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芷聽著這些她半句都不該聽的秘聞，看著這空曠得實在很適合說話的地方始終保持沉默，她知道，陸先生只需要一個聽眾。

“手里一摞的證據(jù)，最終我只把最微不足道的也只牽涉到老大的交了上去，我沒有告訴皇伯父老二的手伸到了北邊邊境，沒告訴他炎國的事里可能有老三的手筆，他總共就這么幾個兒子，我不能讓他一下子失去三個。”

夕陽落下，晚霞也漸漸隱沒，天色瞬間就沒了之前的亮堂，顧晏惜看向始終安靜的女子，“世人皆以為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可我卻覺得皇上是世間最可憐的人，他除了君權(quán)，什么都沒有。”

花芷低頭一笑，“可就是這么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讓我和家人天各一方，相聚無期，陸先生心疼家人，我亦然。”

顧晏惜啞口無言。

花芷越過他走上前，看著天邊的那抹暗紅，“你的皇伯父倚仗皇權(quán)隨意遷怒，我亦仗著陸先生對我沒有惡意而無所顧忌，不知道陸先生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花芷轉(zhuǎn)過身來，笑容清淺，卻不知為何讓顧晏惜瞧出些張揚來，“我不會讓花家成為可憐之人，翻遍花家的族史，花家歷代也不曾做過讓人覺得可恨的事，他們就是些讀書人，打小學(xué)的就是圣人言，把自己一輩子束縛在那些條條框框里，不管甘不甘愿，后來更是擔(dān)負起了扛起天下讀書人風(fēng)骨，成為讀書人楷模的重任。”

想到上次去往陰山關(guān)看到那些原本握筆的手卻起了凍瘡，有的地方還裂了口子，花芷就覺得喉嚨發(fā)堵，“陸先生曾說花家四老爺是花家那一輩里最出色的，可最終入仕的卻不是他，不止是因為他晚出生，還因為他并非一門心思走在圣人那條路上，我爹是，三叔是，甚至就連二叔都是按著花家男兒的標尺長的，唯獨四叔這個老來子不是，四叔的生活多姿多彩，過得比他們肆意多了。”

花芷走近一步，語調(diào)輕而鏗鏘，“我不認為我爹這樣就是好，四叔這樣就不好，可我不能否定那些用一輩子去成就花家那張招牌的叔伯祖輩的偉大，作為一個擁有至高無上權(quán)力的人，同樣沒有資格因為兒子的不爭氣來否定這樣一個祖祖輩輩都在為他的江山做貢獻的家族，所以，我不同情他有多可憐。”

驟然加大的風(fēng)吹起了花芷的披風(fēng)，這陣風(fēng)也讓花芷冷靜下來，她背過身去攏緊了披風(fēng)，心想她的決定是對的，三觀不同怎么談戀愛，她習(xí)慣了平等或者說利益相等，做了多少事得到多少錢，付出多少得來多少回報，在這里卻是不管你做了多少好，皇帝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去死，甚至不止你，還有你的家人你在襁褓中的孩子都得共赴黃泉。

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她只能接受，但是無法心平氣和，既然做了多少好最后生死還是不過你一念之間，那我又何必做那些？埋頭過自己的日子不是最逍遙？

若是祖父知道她的想法大概會有好一頓斥，所以說啊，她其實并不是個合格的花家人，她沒有那么偉大的情操，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樣的圣人情懷對她來說太過遙遠，折騰點好吃的出來更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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