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天朗氣清，陽光明媚，是個難得的秋日好光景。

　　但是城里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萬人空巷也不過如此。

　　今日，便是三年一次的九品中正，整個揚州的學子們都匯聚建康。

　　九品中正雖然類似后世的科舉，是一種選拔人才的選官制度，但是形式上卻大有不同。

　　無論是文品還是武品，都不需要筆墨紙硯。

　　你只需要往那一站，中正官見你長相不凡，風姿高雅，你再隨口吟誦兩句玄言詩詞，中正官就可為你定品。

　　當然，這是歷史中的九品中正，人家中正官早已對所評人物的聲望，門第，才學有過詳細的了解。

　　這個世界的九品中正，與后世稍有不同，便是多了雅談與清談的環(huán)節(jié)。

　　雅談是定文品時，由中正官出題，學子需要和大中正們辨別義理，引經據典闡述自己的觀點，盡可能地展示自己所學。

　　清談即定武品，武者學子之間交流切磋，由中正官對他們的武學進行評判，然后定品。

　　鐘山之上已經聚滿了來自建康城的百姓，他們都在等待著中正官們與學子們登山。

　　牛二此刻也在這人群之中，他抱著膀子，一臉驕傲地跟兩個兄弟說道：“大哥二哥，那日我載了一位小郎君去安東寺，他也是鐘山雅集的學子之一，想不到居然有這等人物，坐過我牛二的牛車，哈哈哈。”

　　“你就吹吧你，聽說今年鐘山雅集只定武品，沒有文品，定武品的哪個不是高門大族子弟，又怎可能坐咱們家這破車。”

　　牛二被問得一愣，又不知道如何反駁，只好道：“反正那個小郎君就是會參加雅集，我在車里親耳聽見的！”

　　旁邊兩個樸實的糙臉漢子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說那個小郎君是士族啰？”

　　牛二又道：“不過他說他又不是士族。”

　　“哈哈哈，那你可就別吹牛了……”

　　見自己兩位兄長不信，他狠狠道：“你們走著瞧，等定品學子上了山，你們自然就看見了。”

　　“我們哪知道你是不是瞎指一個？”

　　“哼，那位小郎君人好得很，稱呼我小兄弟，哥們，朋友什么的，我叫他他肯定會答應我！”牛二激動地道。

　　“給你能的，你要是真認識參加今年定品的學子，我和大哥幫你洗一個月的牛圈！”

　　牛二一口答應。

　　“好，這可是二哥你親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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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關子陽和謝玄穿戴整齊后，便在別院廳中等候謝安。

　　過了一會，謝奕出來了，他見兩人都已經準備好了出發(fā)，于是道：“你們兩人先行出發(fā)吧，我和三弟隨后而至。”

　　于是關子陽與謝玄便向一人泉而去，這紫金別院就在鐘山，他們步行便可。

　　關子陽心里納悶：“謝安怎么不與我們同行，難道隱士都要壓軸出場，顯示一波高冷與地位，就像當年衛(wèi)家士族晉升大典的謝奕一樣？……”

　　出了紫金別院，兩人沿著進山小道而行，沿途還有很多不斷進山的百姓，見二人穿著富麗，打扮不凡，又有兩名仆人隨從，便猜到他們兩應該就是定品的學子。

　　于是紛紛對他們側目打量，二人都是俊朗非凡，行至哪里，便會聽到一陣贊美之詞。

　　等二人到了一人泉邊，發(fā)現除了來湊熱鬧的百姓，以及維護秩序的十幾名兵卒，他們兩人居然是最早到的。

　　這里怪石嶙峋，草木蔥郁，又有一大片空地，泉水叮咚，選這里作為此次雅集的地方，不得不說中正官們還是很考究的。

　　關子陽道：“幼道，咱們貌似來得有點早啊，哈哈哈。”

　　謝玄笑了笑，風趣地說道：“世人崇尚清閑，這聚會也流行遲到，咱們二人等著也是無聊，找點事做？”

　　關子陽道：“找點什么事？”

　　謝玄吩咐仆人，打開他們背著的包裹，里面是一張琴，與一支竹笛。

　　這琴雖不如關子陽的號鐘考究，不過卻也是用的上等木料，漆色不凡的精品。

　　謝玄笑道：“早知你沒準備，我便幫你準備好了。”

　　然后吩咐仆人在一巨石之上擺好了琴，謝玄又道：“來吧，兩年沒有聽你的琴聲了，快讓我飽飽耳福，就彈奏兩年前我們分別之時，你送我上路的那首曲子。”

　　關子陽不解道：“幼道，咱們是來定武品的，這樣彈琴會不會讓中正官們不悅？”

　　謝玄湊到關子陽耳邊，小聲道：“這你就不懂了，雖然說士學武，庶學文，士族定武品，庶族定文品。”

　　“但是這都是社會風氣而已，又沒有誰做硬性規(guī)定，反而，如果你才藝得到中正官們的賞識，還可以為你定品加分不少。”

　　關子陽道：“那幼道，你還準備了竹笛，是要與我合奏了？”

　　謝玄雙手叉腰，嘆了一口氣：“嗨，我倒是想，可惜我不會啊？”

　　關子陽疑道：“那你為何還準備竹笛，我也不會竹笛啊？”

　　“哎呀，你就別問了，快過去登上那邊的巨石，我在這邊聽你演奏。”謝玄一邊說，一邊就推著關子陽往巨石而去。

　　巨石有四五米高，那背著琴上去的仆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上去，有手腳并用的才爬下來。

　　關子陽提起內氣，一躍而上……

　　頓時，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居然都紛紛鼓起掌來……

　　“怎么感覺自己像在賣藝似的，先來個雜技，再來段音樂……”

　　關子陽坐在巨石上，整個雅集的場地便一覽無余，關子陽四下看了一圈，除了百姓也沒啥人了。

　　“行吧，聲望聲望，出名才是硬道理，趁著人多，就來一段……”

　　正在這時，極遠處有個人不住向他揮手，口中還在喊著：“小公子，小公子！”

　　一邊說著帶著兩個漢子向巨石而來。

　　等三人來到巨石下邊，隔得近了關子陽才看清，原來是牛車車夫牛二。

　　這個雖然話多但耿直老實的少年，給關子陽留下的印象不錯，所以才會幾次雇他。

　　關子陽朝他也揮了揮手道：“牛兄弟，你也來湊熱鬧啊？今天不趕車？這建康百姓很多都要上鐘山，你生意應該不錯呀。”

　　牛二回道：“嘿嘿，三年一次的盛會，我也不想缺席嘛，有口飯吃就夠了，今天歇業(yè)一天。”

　　“對了，小公子你也是定武品嗎？可是我聽你說你是庶族呀？”

　　關子陽坦然一笑，回道：“誰說庶族就不能定武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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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玄見關子陽居然和人聊起了天，在遠處吼道：“缺之，快演奏啊，遲了時間就不夠了。”

　　關子陽心道：“遲了？不就是隨便彈彈嗎？”

　　挑了巨石一處平整的地方盤腿坐下，再將琴置于雙膝。

　　“錚錚……”

　　琴聲響起，關子陽應了謝玄的請求，先來一曲《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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