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二天早晨,一位早起的菜販經過茍府時大聲驚呼,打破了冰城早間的寧靜。
在東洋人庇護下不可一世的茍老板被掛在自家宅子的大門前,左右肩膀各挨一槍,留下兩個猙獰的窟窿,那顆猥瑣的腦袋已看不出人形,竟是被人生生用拳頭打爆了腦袋。
不出兩小時,茍剩尸體的照片便和茍府被洗劫的報道一起出現在冰城日報上。
而這新聞的始作俑者卻早已連夜回了山寨,寨中眾土匪忙活到了天明,把茍府里取來的財物登記入庫,而柳亮則大馬金刀地跨坐在山寨聚義廳的虎皮座椅上,張開寬闊粗糙的右手仔細地為自己掌心的傷口上藥。
忙碌的土匪們經過柳亮身邊時,都下意識地瞥向他掌心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面露不忍。
寨里人都知道,柳爺這只手受過重傷未愈,昨天柳爺怒殺茍剩,用了右拳使得那傷又再次開裂。
柳亮的手掌很大,常年習武拿槍使得那黝黑的雙手手心手背兩面都布滿了老繭,粗糙如同樹皮,即便是昨夜砸碎茍剩的頭骨也沒有讓他的手傷到分毫,但掌心那道傷口卻硬生生將他的掌心剖開,仿佛是堅硬的山地上被開出一條猙獰的裂谷。
傷藥涂抹上去后,傷疤已經開始漸漸結痂,但傷口既長又深,結痂時又疼又癢叫人難以忍受,柳亮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早已布滿汗珠。
“柳亮!給我滾出來!”陣陣喧嘩從寨門處響起,沒多久一群匪眾耀武揚威地闖進大廳,為首一個絡腮胡臉上有一道刀疤,猙獰兇狠,一進聚義廳便踢翻一張椅子。
“喬爺!這里是柳爺做主,你別太過分了!”一名柳亮的手下看不過去,憤然道。
“啪!”不等他說完臉上便重重挨了一記耳光,刀疤臉喬爺的力氣不小,這一耳光打得他滿嘴是血,人也站立不穩。
喬爺打了柳亮的手下,但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柳亮:“姓柳的,你這混蛋大概忘了是被誰救上山的,要不是我爹,你連葬身之地都沒有,怎么,現在翅膀硬了,不認我這個叔了?”
柳亮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上藥:“喬爺言重了,我柳亮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興?”
“少給老子裝傻!”喬爺勃然大怒,一個箭步上前拍飛了柳亮手中的傷藥:“這些年老子的生意全靠茍爺照顧,茍爺的兒子還是我的小女婿,你把他殺了還洗劫茍府,這不是往我身上割肉嗎!”
裝著傷藥的瓷瓶摔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破碎聲,柳亮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他冷冷地盯著喬爺的眼睛,讓喬爺下意識移開眼睛不敢和他對視。
柳亮繼續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面無表情卻像一座爆發前的火山,沉默中藏著令人顫栗的氣勢。
過了許久,柳亮抬起左手輕輕扶著下巴,目光炯炯地盯著喬爺,“我只知道我殺的是狗漢奸,搶的是不義之財,難道這也是在喬爺身上割肉?還是說喬爺你也是漢奸!”
此言一出,本就被柳亮盯得心虛的喬爺臉頓時漲紅,“老子不管什么漢不漢奸,換成是你,從身上掉一塊肉疼不疼!”
他氣急敗壞的狡辯卻沒有得到柳亮的回答。
“好!你既然不認我這個叔,那就別怪我翻臉!”他一眼看到柳亮攤開的右手掌,惱羞成怒地上前一步,猛地伸手把柳亮掌心的傷口的結痂一把扯下。“不說話是吧,老子問你,掉一塊肉疼不疼!”
傷口剛剛結痂不久,被他大力撕扯連皮帶肉扯下好長一片,一瞬間柳亮掌心的鮮血如泉水般涌出。
猝不及防的劇痛之下,柳亮感覺自己的整只右掌似乎都被他扯斷,鉆心的疼痛從掌心開始如同電流傳遍柳亮全身,他額頭上青筋蚯蚓一樣突起,整個人都痙攣般顫抖起來。
“柳爺!”
柳亮手下的匪眾見狀大怒,哪管喬爺是誰,不等柳亮吩咐便抄起手中的家伙砸向身旁喬爺的手下。
喬爺這些手下雖然有備而來,但遠不如柳亮的手下身形彪悍訓練有素,沒幾下便落了下風被一個個放倒。
喬爺臉上的橫肉一顫,剛想加入戰團,忽然胸口如同被一架飛馳的火車撞到,整個人向后飛去,在半空中便大口噴出血來。
柳亮不知何時起身,穿著馬靴的粗壯右腿閃電般踹在喬爺胸口將他踹倒,不等喬爺反應過來,柳亮便大步上前死死踩住他的胸口。
喬爺的其他手下見喬爺一招就被柳亮制住,瞬間沒了斗志紛紛跪倒認輸。
柳亮的右手血肉模糊,鮮血如同下雨一樣點點滴在他腳下的喬爺臉上,很快便又流到地上匯成一灘血泊。
但柳亮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受傷的模樣,他神色冷漠,銳利的眼神從周遭喬爺的手下們身上一一掃過,這些嘍啰被他看得莫名心虛,把頭低得更低了。
柳亮這才看著喬爺,低沉如晨鐘的聲音在聚義廳里緩緩響起,“喬爺,你問我疼不疼,我告訴你,當然疼,但茍剩這樣的東洋人走狗,哪怕是你身上的肉,也是腐肉,就是再疼,也得剜掉!”
他說著,伸出左手按在右手的掌心,方才喬爺撕下傷疤帶下的皮肉還剩一小截掛在掌心,柳亮竟毫不猶豫地將那半截掌心的肉一把扯下。
巨大的撕裂感和疼痛叫柳亮整個人都疼得繃緊,他的喉嚨里也發出一陣短促痛苦的呻/吟,但柳亮很快便咬牙忍住,他左手一甩,那塊扯下的肉重重砸在喬爺臉上。
“爺最恨賣國賊,不管是誰,只要做了東洋人的狗就是孬種,爺見一次就往死里揍一次,不僅是賣國賊,連東洋人爺也要一起揍!”柳亮冷聲道,“看在你爹的面上,這次放你走,你要是敢給東洋人做狗,爺不介意再割你一次肉!”
喬爺感覺胸口壓力一輕,他狼狽地站起來,臉色羞得通紅:“柳亮,你會后悔的。”
似乎是怕柳亮改變主意,放完一句狠話喬爺便頭也不回地帶著手下快步離開。
等他一走,柳亮鐵塔般高大的身子猛地晃了晃,手掌的傷口還在流血,失血過多讓他感到有些虛弱。
手下們扶著他坐好,見傷口太過嚇人便立刻下山抓了一名村醫,可村醫替柳亮清理后一看這傷口嚇得連連搖頭,“柳爺這傷太嚴重,不止手掌,你們看,手臂上也是,傷口也裂了,山上沒法處理,得趕緊送冰城大醫院,這得住院治療啊!”
“我沒事,”柳亮左手捂著肋下,眉宇間痛苦之色縈繞,“先用山上的土法子治著。”
醫生剛要拒絕,但被柳亮不容拒絕的眼神一瞪,只好下意識地點頭答應。
山寨上的血腥味傳不到山下的冰城,但沈年年此時的心情卻也并不平和,她剛收到消息,父親沈倫從遼北省談成一筆大生意最近將要回家。
這幾天冰城名流圈子里都在瘋傳說沈年年被沈倫寵壞,是個作妖又驕縱的性子,把自己的男人都送進了警局,完全是賢妻良母的反面形象。
對于自己被人議論,沈年年倒是沒什么負擔,她本就反感雌競,也不想被系統安排出演連她自己看了都想吐槽的舔狗人設和倒追人設。
反正都是演,演舔狗還不如演作精,至少她沒有跪舔男人,自己也爽到了,挨點罵就挨點罵。
可是沈倫也受連累被議論卻是沈年年沒想到的,這讓她覺得莫名愧疚。
所以這些日子沈年年發奮圖強投身家族事業之中,對于這些八百年前的賬本她是一竅不通的,只好詢問沈家的一些元老。
這些元老見狀卻都連連搖頭,心里篤定了沈年年這些年留洋沒有努力學習,語重心長地對沈年年說:“小姐,你爸很愛你,他這輩子就你一個孩子,既然你留洋沒有好好學,那就從現在開始努力,別讓你爸再傷心了。”
元老們的規勸和內心的愧疚讓沈年年決心努力,但她很快發現自己實在對做生意不感興趣,她還是喜歡拿手術刀的感覺,這些天來,沈年年愈發覺得自己對處理外傷有一種敏銳和癡迷,相比起生意場上坐在對面的油膩男人,還是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更讓她放松。
沈年年已經確信,自己是想做個醫生,但若是不繼承家業去開個醫院恐怕父親不會支持,去別的醫院她又沒有這個時代的學歷。
苦惱之下,沈年年干脆把應聘的位置降低到了護士,這樣一來冰城最大的醫院云山醫院竟同意錄用她,沈年年便下定決心先去云山醫院上班。
兩天后,沈年年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沈倫,這是個精明強干的中年人,生意上的瑣事使他早早便雙鬢花白,但看上去面色不錯,鼻梁上的眼鏡讓他看起來和善儒雅令人產生親近之意。
沈年年不等沈倫開口先乖巧地黏了上去,輕輕地替沈倫捶起了背,“爸,我再也不去督軍家受氣了,就呆在家好好孝順您。”
沈倫哈哈大笑,溺愛地揉了揉沈年年的頭,“你魏伯伯說你留了個洋就花錢大手大腳、不知道尊重人,你這丫頭既然不喜歡魏四少,回來和爸爸說就是了,何必得罪你魏伯伯,他就算再看不慣自己的兒子,也不希望兒子被當成騙子送進警局啊。”
“爸,他根本不愛我,顧簡寧才是他喜歡的人,”沈年年撇了撇嘴,“我在他那兒就是個惡毒的煩人精,不管做什么都是獻丑,我憑什么要對他客氣,憑什么要舔著臉追他。”
“你不喜歡魏四少可以和爸爸說,爸爸什么時候不依你?”沈倫嘆了口氣,輕輕拍著沈年年的背,“年年,你是爸爸向廟里菩薩求來的孩子,以爸爸對你的愛,你就算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要想辦法給你摘。”
過了半晌,沈倫又笑了笑,“你這孩子,不嫁魏四少也好,爸爸現在有了更好的人選,這一次你不該得罪督軍,但是既然得罪了咱也不怕,有了那顆大樹給我們父女撐腰,就算督軍也不敢為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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