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梳妝完畢，我只身一人，親自前往雜役房。我想，倘若我一個人來接她，是否會顯得有誠意呢？

不過過程怎樣都不重要，能接回如月才是最重要的。

我剛踏進雜役房大門，就有一群人過來朝我跪拜：“奴婢們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長樂無極。”

我的目光并未留意在她們身上，而是往里面看去。

那些犯了錯的宮女們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洗衣的洗衣。再一聽，里面傳來刺耳的叫罵聲：“干什么干什么呢？還不好好洗衣服，還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呢！告訴你們，誰要是不把活兒做完，休想吃飯！”

看到里面這一幕幕，我趕緊叫了聲起，詢問道：“我問你們幾個，這里面可是有一個新來的，叫如月？”

“有有有，皇后娘娘可是要找她？”站在最前面的女人滿臉堆積著笑容，沖著我問。

看她一臉恭維的樣子，我只覺惡心。不愿與她多說一句話，便點頭。這女人會意，急急朝里面跑去。眨眼的功夫，她就拽著一個頭發撒亂，衣衫不整的女子走出，并笑著說：“這就是如月。”

我心里一驚，雙手急忙撫摸上她的臉，心疼的問：“如月，你在這里究竟吃了什么苦，怎么好端端的，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見是我，雙眼里飽含著莫大的震驚，千言萬語也只換成這么一句：“娘娘……”

我把她拉到一個僻靜些的地方，再一看，她眼淚直在眼眶里面打滾。還未等我開口，她便倔強的別過頭：“當日娘娘不是說一輩子都讓奴婢留在這雜役房么？娘娘還來這兒干什么！”

“你還不知我的性子么？那日都是我不好，所以我現在親自過來接你了。”我握緊她的雙手，問道，“如月，你告訴我，你在這里面，究竟都受了什么罪？”

她硬生生的把手拉了回去，語氣生冷道：“娘娘不必擔心，奴婢在這里面一切都好。雖然那些……但里面的姐姐們，對奴婢都是真心實意的好。娘娘大可放心，奴婢一切都好。這里風大，娘娘請回吧。”

我重新拉住她，重重道：“既然本宮今天都來了，就一定要帶你回去。”

說話間，一陣風刮過，樹上幾片黃葉掉落在如月的身上，仔細瞧著，竟也有幾分好看呢。

“我……”我剛開口，就見如月打了個寒顫，我連連脫下自己身上的裘衣，為她披上。如月大驚，急忙說道：“娘娘快穿上吧，天兒這么冷，娘娘別著了涼。”

我輕輕一笑：“我的身子可沒那么嬌貴，倒是你，受了今日苦，我萬萬不能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了。快穿上吧。”

如月突然跪下身去，不停的抽泣。聽到她哭，我心里同樣格外難過，蹲下問：“如月，告訴我吧，在這雜役房里，你又沒有受苦啊。”

她擦了擦眼淚，小聲道：“來到雜役房這種地方，怎么可能不受苦呢。每天早早起，深夜才能去睡就不錯了。要是做得有一點不好，人家就不會給你飯吃。整日都要洗衣，砍柴，甚至……”

我猛地想起什么，抓起她的手一瞧，那原本纖細修長的手，如今竟起了一個個手繭。我心疼得快要掉下眼淚：“如月，你的手……就這么幾天，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如月搖頭，勸我道：“沒事的娘娘，我沒事，真的。”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哭著道，“如月，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來這種地方了，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你要是心里不高興，哪怕你打我幾下也好，如月……”

“奴婢不怪娘娘，真的，一點也不怪娘娘。相反，奴婢還感激娘娘您把奴婢……”

我并沒有注意聽到她后面的話，我急道：“如月，我們回去，我這就帶你回去。”

她感激的笑著，點點頭。我把手放在她的臉龐上，摸到了她滾燙的熱淚。我替她擦了擦淚水，破涕而笑道：“好了，如月，我們回去。如月，我告訴你，不管到什么時候，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姐，一輩子都不會變。”

“嗯。”

“走。”

就這樣，我和如月又變成了要好的姐妹。如月重新回到我身邊，我頓時開朗了許多，貌似這么長時間以來的眾多煩惱，也都隨著如月重新回來，而漸漸薄淡了。

高興之余，我卻留意到，如月好像變了。

這日用過膳，如月照常給我端茶。我還未接過，她便松了手，茶杯“啪”一聲碎在地上，就連我的手，也被茶水燙了一下，我“哎呦”的叫了聲。

如月這才回過神，慌里慌張的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剛剛沒有注意，奴婢下次會加倍小心的。奴婢這就給娘娘重新再泡一壺。”

“等一下。”我喚住她，疑惑的問，“如月，近來本宮怎么發現，你越來越容易失神了呢？”

她微微一愣，急忙搖頭否認：“奴婢沒有，許是那些日子在雜役房受了苦，現在還未緩過來的緣故吧。娘娘放心，奴婢下次不會了。”

我看她一直垂眸，心里的疑慮更大了：“如月，我視你為好姐妹，既然是姐妹，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應當告訴我才是啊。除非在你心里，你一直都不把本宮當作你的好姐妹。”

“不是的，娘娘。”她抬起頭，直視我道。

“那你就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斂目：“奴婢不敢告訴娘娘，是怕娘娘說奴婢很不安分。”

我心中隱隱有了些預感，但還是想聽她一說：“沒事，你且說。”

“奴婢……奴婢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人。”

我頓時滿臉喜色：“真的？你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本宮好去求求皇上，然后盡早促成你們的姻緣。”

如月能有自己喜歡的男子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大喜事，要是那男子真和如月兩情相悅，那可真真兒是喜事一件。

“奴婢喜歡的這個人，奴婢配不上。”

我笑笑：“你是我的大宮女，旁人求還求不得，哪有你配不上之說呢？”

她細聲細語道：“是膠東王……”

我差點驚得就跳了起來，如月喜歡的那個人，怎么可能會是膠東王劉寄呢？我原想著讓如月嫁給朝廷官員，哪怕官職小一點，只要能給如月幸福，就足以了。這是這個膠東王，實在不是我看好的人選啊。

“如月，你要仔細想想，他是殿下，難道你真的愿意看到他娶回來一個又一個侍妾么？本宮不是阻止你，只是想讓你考慮清楚，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而誤了你的一生啊。”

“她是什么樣的人，在雜役房的時候，奴婢就看得真真兒的了。”她臉上蕩漾這幸福的笑容，繼續笑著道，“不管他以后會娶多少侍妾，但我知道，在他心里，我永遠都會是他唯一的妻子。”

看著如月的笑容，我的心突然軟了一下，好像，讓她嫁給膠東王，也未嘗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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