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姜穗身上受了傷。
怪物觸碰到人的肌膚,就會留下黑色污染的傷口,而她被[李成彪]怪物和[姜遲]怪物都觸碰過,裸露出來的肌膚基本上沒有一塊好肉。
鮮血混合著黑色的粘液在翻涌,而因為長時間暴露在污染環(huán)境中,姜穗身子也開始受不了了。
今夜對于她而言,就是無妄之災(zāi)。
原本堅信著自己不會死的念頭,也因為傷勢過重而漸漸開始瓦解,直到賀朝的出現(xiàn)。
姜穗很難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似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此時的她也不敢喊站在門外的男人,只是有些懵懂地在想,賀朝竟然來了。
他竟然真的來了。
那是不是說,他到底不是那么無情。
在這黑暗的環(huán)境中,這家伙似乎都在發(fā)光。
隔著實驗室的玻璃向外望過去,姜穗注意到他在這黑暗中行走仿佛進出于無人之地,后知后覺的猜測他應(yīng)該用了什么手段。
然后他就像是精準的知道她在哪里一樣,來到了她的藏身之所。
實驗室老舊的大門早已刷不開,需要手動開啟,姜穗在黑暗中也沒有夜視能力,僅僅只是看見他的輪廓而已。
然后男人跨越地上的殘渣,走到了她的面前,似乎是沉默地看了她一會,緩緩地蹲了下來,在她的面前。
空蕩的實驗室里是怪物吼叫的回音,還有它不斷誘哄的話語。
“穗穗,是我啊,我是哥哥啊。”
“你要相信我,我怎么會害你呢?”
“你是我骨肉相連的妹妹,我們命中注定要融合在一起的。”
在這樣的背景音中,她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猶如實質(zhì),一寸一寸地先是看著她的臉,然后到身上,似乎是看到了她身上的傷口,男人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一些,隨后又恢復(fù)平靜。
正如姜穗所思,賀朝也是這么想的,今天晚上對于她來說,是無妄之災(zāi)。
背叛了中央?yún)^(qū)的李成彪同樣被中央?yún)^(qū)背叛,輸給他之后李成彪就像是棄子,自食其果。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李成彪被四周虎視眈眈的豺狼吞噬得一干二凈。
賀朝在每個世界的任務(wù)是做好人,但其實都有細微的差別。
就像是上一個世界是當一個好皇上。
這個世界則是做一個好領(lǐng)袖。
于是展現(xiàn)在大眾面前,他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但是卻永不屈服于惡勢力的好領(lǐng)袖。
他遇到姜穗的時候,剛好需要一個見證“他”蛻變的見證者。
于是在姜穗眼里,他從一個狡詐的底層混混,一點一點的成為一個合格的領(lǐng)導(dǎo)者。
但是賀朝卻覺得,姜穗似乎一早就知道他會怎么做。
無論當他展現(xiàn)出什么樣子來,她似乎都沒有覺得詫異和奇怪——更甚者,她后來都很少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根本就不關(guān)心。
賀朝很忙,于是也和她漸漸疏遠了,但是偶爾幾次的見面,這樣的疏遠又好像又消失了。
這種觸動般的異樣讓他皺眉。
而此刻,看到渾身是血的姜穗,看到她將要迎來她早就該履行的命運,賀朝的眉更皺了。
他心里似乎憋著一口氣,仿佛是即將噴射的火山,流動著暗涌的巖漿,將周圍燃燒殆盡。
最開始產(chǎn)生的為什么要來救她的疑問,也在這樣的場景中消失了。
他看著她,眼眸中的堅冰仿佛有一瞬間的迸裂,黑暗的激流一閃而過洶涌而出,然而又極快地被壓回去。
女人捂著腹部,微微屈著身子靠在一旁的貨物架子上,她綁起的長發(fā)散亂,凌亂的碎發(fā)貼在額側(cè),那雙總是清冷平淡的眼眸此時含著幾分脆弱的無助,還有看見到他的怔然。
她脖頸處被黑泥觸碰過的地方裂開了一道口子,此時正湍湍流動著鮮血,幸好沒有傷到動脈,應(yīng)當只是皮外傷。
但是這樣的皮外傷在她身上還有許多處,鮮血漸漸在她身下匯聚成一灘水,觸目驚心得讓人感覺到害怕。
“賀朝……?”她低低的聲音,隨后感覺到脖頸上被輕微觸碰微風(fēng)般的觸感。
男人黑眸如同是黑夜中閃爍的星辰,他半蹲下來,俯下身子,檢查她傷口的同時企圖給她包扎。
這還是姜穗第一次在他的漆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到男人的手似乎有些太過于冰涼了,觸碰到她時讓她想往后縮。
手掌下跳躍的脈搏似乎越來越慢,女人蒼白的面容表明著她此時的生命力在迅速的流失。
賀朝只感覺到越來越煩躁,手下的動作加快,他緊抿著唇,給人一種陰戾的壓迫感。
“你怎么來了?”女人動彈不得,卻還開口講話。
平日里總是冷淡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挑釁笑意的人,竟然能有這么虛弱的聲音。
賀朝見過無數(shù)生離死別,也體驗過親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無力。
但是明明他和姜穗的關(guān)系并不算親密,為什么此刻他也感覺自己胸口仿佛被勒住一般,他慢慢調(diào)整了呼吸,語氣冷淡而克制。
“別說話了。”
姜穗聽到了男人平淡的語氣,她看不太清楚他此時的表情,只覺得這家伙好像不高興了。
是因為她打亂了他的計劃嗎?
姜穗在迷蒙中想著,那也是沒有辦法嘛,她也沒想到她這么倒霉的就被怪物帶走了,而且還有這么一個[姜遲]怪物在等著她。
不過他為什么生氣?按照原本的計劃,他也不是打算利用她來引出[姜遲]怪物嗎?
難不成這人的掌控欲太強,一定要讓所有人都按照他安排才行動才可以嗎?
會不會太狂傲了啊?
她
是不是要死了啊?
姜穗感覺自己的力氣在流逝,迷迷瞪瞪地胡思亂想。
根據(jù)原著,賀朝利用中央?yún)^(qū)反叛軍提供的實驗成果,成功的找到了驅(qū)逐怪物的方法,雖然并不能完全消滅怪物,但是還是帶領(lǐng)著第九街區(qū)的人開始走向正常的生活。
之后再經(jīng)過一系列的和中央?yún)^(qū)的虛與委蛇,然后成為人類的領(lǐng)導(dǎo)者,美美完成任務(wù)離開。
姜穗能感覺到他的大手在一點點的包扎著她身上的傷口,她其實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他的觸碰了,畢竟傷口太疼,她呼吸都疼。
在這樣奇異溫柔又怪異的環(huán)境中,姜穗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怎么聽不到[姜遲]的聲音了。
姜穗忍不住又問:“怪物呢?”
賀朝垂下的眼斂遮蓋了眼里噬人的暗流,他沒什么表情堪稱冷硬,但是動作卻異常的溫柔,聽見她的聲音,語氣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中帶著一絲諷刺。
“都快死了,才想起來問這個?”
姜穗因為脖子上的疼痛有些低不下頭,因此看不見他此時難看的神情。
姜穗偷偷撇了撇嘴,兇什么兇嘛,她都受傷了還這么兇,當初他受傷躺床上的時候她多溫柔啊,就不能像她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嗎?
學(xué)她對待病人如春風(fēng)般溫暖,對待敵人如同寒冬般冷酷。
被她救治過的人可都給的是好評誒。
賀朝面無表情,但是看到的人都能感覺到他此時的壓抑和煩躁。
止不住。
她的血止不住。
系統(tǒng)掃描的情況很糟糕。
就算他緊趕慢趕來了,好像也無能為力。
賀朝甚至不敢動她,將她抱在懷里離開這個地方。
她身上除了傷口,受到的污染也過于嚴重,賀朝大手里虛握著的纖細的小臂上,細長的青色血管變得明顯而發(fā)黑,在白皙的肌膚下顯得比以往更加明顯。
他不由得手扣緊。
她的身體恐怕也是如此。
這應(yīng)該很疼。
但是她卻只是在他的動作中發(fā)出很小聲的嘶聲,將這樣的疼痛忍耐。
賀朝如同黑暗中的一尊雕像,冷硬而又冰寒,黑色的瞳仁看不清情緒。
只剩下十分鐘了,系統(tǒng)在他的腦海里提醒。
十分鐘,足夠他離開了這里了。
如果他當初足夠冷靜,他也不會來到這里。
但是他卻無法忽略內(nèi)心深處的不甘心,她脫離了掌控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挫敗。
他面無表情看著她。
姜穗原本早就該在那一天被怪物圍攻死去,而如今她的遲來的死亡也不過是這個世界眾多死亡中的一員。
他早就在漫長的時光和歲月中學(xué)會了冷情冷心,他機械而麻木地做著任務(wù),帶著早已忘卻的目標在世間行走,他就像是每個世界那些被眾人寄托了愿望渴望實現(xiàn)的神明。
做一個好人,然后去幫助他們過上美好的人生。
他最初也是一個熱血沸騰的青年,在最開始的任務(wù)世界摸爬打滾,會為無辜的犧牲而憤怒,會為正義的掩埋而沸騰。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行走于灰色的地帶,學(xué)會了利用少部分的犧牲,為大多數(shù)人的生命作為保障。
也學(xué)會了壓抑自己的情感,來適應(yīng)和面對這一個又一個的世界。
而姜穗,甚至都不算是少部分的犧牲,她只是會無辜的死去,死去之后會受到一些人的哀悼,然后末日里的大家又會恢復(fù)平常的生活。
畢竟在這樣一個世界,死亡并不稀奇,或許死亡才能帶來安寧。
他應(yīng)當在此刻離開,回到第九街區(qū)的臨時基地,[姜遲]已經(jīng)出現(xiàn),也被他按上了定位器,天亮了之后他們才應(yīng)當過來揭露怪物的秘密。
然后他還需要和中央?yún)^(qū)的反叛軍合作,將糜爛的中央?yún)^(qū)捅一個對穿。
這些都是姜穗從不參與的活動,也絲毫不知情的計劃。
畢竟她也從未主動參與過他的世界,他的任務(wù)。
但是……
她的眼睛太過于明亮,明明正在走向生命的盡頭,淺色的眼眸卻又流淌著如此明艷的亮色。
她眼眸中流涌的光芒無不在述說著她求生的。
她不想死。
盡管她已經(jīng)開始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但她那雙波光閃動淺色眼眸還是在說——
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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