,時常被他掛在嘴邊的“長生”。

        “長生今天練基本功練了三個小時,你練了多少?”

        “你吃點(diǎn)這個菜,長生很喜歡吃。”

        “長生以前也是練單人滑的,后來……”

        婁思凡談起賀長生,就像吃飯喝水一樣隨意。

        冬歌性情驕傲,本來就不喜歡和任何人相提并論,他忍了幾次后,問婁思凡:“婁哥,你覺得我跟賀哥哪個好?”

        婁思凡正結(jié)束了一場訓(xùn)練,在場邊休息飲水,對冬歌突然提起這個話題頗感詫異:“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

        婁思凡正色道:“我不希望你拿自己跟別人比。”

        冬歌嘴上不說,心里卻甜甜酸酸,復(fù)雜得很。

        酸的是,明明是婁思凡時常拿他們兩個比較,而且像是自己樣樣不如賀長生似的。

        甜的是,婁思凡還算關(guān)心他,不想讓他妄自菲薄。

        可是,在很久之后冬歌才知道,婁思凡那句話真正想要關(guān)心的人,不是“你”,而是“別人”。

        池小池把冬歌的所有記憶閱讀過一遍,正打算整理一下頭緒,就見教練從食堂外走進(jìn)來,沖他招招手。

        池小池走過去。

        教練說:“你媽來電話了。”

        池小池微微一怔:“怎么?出什么事了嗎?”

        在冬歌的記憶里,自從入校后,母親明明就很少聯(lián)系他。

        先是婁思凡提到他曾看到冬歌喂小黃狗,再是冬歌母親的突然來電,這些訊息都不曾出現(xiàn)在冬歌原本的記憶里。

        ……今天出現(xiàn)的變數(shù)也太多了些。

        池小池一邊思考,一邊跟隨教練來到了辦公室,接起了那通意料之外的電話。

        而電話的內(nèi)容則更加出人意料。

        “……小叔?”

        “是啊。”冬母說,“你都這個歲數(shù)了,咋還不懂事?說了讓你有事找你小叔,你倒好,電話都不去一個。你小叔今天聯(lián)系你爸,說你來了濱州那么久都沒去找他,他還怪擔(dān)心的。他今天晚上來接你回家吃頓飯,你們倆好好嘮嘮。我已經(jīng)跟你教練請過假了,別跟我說你不想去。”

        池小池沉默片刻,維持了冬歌的人設(shè),惜字如金地:“嗯,好。”

        他遍尋冬歌的記憶,根本找不著這個“小叔”的來處。

        他問o61:“這誰?”

        o61說:“npc吧。”

        池小池想了一想,總覺得哪里有些微妙。

        家人對冬歌哪怕再疏離,畢竟也是親生的,沒道理不聞不問,如果有親戚在濱州能幫襯一把,原主活著的時候,怎么從沒見這個“小叔”出現(xiàn)過?

        作者有話要說:  六老師在這個世界的馬甲上線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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