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我在末世養大貓(三)
打卡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 很快就會有人來接班, 池小池必須盡快離開。
只是他身上夾帶了一只活物, 不知道能不能通過門口的掃描檢查點。
o61說:“不用擔心, 你直接過去就好。”
既然他的六老師這么說,池小池便不再擔心,把小奶豹用軟毯裹著放入背包,脫下一身無菌服, 走出保育室,鎖門,到更衣室換回了自己原本的褲子與保暖風衣,在門口打了卡, 旋即神態自若地往掃描處走去。
系統掃描顯示, 員工丁秋云, 正常下班。
身上攜帶物:鑰匙卡、錢卡、通信器、寫生本、鉛筆、摩托車鑰匙、以及正在加熱的暖手寶。
池小池得以順利蒙混過關。
反正從明天開始就不用來上班了,他不必為這只小奶豹的失蹤交代什么。
他跨坐在摩托車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他可以跑去相關的新聞單位, 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公之于眾, 或許能少死些人。
不過他無法提供證據佐證自己的說辭, 去了的話, 大概率會被當做神經病趕出來。
但是既然知道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來到附近的一家大型購物廣場,找了間休息室,拿起通信器,花2o分鐘編輯了一個關于世界會在明日凌晨三點滅亡的帖子, 把能講的都講了,核查無誤后了出去。
過去后,他說:“六老師,幫我把帖子強制置一下頂。”
o61侵入論壇系統,越權操作了一把,并從數據層面虛造了無法追溯的ip地址和身份信息。
池小池又聯系了丁秋云的戰友,然而沒有一個人接電話。
他打電話到值班室,告曰,正好趕上一月一次的緊急拉練,所有人都不在營區。
……得。
他把剛的帖子轉給了丁秋云所有的朋友和導師,便把通訊器丟回了背包。
一只熱騰騰的軟團子趁著他開包時,從敞開的拉鏈邊緣探出了頭來,好奇地打量著人類的世界。
池小池把包反拉到自己身前,伸手去摸它軟軟肉肉的下巴。
池小池:“你好呀。”
小奶豹:“嗷嗚。”
池小池:“你想跟著我去買東西嗎?”
小奶豹:“嗷嗚嗚。”
池小池一本正經地拒絕了它:“不行,我要把你存進儲物柜了。”
似乎是猜到了自己會被暫時性遺棄,小奶豹也不跟他激情對嗷了,拱啊拱地爬出了背包,跳上池小池的肩頭,抱住他的脖子,假裝自己是一條圍脖。
池小池嘖了一聲,把約有他一個半巴掌大的小奶豹摘了下來,雙手食指按住它的前爪,讓它躺平,把肚皮袒露出來,拿大拇指輕輕刮撓它的肚皮,算是對它不聽話的懲罰。
小奶豹對這樣的待遇始料未及,又癢又舒服地在池小池掌間打滾,張開嘴巴,露出兩顆剛剛冒出小白尖尖的牙齒,細著聲音嗷嗷叫。
池小池正揉肚皮揉得興起,就聽o61像是受不住什么似的,輕輕吸了一口冷氣。
片刻后,他無奈道:“……小池,別玩了。辦正事。”
正事當然是要辦的。
最后,小豹子還是被池小池無情塞入了儲物柜。
池小池買了高精度密封桶,大批量的大米、掛面、雜糧、鹽、蜂蜜、高熱量軍用餅干、烈酒及十五日量的蔬菜水果,等等,一應鍋碗瓢盆都選了質量最好的。
生活用具方面,他則購置了三頂軍用帳篷,七套睡袋,十套防寒服,多功能軍工鏟、小刀、匕、蠟燭、火柴、打火石、手電筒、手搖電機、望遠鏡、牛皮背包、衛生紙,等等。
凡是能想到的,池小池都買盡了。
而一次性購置這樣大批量的東西,完全不需要顧客親自動手搬運。
每個顧客在進入商場后,都會拿到一個鋼制的小提籃,而每一樣商品的模型都被鋼化玻璃封存起來,玻璃柜前則擺放著一盒約比硬幣大上一圈的塑料幣。
顧客想要選擇商品,只需要將對應的塑料幣放入小提籃中即可。
負責結賬的也是ai,池小池把盛滿塑料幣的小提籃放上一條履帶,ai便自動開始了結算。
它使用著毫無機械感的溫和女聲,一件件報著池小池要買的東西,甚至主動和池小池搭話:“買這么多東西,是要去玩野外生存游戲嗎?”
池小池笑:“嗯。我負責采購。”
現在所謂的“野外”早已經不復存在,因此在年輕人中,開始興起一種叫做“模擬野外生存”的游戲,游戲運營方專門劃出一片地皮,用各種智能ai制造出各種惡劣的氣象與險要的地形,好供這些閑得無聊的年輕人消磨時光。
女ai也跟著他笑:“祝你們玩得愉快。”
ai的聲音充滿了誠懇之情。
對每個路過和光顧過她的人,她都不吝送上祝福。
每個人也都習以為常,認為這是程序使然,很少有人去想,她的笑容是真心還是假意。
池小池面不改色,回以笑意:“謝謝。”
他從女性ai處取來貨卡,下樓到取貨處,刷過卡后,已妥善封箱的貨物便一箱箱從出貨口的履帶運出。
取貨處的ai禮貌詢問:“請問您是需要我們把貨物快遞到戶,還是需要我們協助您將貨物搬上您的車子?”
池小池選擇了前者,并付了些錢,約定在晚上十一點整送到東城丁秋云父母家中。
將摩托車動起來時,池小池看向瓦藍瓦藍的天空,想,讓人心甘情愿地變成養尊處優的豬,實在是太簡單了。
離開商場,他用了兩小時跑遍全城的藥店,購置了大量藥物,其中以心臟類藥物居多,至于其他的止瀉藥、止血紗布、跌打油、抗過敏藥物,凡是常用類藥物,他都買了。
而這些藥品都被o61轉化為數據,存儲入倉庫中。
囤貨完畢,他坐在摩托車上,在通訊器上把每個省市的即時地圖全部下載,并在地圖上圈注了幾個地點。
o61提醒他:“抗生素很重要。”
池小池:“嗯。但這是非處方藥。我標注了幾個賣抗生素的藥店,只能等災變生后再來一趟了。”
o61說:“那些藥其實可以再買多一點。”
“買這么多已經夠了,不會引起別人懷疑。”池小池道,“還有,我不能把藥買空。萬一災變爆了,哪個人有藥品需求,到藥店來還能搶得到。”
池小池這樣低頭說話的樣子既清醒又溫柔,讓o61產生了擁抱他的沖動。
于是,那只小奶豹再次成功逃獄,并趁池小池還沒反應過來時鉆進了他的衣服,并從他的高領毛衣領中探出頭來。
小豹子的瞳色灰里揉藍,亮晶晶的,像是星子映入碧澈的海水。
這次池小池沒有打它走。
他想了想,問小奶豹:“冷了?餓了?”
小奶豹四爪在他前胸來回踩著。
池小池拿這粘人的小家伙沒辦法,便問o61:“它這是怎么了?”
o61笑答:“你就讓它趴一會兒吧。”
池小池想想,也就隨它去了,把通訊器放好,動了車子。
車子一震動,小奶豹一個沒抓穩,從池小池的領口咕嚕咕嚕滾到了他的腰腹部。
它像是摔懵了,好半天才一夠一夠地從下面爬上來,重新爬上了池小池的領口。
騎著摩托車的男人帶著一只幼豹,穿行在寒冬似的秋日里,往家的方向駛去。
那是世界毀滅前,他能棲身的最后一處避風港。
丁父丁母對于兒子不打招呼突然回家一事并不多么驚訝。
丁秋云的父母都姓丁,是鄰居,青梅竹馬著一同長大,2o歲扯證結婚,21歲便有了丁秋云。
老兩口感情很好,每年必過七夕和情人節,說好的二人世界就是二人世界,從不帶丁秋云玩。曾有一年的情人節,老兩口出去看電影、吃燭光晚餐,母親還抱了一大捧矢車菊回來,卻留丁秋云一個人在家煮泡面。
丁秋云雖然表面上經常叫苦連天,但卻對這種少年夫妻老來伴的感情艷羨不已。
開門看到父親時,池小池身子突然不受控地一顫,一股酸澀滾燙的情緒直接封住了他的喉嚨。
他撫一撫胸口,想,這大概這是丁秋云的情緒吧。
丁文之倒是對兒子一瞬間的不自然一笑置之,也不問兒子為什么跑回家來,伸手把人拉進家門,回頭對廚房喊:“小丁,秋云回來了。”
丁家安裝的人工智能不算多,丁家父母都認為自己動手做飯才有滋味,于是一三五父親做,二四六母親做,周日猜拳決定誰做,安排得明明白白。
丁母丁秀秀正在炒菜,菜香四溢。
她探了個頭出來:“秋云,想吃什么菜,媽給你加一個。”
丁文之擺擺手:“美得他。讓他不打招呼就往回跑。別給他加菜,我們倆吃什么就給他吃什么。”
池小池:“……”真是實打實的親爹。
丁秋云管丁父叫老丁頭,管丁母叫丁姐,一家人關系極好,所以也不拘著什么。
丁文之很快注意到了兒子懷里抱著的小豹子:“喲,給我們倆買的寵物?”
池小池把那小豹子擱在地上,它也不亂跑,只偎在他大腿邊打瞌睡,乖得不像話。
他說:“給我自己買的。”
說著,池小池去了趟廚房,拿了個小碗,把剛才在樓下市買來的魚肝油膠囊捻破,把羊奶粉用溫水調和到適宜的溫度,拿一次性注射器抽了,輕輕喂進小豹子的嘴里。
小豹子并不挑剔,給吃的就張嘴,并不介意這和保溫箱里精心調配的高級純羊奶的口感有差,吃得吧嗒吧嗒的,很是歡快。
隨著吞咽動作,它的耳朵一聳一聳的,粉紅色的舌頭被染成了奶色,把針管抽離它嘴邊時,它還吐了個甜滋滋的奶泡泡。
丁父躍躍欲試地想摸上一把:“這貓不錯啊。”
吃飽喝足的小豹子卻繞開了丁父的手,在池小池左手旁趴定,閉著眼睛打起了瞌睡。
丁父問:“這貓從哪兒抱來的啊,長得挺稀罕的。”
池小池撒謊不打草稿:“同學送的。”
丁父:“叫什么名字?”
池小池眼睛也不眨一下:“煤老板。”
o61:“……”他再次見識了池小池毫無下限的取名能力。
丁父哈哈笑了:“這什么破名字?”
池小池在回丁家的路上想了不少名字,其中“煤老板”最貼合小豹子的外貌特征。
不過,經過一番考慮,池小池暫時放棄了給它起個正式名字的打算。
豹子終究是豹子,野性難馴,哪怕從小養起,它也是一個危險的不定時炸·彈。
至于將來要怎么處理它,池小池仍是有些犯難,索性先擱置,等以后再談。
晚飯上桌前,池小池看了一眼通信器。
收到他轉的帖子的朋友們都說會做好準備,但統一是玩笑的口吻,顯然沒一個相信他的話。
池小池給了所有人相同的回復:“不開玩笑。”
送完畢,他又去瞄了一眼論壇。
他的帖子下,大多回復都在嘲笑帖人是神經病,杞人憂天,也有不少人討論,萬一足夠滅絕人類的極寒天氣真的來臨,大家應該做什么準備。
池小池把通信器收了起來,不再多看。
待到飯后,他陪父母去散了一會兒步,回來后便催促父母趕快洗澡休息。
丁父還想看會兒球賽,被池小池直接撅了回來:“老丁頭,半年前才住過院,小心您那心臟。”
丁父無可奈何:“好好好,睡了睡了。”
池小池朝他攤出掌心,晃了晃。
丁父咧咧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自己的通信器交了出來。
丁母就在一邊看這父子倆的熱鬧,笑瞇瞇地做她的刺繡。
在她手下,一副“闔家歡樂”的九魚雙面繡差不多要完成了。
父母睡下后,池小池開著父親的車去了趟附近的加油站,將油箱灌滿,并提了三桶油,放進了后備箱里。
他回來不久,下午在商場買的貨就送到了。
他指揮運貨的機器人盡量輕地把貨品運入客廳,等它們離開,不用池小池吩咐,o61便把所有貨品數據化,藏入倉庫,并把十數只2o升裝的高密度水桶挨個放在水龍頭下,接滿過濾好的清水。
一切忙活停當,池小池躺入被窩,在等待災變開始之前,選擇接收接下來的信息線。
……
丁秋云其人在務實、行動力極強之外,又很有那么點浪漫情懷。
谷心志沒來的時候,他經常一個人出外巡邏,在趨于荒亡的高路上疾馳,搜尋著汽油、食物與幸存者。
估算著機車快沒有油了,他便將車停下,從座位下的儲物空間里取出油槍和備用的柴油,哼著小曲兒給車子添油,偶爾坐下休息,眺望遠方的景色。
他沒有抽煙的習慣,為了紓解壓力,他經常從愛抽煙的隊友那里討來香煙殼,用碳素鉛筆在香煙殼上描繪著末世的荒土。
在香煙殼收集了厚厚一沓時,他遇見了谷心志。
見谷心志的第一夜,他們就睡了。
一是因為喜歡,二是為了減壓,三是因為那劫后余生又再度重逢的感覺,實在值得慶祝。
二人都是第一次,完全是憑著稀薄的觀片經驗肆意為之。
丁秋云的近身格斗科目總是不如看似秀氣的谷心志,在床上也是同樣。
谷心志從后面圈住了丁秋云,左手圈攬住他的腰,力握緊,右手則張開來,托護住他的咽喉位置,力道雖輕,但總給丁秋云一種隨時會將他脖子一把掐斷的錯覺。
二人身體緊貼,心臟一齊狂跳,咚咚有聲。
處在下位的丁秋云伸手抓緊了地上的草皮,抓了一手淋漓的草汁。
事罷,二人出了一身淋漓大汗,連動一下都覺得疲憊。
谷心志靠在帳篷邊,分開雙腿,讓丁秋云坐靠在他懷里。
他點起了一根煙,并詢問丁秋云是否需要。
丁秋云不抽煙,卻主動握住他的手腕,就著他的手抽了一口。
據谷心志說,災變生的時候,谷心志便從部隊里逃了出來,想去找丁秋云,但已不見了丁秋云的蹤影。
“這么巧,我也去找你了。”丁秋云說,“我去的時候,營地已經遭過襲擊,應該是原先長在駐地附近的那些藤蔓干的……”
提到這樣東西,丁秋云就苦笑起來。
現在的世道,花花草草都能成精,殺起人來跟砍瓜切菜沒什么區別。
丁秋云說:“我以為你……和我父母一樣,都不在了。”
那年災變生時,他已盡了最大努力趕回父母家,卻現父親被驟然降低的氣溫誘了心臟病。
母親急急下地,為父親拿藥,卻只穿了一層單薄的睡衣。
因為太過慌亂,又失去了電力照明,母親不慎絆倒,頭撞上了床角,一時暈厥了過去。
等丁秋云回到家時,他的老丁頭和丁姐都不在了。
丁秋云沒把這些告訴谷心志,只回過頭去看他,想要確證他并非自己的一個夢。
谷心志像是猜到了他的焦慮和擔憂,按住了他的下巴,同他接吻。
谷心志說:“看見了嗎,我沒有死。”
丁秋云與他分開,笑意毫不保留地從眼中溢出:“嗯。”
他又問:“你怎么知道我會回來?”
他找到谷心志的地方,是原先丁秋云居住的城市。
谷心志說:“我找不到你,就只能在原地等。”
丁秋云心臟猛地一跳:“你等了多久?”
谷心志說:“從變冷開始,我就在那間市里等。我想,丁隊如果需要物資,總會來的。”
這一等,就是整整兩年。
丁秋云沒有別的話想說了。
他轉過身去,直面朝向谷心志,半跪著親上了他的唇。
與谷心志重逢之后,丁秋云的生活才重新有了顏色。
同隊的隊友說,原來丁隊笑起來這么好看。
丁秋云一邊用從動物身上提煉出的油炒菜,一邊笑盈盈地答:“當然。”
愛八卦的隊友顏蘭蘭湊上來打聽:“丁隊,谷副隊是你什么人啊。”
丁秋云:“戰友。”
顏蘭蘭:“哦,戰——友。”
丁秋云作勢要踹她,她笑著跑開了,手腕上的鈴鐺叮叮當當響成一片。
跑到門口時,她恰好撞到了谷心志,就活潑地朝他敬了個禮。
谷心志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徑直走到丁秋云身邊,問:“炒的什么?”
“秋葵。”丁秋云雙眼很亮,“我記得你喜歡吃。”
谷心志有點驚訝:“從哪里弄來的?”
丁秋云親了他一口,笑吟吟的:“這個你別管。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給你弄來。”
在末世里,這是最高、也是最好的許諾了。
丁秋云是掏心掏肺對谷心志好,畢竟是失去后再得到的人,對他來說格外珍貴。
谷心志很喜歡《小王子》,在連隊里時就跟丁秋云講過,丁秋云還笑他,說他這么大了還喜歡看小孩子看的玩意。
這回,丁秋云特意托隊友從廢棄的書店里弄來了這本書,把所有的文字精心地轉變成圖畫,整整畫滿了七十五張香煙殼。
在谷心志二十六歲生日那天,丁秋云把這份禮物送給了他。
谷心志卻對這份禮物不很熱衷,抱著丁秋云,掰著他的手看。
丁秋云這些日子太過專注于畫畫,右手小手指處的繭子都磨得了紅,一看就知道很痛。
谷心志親了親他的畫繭,才和他一張張翻看起那些香煙殼來。
谷心志對丁秋云說:“我最喜歡小王子與玫瑰花的故事。”
獨居在一顆小星球上的小王子種了一朵玫瑰花,對她百般呵護、嬌養。
曾幾何時,他認為他的玫瑰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直到他來到地球,才現,僅僅是一個花園里就有足足5ooo朵玫瑰。
小王子因為這個現而傷心了很久,但經過狐貍的開導,他才意識到,那朵驕矜的、傲慢的玫瑰,陪他度過了很長的歲月,它對小王子而言,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
說著,他攬緊了丁秋云的肩膀,念起香煙殼上寫著的對白。
……這是小王子在醒悟過來后,對那5ooo朵玫瑰所說的話。
“‘你們很美,但你們是空虛的,因為沒有人能為你們去死’。”
彼時的丁秋云不懂谷心志話中的意思,只覺得這話不吉利得很,伸手拍拍他的臉,以示懲戒。
谷心志則吻住了丁秋云。
雖然丁秋云沉浸在與谷心志重逢的喜悅中,但他并沒有忘記自己要做的事情。
全球變冷、人工智能竊世,的確是人類的責任沒錯,但丁秋云父母的猝然離世,對丁秋云是莫大的打擊。
而在人工智能的暗箱操作下,這些年來,丁秋云有不少隊友死在新人類手中,或是死在進化過的動物口下。
要讓他不恨不怨,那不可能。
在谷心志來后不久,丁秋云又選擇了一處基站,準備著手實施搗毀。
誰想,在他們動手時,這處基站竟被一批變異過后的鬣狗包圍了。
盡管丁秋云與谷心志拼死掩護,顏蘭蘭還是折在了里面。
現顏蘭蘭掉了隊,丁秋云還想往基站里沖,谷心志不由分說把他扛上肩,大步流星地離開。
丁秋云最后看到的,是顏蘭蘭從鬣狗圍攻中伸出的一只手。
銀色的手鈴叮叮當當地響著,伴隨著顏蘭蘭聲嘶力竭的喊聲:“你們快走!別管我!”
然而,顏蘭蘭畢竟還只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她實在太高估自己真正面對死亡時的承受力了。
跑出很遠后,顏蘭蘭凄厲的慘叫混合著鬣狗吞食人肉的大快朵頤聲,從基站方向傳來:“丁隊!丁隊……救我,我不想死——”
卡車里,有四五個人一齊壓著丁秋云,才控制住沒讓他跳下車去。
谷心志把卡車駛離時,遠遠看了一眼基站,又收回了目光。
車子開出很遠,丁秋云才放棄了掙扎。
他雙眼拉滿血絲,筋疲力竭地仰面躺在卡車車斗內,耳旁全是顏蘭蘭的手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顏蘭蘭是隊里的老人了,從建隊伊始就跟在丁秋云身邊。她的死,對丁秋云打擊巨大。
他反反復復想著那次計劃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谷心志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抱住他輕聲安撫:“這不是你的錯。”
丁秋云說:“她叫我一聲丁隊,她就是我的責任。”
丁秋云不傻。他想,他們大概是被盯上了。
看來,打擊基站、摧毀人工智能的棲身之所,的確造成了ai們的恐慌。
但有了顏蘭蘭的前車之鑒,丁秋云再不愿讓大家在這風口浪尖前去犯險,即使有幾個年輕人自告奮勇,要把對ai方的打擊持續下去,丁秋云也設法予以安撫,打算度過這段危險期再說。
但不到一個星期,他們的臨時藏身地就被一群新人類攻破。
最后,三個年輕人被擒住。
沒有一人答應成為新人類的奴隸,甚至有一人嘗試自殺。
新人類現這些舊人類不愿配合,便砍下了三人的腦袋,并將頭顱懸掛在附近最高的一棵樹上。
登上卡車、倉皇逃離的小隊中,有人看到了熟悉的友伴的頭顱,搖搖晃晃地被枝葉簇擁著,像是三顆飽滿碩大的椰子。
他想去叫丁秋云,但是剛開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丁秋云背對著那棵樹,死死咬著牙關,咬到滿嘴都是血腥味兒。
谷心志抱住了丁秋云的肩膀,丁秋云卻把自己直挺挺地繃成了一張弓。
他瘋狂思考,那些并無異能的新人類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看那些新人類的樣子,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難道是他們前幾日撤退的時候被人盯上了?
但丁秋云做事一向妥帖,哪怕在失去顏蘭蘭后,他也強打起了精神觀察四周,沒有現尾巴。
他也想過,是否是內部出了問題,但他檢查過所有人的隨身物品,沒有現任何追蹤器一類的東西。
跟隨在他身邊的都是他多年的戰友,他當然不會懷疑。
在接下來相當長久的一段時間,丁秋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直到很久以后,身邊只剩下七人的丁秋云被一群新人類生擒,在接受審問時,他才知道,新人類中的大部分人,與人工智能訂下了契約。
在幾座只有新人類存在的城市中,人工智能已經恢復了正常運作,它為新人類提供便利,而相應的,新人類必須為人工智能們剿殺反抗者。
他們針對的對象,就是丁秋云這種膽敢攻擊人工智能的舊人類,以及跟舊人類“同流合污”、不愿為奴的新人類。
被擒獲后,丁秋云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不供出逃走的谷心志及其他幾個伙伴的去向。
他寧可死。
然而,當他被逼觀看了同伴們的絞刑、以為自己很快也將得到解脫時,那群圍繞著刑場的新人類們卻并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半晌后,人群自覺向兩側分開一條通路,如同摩西分開海水,他們的領吵丁秋云走了過來。
丁秋云抬起頭,腦中轟然炸起了一個霹靂。
在那幾秒,好像有人拿著霰彈槍抵著他的眼窩開了一槍,炸得他眼睛刺痛,腦袋也疼得像是被細彈鉆了無數個窟窿。
向他走來的,分明是谷心志。
谷心志的半身被鮮血染透,臉頰與嘴角也濺上了血,但他沒有半點邪異之氣,仍是往日秀氣又冷淡的谷心志。
丁秋云在那短短幾瞬想了許多,想他身上的血是怎么來的,想那被谷心志帶走的十數個同伴,想那三顆被掛在樹上的頭顱,想顏蘭蘭的手鈴聲,想那日意外的重逢,與谷心志曾與他說過的話。
他說,我找不到你,只能在原地等。等了足足兩年。
待谷心志走到他身前,面色煞白的丁秋云才抬起臉,問:“你真的等了我兩年嗎。”
谷心志知道他在說什么,輕松接上了他的話:“是的,我在那間市里等了兩年,殺了很多新人類。”
他又說:“所以,他們怕我,就讓我做了他們的領。”
丁秋云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你……背叛……”
谷心志輕松道:“嗯。”
……就如同他向丁秋云談起自己叛逃了軍隊,口氣輕松,仿佛對他谷心志來說,身為尚未變異的舊人類,背叛舊人類、投靠ai與新人類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丁秋云夢囈道:“……為什么啊。”
他是被威脅了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不要多想。”谷心志似乎真的能看破他心中的想法,用沾有丁秋云同伴鮮血的手輕撫著他的臉頰,“我不怕他們,也沒有人可以威脅我。可我知道,ai對你持續兩年的破壞行為很不滿,要把你清除掉。你不能一直活在隨時會死亡的風險里……你不能,我不許。所以,我必須保護你。”
谷心志就像第一次同丁秋云接吻一樣,捧住他的臉,輕聲道:“他們答應我,只要我動手幫忙,把丁隊那些礙事的羽翼統統剪除掉,他們就不會再追殺丁隊。”
丁秋云仰頭看他,只覺如墜噩夢。
然而同伴被絞死的尸身還在一旁,而流過他臉頰的淚也燙得驚心。
他聲音里帶了哭腔:“谷心志,你他媽有種直接沖我來啊!——”
谷心志撫著他的臉:“我就是沖著你來的。……一直都是這樣,從部隊里開始,就是這樣。”
他的谷副隊蹲下,平視著跪倒的丁秋云,口吻略略溫和了一些:“你明明一直喜歡我,卻不肯面對。要不是那次機器失控,你怎么會知道我在你心目里有多重要呢?”
說罷,他把丁秋云抱入了懷中,小聲道:“只是我沒想到會讓你受那么嚴重的傷。抱歉,我以后會把握好分寸的。”
丁隊僵硬地伏在谷副隊懷里,靜默良久后,竟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笑得渾身抖。
他過去的戰友,害死了他現在的戰友,并說,一切都是為了他。
多好笑啊。
漸漸,丁秋云笑得累了,雙目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與空洞。
三日后,監牢里的丁秋云終于找到機會,撞開守衛,跳樓自殺,以此向他的戰友贖罪。
……
看完所有的世界線,池小池唯一的感想是,稍等,我擼個豹壓壓驚。
作者有話要說: 擼豹壓驚qq
小奶豹吐了個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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