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遠后，老大夫長嘆了一口氣，悲傷地說道：“可憐的孩子！”

        老婦人生氣道：“有什么可憐的？那小孩簡直不識好人心！”

        老大夫直搖頭，老淚縱橫道：“她是為了救咱們，才說的謊話。”

        老婦人更迷惑了。“哪有六歲的小孩這么聰明啊？”

        老大夫說道：“世間有早慧之人，往往時運不濟。”

        老婦人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冤枉了柳期雪，但她現在也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希望那孩子能活下去。

        柳期雪被他們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落，跟九個孩子關在一起。

        那些小孩子們哭哭啼啼的，擠在一團，大家都知道自己是被拐了。

        柳期雪也不打算跟他們交流，這群小孩子大概會和她面臨同樣的遭遇。

        過了三天，來了好些修士，個個都穿著非常講究的長袍，面料都是上等貨，目光挑剔地看著這群孩子。

        為首之人容貌昳麗，身穿藏青色長衣，腰帶中間還鑲著翡翠。

        刀疤臉領著那些修士來這里交易了。

        為首的修士道：“疤臉，上次的‘貨’全是失敗品，一顆法珠都沒結出來。大人震怒，差點就要了我們的小命！”

        刀疤忙賠小心道：“您放心，這次一定能成！”

        又有修士威脅道：“哼！若是還不成，你這腦袋也不必留了。”

        “是是是。”

        那修士將靈力運轉到手心，點了一個小孩的眉心，而后閉上眼睛。

        片刻后道：“合格，帶走。”

        隨從很快將那男孩帶走了。

        修士一個一個檢驗，合格的不合格的都被帶走了。

        最后輪到柳期雪。

        那修士睜開眼睛，驚訝道：“這孩子你從哪里找來的？”

        刀疤回道：“當時她因靈力過高導致病發，我是從醫館把她強行帶過來的。”

        那修士滿眼都散發著狂熱，他陰惻惻道：“去，把醫館的人都殺了。”

        柳期雪瞪大了眼睛，怎么會……

        刀疤男一臉為難道：“可是……”

        那修士呵斥道：“不按我說的做，你是不想活了嗎？”

        刀疤轉身離去。

        柳期雪正想說話，那人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眉目間皆是狡詐之色。

        “小姑娘，想活命就別出聲。”

        那模樣著實可怕，嚇住了柳期雪，她不敢吭聲。

        那修士用法術給柳期雪帶上了限制行動的鐲子，便坐在一旁等待。

        兩人等了一多時辰，那刀疤回來了，身上還沾著血。

        “都殺完了？”

        刀疤恭敬道：“是的，連他家小孫子都殺了。”

        “做得好。”

        刀疤說道：“爺，小的這次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很多人都看見了，怕是今后難以在邊城混下去了。”

        那修士捋著自己不多不少的胡須，道：“不用擔心，因為……”

        右手出其不意一劍刺去！

        刀疤毫無防備，被他一劍穿心，瞪著眼睛，口吐鮮血。

        修士淡淡接道：“……我已經為民除害。”

        說完，將劍拔出。

        刀疤后退幾步，不可置信地顫抖著手指著他，“你……竟然……”

        話未說完便倒在地上，血液不斷流出，將他身下的地染得鮮紅。

        柳期雪被這一血腥的場景嚇得發不出聲。她呆坐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不斷劃落。

        刀疤見小姑娘被嚇壞了，雙手雙腳都戴著禁制法訣，他想開口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就這樣睜著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柳期雪還小，看不懂他的眼神。

        修士還在仔細地擦劍。

        柳期雪被那眼神看得發毛，內心的恐懼盡數釋放。她蜷縮成一團，捂著眼睛，撕心裂肺地哭吼。

        那人被她的吼聲震得相當不舒服，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將她一路拖出門外。

        柳期雪還在哭，那修士不耐放道：“別哭了！”

        小孩子根本不聽，他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再哭把你也殺了。”

        柳期雪挨了一巴掌，左臉迅速出現紅紅的指痕，她痛得又叫了一聲。但她并沒有停止哭泣，而是哭得更兇了。

        她再聰明也才六歲，經歷了這種事情，根本不是簡單的威脅就能起效的。

        那修士對小孩子根本沒什么耐心，更不會去想什么別的方法，一巴掌將她狠狠地扇倒在地。

        這一下力道極大，柳期雪甚至感到了短暫的失明。

        她沒有再哭，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

        那修士說道：“起來，跟我走。”

        柳期雪在禁制法訣的作用下手腳并用地站起來，跟著他的步伐往未知的方向走去。

        那人將她帶往神州中部地區，他背叛了雇主，將她帶在身邊。

        由于雇主的追殺，他們一直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

        在這期間，她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那人叫“烈穹”，至于姓什么便不知道了。

        他將她視為一個高級貨物，并且時常瘋狂地對她說道：“你就是我的契機！”

        柳期雪八歲那年，那個喪心病狂的男人剖開她的胸腔，挖走了她的法珠，并且挖出自己的法珠。最后，他將柳期雪的法珠安在了自己的心臟旁邊。

        柳期雪全程保持著清醒，從最先的哭喊到最后的不斷地呢喃“爹爹救我！”

        烈穹看著崩潰的小女孩，最終還是給她愈合了傷口。

        之后他又諷刺道：“反正你也活不下來，我這也算是多此一舉。”

        說完，解開了束縛，將她隨意丟在了亂葬崗。

        柳期雪那時還有一點意識，依稀間聽到他說：“再見了，如果你能變成厲鬼，歡迎來找我報仇。”

        柳清朗曾跟她講過一個故事。

        從前有個少年，他是人魔后裔。

        他出生時就帶著強大的靈力，父親是人族修士。

        由于過強的靈力壓迫，父母后來難以為他疏導，便帶著他尋便神州大陸的名醫，四處看病，很快便掏空了家底。

        有一次，父親在出任務時受了很嚴重的傷，法珠損毀難以復原，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

        但兒子的身體不能再拖，他聲淚俱下地求著名醫先救治孩子。

        那醫師建議冒險試一試，將他兒子的法珠換給他。這樣的話，說不定雙方都能活命。

        父親雖然覺得荒謬，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一試。

        后來，那個父親得到新的法珠，得以續命，而他的孩子卻只活了十天。

        少年的人生止步于十四歲。

        之后，他母親郁郁而終，只剩父親一人了卻殘生。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修仙界，因為之前也有人換過法珠，但全都失敗了。但偏偏人魔后裔的法珠能換給人族修士，而且即便是不同系的靈力，也沒有任何排斥。

        后來，大量的人魔后裔被人族明里暗里地抓來實驗。

        但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只有十分之一的人魔后裔能結成法珠。被挖走法珠的人又只有百分之一能活下來，而那些人都淪為了無法結珠的“普通人”。

        之所以說是“普通人”，是因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

        就算不能再結珠，也仍然是“吸靈體質”，或者說——爐鼎。

        修仙界的搶手貨有很多，法器與丹藥，秘籍與靈石，還有……法珠與爐鼎。

        最后兩項雖為人所不齒，但也令人趨之若鶩。

        一時間，大量的人魔后裔遭遇可怕的屠戮。

        就像她一樣。

        她以為，自己的人生也要止步于此了。

        八歲的小孩趴在死人坑里，周圍都是尸體，散發著惡臭。

        但她與那個噩夢般的男人待了兩年多的時光，心性早已有所改變。

        她并不害怕，甚至開始憧憬起死后的事情。

        死后會遇見娘親嗎？

        那個溫柔的女子，在生命最后的時光里囑咐爹爹要照顧好她，雖然爹爹并沒有做到。

        “爹爹去哪兒了……是遇到危險了嗎？”她的臉上掛著已經干涸的淚痕，意識模糊地想，“爹爹還好嗎？會來救我嗎？”

        柳清朗并沒有出現，她是被一個陌生男人所救。

        那人開口便是：“你爹死了，他拜托我來照顧你。”

        柳期雪并不相信他的話，因為對方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人嘖了一聲，數珠子似的說道：“你爹叫柳清朗，是魔族的大將。喜歡江如茵，和她生了你，你靈力暴亂，他拋棄你走了。”

        柳期雪頓時兇得像個小豹子，朝他齜牙咧嘴道：“你胡說！他才沒有拋棄我！你這個壞人！”

        那人按住她的腦袋，無情道：“你很天真，他那么久沒找你，你竟然還相信他。”

        柳期雪在他手下掙扎道：“因為他是我爹，怎么可能不管我？”

        對方后來道：“忘了你爹吧，他的確已經死了。”

        柳期雪的淚水又止不住地流。

        “嗚嗚嗚~我、我不相信……”

        小女娃娃，哭著哭著就坐到了地上，肩膀一聳一聳的，著實可憐。

        柳期雪抽抽搭搭地哭到雙眼紅腫，男人才蹲下身，將她抱起。

        她趴在男人懷里，狠狠地拍打他的胸口。

        “你把爹爹還給我……”

        只可惜她自認為很大的力道，于男人而言只是撓癢癢。

        那人始終不為所動，無情道：“你再哭他也不會回來了。”

        后來，她跟著那個奇怪的男人在人間游歷。

        那人教她知識，教她寫字，助她結珠，教她法術，教她御劍。

        她想學的他都教，所以她學過人神妖魔鬼五族的通史、法術、文化和習俗。

        她根本不挑剔，就算是自己能力有限，有些法術使不出來，她也要知道怎么劃。

        然后那男人在她二十八歲當天留下一句話便不辭而別，氣得她破口大罵。

        那人說道：“你已經天階九級，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要先走了，你自己在人界慢慢玩吧。”

        說完，一個閃身就消失了。

        閃身就消失了。

        就消失了。

        消失了。

        她用了所有的追蹤法術，但一點作用都沒有。

        這些人怎么一個個都玩失蹤！

        簡直要把人氣死！

        柳再次被拋下期雪，原地無語中。

        無奈之下，只得自己踏上征程。

        朝著混亂的修仙界——出發！

        天階九級的修為也足以在這步步吃人的修仙界橫著走了。

        之后，她憑借超強的實力拿下了好幾個地下拍賣場。

        她將救下的那些人魔后裔都送往異界，讓他們得以生存。

        她是罕見的雙靈根資質，能修煉水系攻擊法術、防御法術與輔助系法術。

        柳期雪搞事的招法通常是先用水刀，打趴一片后，開始勸說。

        如果還有人敢再戰，就停住對手一息的時間再攻擊，打完了再警告。如果還要打，就用絕對防御，打了之后威脅。要是對方還不服，就再定住兩息時間，用冰刃近身把對方捅死。

        別看前面幾套連招嚇人，但都是手下留情，最后的冰刃就代表起了殺心。

        因此，她得了個“冰山美人殺手”的稱號。

        至于逃跑，她一般用空間置換。不過很少人能逼得她逃跑就是了。

        被她教訓過的人一般都會老實一陣子。有的甚至痛哭流涕，表示不敢再犯；有的發誓洗心革面，并且要認她做老大。

        但她不收小弟。

        柳期雪在之后的二十年時間里叱咤修仙界，她救下了許多的人魔后裔。

        當然，遇到那些欺凌弱小的惡修，她也會出手教訓。

        那段時間里，“柳期雪”三個字簡直令人膽寒。

        魔族是她的父族，人族是她的母族。

        在她眼里，人族與魔族并無不同，不能因可笑的種族立場去衡量雙方。

        如果說人魔后裔懷璧其罪，那么她愿意做個壞人，保護這種罪。

        修仙界處處有她的傳說。

        主要是沒人扛得住她那三套連招，尤其是時間停滯和絕對防御，修士們都不知道還有這么逆天的法術。

        有許多見過她打架的人都請教她修煉時間法術的秘訣，但她根本不愿外傳。無論對方多恭敬，她都表示拒絕。她只愿意教絕對防御和空間系法術。

        ——————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風離悅從前世的紛亂中抽離思緒，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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