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宋修竹的力氣很大,歲歲只是一只弱小的貓兒,被提溜住命運的后脖頸,根本沒有辦法掙脫。
眼看著激起層層漣漪的湖泊將要恢復平靜,歲歲心一橫便要放棄貓身,卻不想她忽然整只貓都飛了出去。
歲歲在落滿了寒霜的草地上滾了一圈,頭暈眼花的站起來時,便見宋修竹已經跳入冰冷的湖面,輕而易舉的將沉入湖底的宋今朝給撈了起來。
歲歲忙不迭的奔到岸邊,見宋修竹骨節分明的五指扶住了岸邊的土壤,歲歲也張嘴去叼宋修竹的袖子,試圖將宋修竹拉上來。
宋修竹當然不需要一只貓兒來拉他上岸,但歲歲如此有靈性的舉動,還是讓宋修竹頗為驚訝。
在宋修竹上岸后,歲歲的全部注意力便放到了宋今朝的身上。還沒有滿六歲的小孩渾身濕漉漉的,臉色慘白,凍得不停的顫抖。
歲歲心急如焚,她撲上去,想用貓貓的體溫給宋今朝取暖,但很顯然效用不大,因為宋今朝還是在抖。
歲歲小爪子抓住了宋修竹的衣袖,漂亮的湛藍色豎瞳里盛滿了哀求:“你是好人,你救救小殿下好不好?”
聽著貓兒不停的喵喵聲,宋修竹越發詫異,他不緊不慢的將宋今朝提起來,俯視著正在他腳邊打轉的歲歲,饒有趣味的道:“還真是只有靈性的貓兒,本王喜歡。”
歲歲顧不得他在說什么,只能盡量抓住他的袍擺,不停哀求。
宋修竹的語氣溫和了不少:“放心,你的小主人不會死。”
得到保證,歲歲驟然松了一口氣。
宋修竹將宋今朝送回長寂宮的路上,歲歲便亦步亦趨的跟著。
全公公瞧見宋今朝渾身濕漉漉的被宋修竹抱回來,大吃一驚,慌忙在殿內點燃了炭火,關緊門窗,只留一條縫以供透氣。
“多謝王爺!奴才這就去請太醫!”手忙腳亂的做完這一切之后,全公公一瘸一拐的離開長寂宮。
宋修竹扯了扯唇角:“只怕你請不來太醫。”
全公公已經離開,自然聽不到宋修竹的這句話,倒是歲歲聽見了,但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她用爪子推著炭盆,想讓宋今朝更暖和些。
然后歲歲又注意到宋今朝身上的濕衣服,她便跳上床,用牙齒咬著他的衣裳,想幫他將濕衣服給脫下來。
只不過濕漉漉的衣物很不好脫,歲歲只能求助宋修竹,宋修竹這時正一邊觀察歲歲一邊用內力烘干自己的衣物。
歲歲跑到宋修竹的腳邊,咬著他已經干掉的袍擺,將他往宋今朝的床邊拽。
宋修竹似乎是覺得有意思,用腳撥開倔強的小白貓,貓貓又湊上來,用它湛藍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盯著他。
宋修竹看歲歲的眼神越發狂熱:“真是護主啊……我給你的小主人渡一些內力暖身,你便承我一個人情,知道嗎?”
歲歲忙不迭的點頭。
在宋修竹為宋今朝渡了一些內力之后,宋今朝的狀態顯而易見的好了許多。在歲歲殷切的目光之下,宋修竹還幫宋今朝將濕衣服脫掉了。
全公公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分明是寒冬臘月的天氣,全公公卻跑了一臉的汗,他戰戰兢兢的說:“怎好勞煩王爺!是老奴考慮不周,未給殿下脫去這濕衣服!讓老奴來吧。”
宋修竹笑笑:“無妨,今朝還是本王的侄子,本王自是心疼他的。”
全公公不住的道謝。
“不過怎么只見公公一人,太醫可是還在后面,隨后就到?”
正如宋修竹所說,全公公沒請來太醫,看他身后空無一人便知道,可是這個人為何明知故問?歲歲迷茫。
全公公臉上顯出些許尷尬與不平之色,他說道:“太醫……前幾天大殿下落馬,太醫尚在紫宸宮待命,抽不開人手。”
宋修竹似乎是愣了愣,然后說:“本王方才給今朝渡了些內力,穩住了他的情況,之后本王派人送些驅寒的藥物來,全公公給今朝熬了吧。”
“多謝王爺!”看著躺在床上病弱蒼白的宋今朝,全公公心如刀絞,絕望不堪,宋修竹的話,無異于是一根救命稻草,讓全公公感激涕零。
宋修竹說:“本王今日入宮是要面圣的,不便多待,便先走了。”
“奴才送您!”全公公立刻說道。
全公公送宋修竹離開,歲歲便重新跳上床,鉆進被窩中,試圖用貓貓溫暖的體溫讓宋今朝更暖過一些。
今日的變故太過于突然,歲歲躺在被窩中,疲憊便涌了上來,她沒多久便沉沉睡去,直到全公公熬了溫熱的湯藥進來,她才醒來。
歲歲鉆出被窩,輕輕的喵:“小殿下還沒有醒!”
“這藥還燙,過一會兒溫度差不多了再將小殿下喊起來喝藥。”全公公知曉貓兒通人性,他低聲說道:“我便先去廚房熬些粥,小殿下餓了可以喝。”
歲歲點點頭:“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殿下的!”
歲歲貓非常靠譜,全公公放心離開。
歲歲跳到一旁的矮桌上用爪子碰了碰碗邊,感受著滾燙的熱度,不過冬日天寒,滾燙的湯藥沒一會兒便漸漸的溫了下來。
歲歲盯著那黑乎乎的藥汁,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味道。她在濕帕子上蹭干凈爪爪,小心的碰了碰那藥汁,然后舔舔自己爪子上的藥汁,想嘗個味道。
沒想到才舔了一下,貓貓無法承受之苦便在舌尖蔓延開來,苦得歲歲直接跳下矮桌,到處找水喝。
熟睡的宋今朝被歲歲的動靜鬧醒,他迷茫的睜開眼睛,便對上了正上竄下跳的歲歲。
歲歲看見宋今朝醒過來了,立刻就不覺得苦了,她重新跳上矮桌,用兩只爪子捧起藥碗:“小殿下快喝藥!不然藥就要涼啦!”
貓貓捧碗自然是非常吃力的,宋今朝連忙伸出手去將碗接了過來,手臂卻酸軟無力,還是歲歲扶了一把,他才沒有將藥碗打翻。
宋今朝的聲音沙啞虛弱:“貓貓,我記得我掉到水里了,然后……然后是誰把我撈出來的?”
歲歲指指自己,然后兩只爪爪在胸前畫了一個叉,表示反正不是她。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宋今朝又有些疑惑:“不過我記得很清楚,我不是腳滑了,是有一個人推了我。”
歲歲立刻點頭:“那個人我看見啦!他嘴角有一顆大黑痣!”
不過很可惜,宋今朝聽不懂歲歲的喵喵聲。
歲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又指了指藥碗,催促宋今朝:“快點喝藥,這藥我幫你喝過了,非常苦。”
宋今朝端著藥碗聞了聞,臉立刻就皺了起來。他的身體一向很健康,長這么大都沒吃過幾回藥,尤其還是這么苦的藥。
宋今朝委屈巴巴的說:“我一定得喝嗎?是不是很苦呀?”
“當然要喝藥啦,全公公辛苦給你熬的!”
宋今朝小聲說:“我不想喝。”
“哎呀真拿你沒辦法。”歲歲嘆了口氣,然后咬咬牙,又將爪子伸進藥碗中,沾了點藥汁,舔給宋今朝看。她被苦得皺起圓乎乎的貓臉,不忘喵:“你看我都喝了,我們一起苦!”
宋今朝顯然會錯了意,他恍然大悟:“貓貓你是要告訴我,這個藥其實沒有聞起來那么苦,你都敢喝,我當然也敢喝啦!”
歲歲搖搖頭說:“不是,我本來是不敢喝的,但你看起來比我更不敢喝我才喝的,這個真的好苦哦。”
不過宋今朝沒有看到貓貓搖頭,便放心的端著碗開始喝藥,才喝了一口他就覺得不對勁了想吐出來。
只是歲歲眼明手快用爪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他也不能吐貓貓身上,就只能強忍著咽了下去。
歲歲拍拍粉嫩的肉墊,鼓勵道:“小殿下好棒!快把藥喝完!”
宋今朝本來不想繼續喝的,但是貓貓竟然給他鼓掌誒!
宋今朝硬著頭皮喝下了一整碗藥。
歲歲看他喝完了,立刻去找全公公,全公公很快進來,還倒了水讓宋今朝喝。
宋今朝讓歲歲先舔了幾口沖淡嘴巴里的苦味,他才開始喝水。
全公公伸出手摸了摸宋今朝的額頭,發覺有些燙,便讓他繼續躺著,問道:“小殿下,你怎么會忽然落水?”
“我……我踩空了。”
宋今朝沒有說實話,因為他知道他就是說有人推他,也只是給全公公徒增煩惱罷了。
全公公有些不信:“這……”
“公公,是您把我從水里撈出來的嗎?”宋今朝轉移話題。
全公公搖頭:“是信王,就是去年除夕夜宴送了我們一把傘的那位王爺。”
宋今朝立刻記起了宋修竹。
……
這之后宋今朝發了低燒,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的,全公公很擔心,歲歲甚至想去太醫院偷藥材,所幸宋修竹又來了,這一次還帶了一位太醫來。
歲歲松了一口氣,她覺得宋修竹是個好人,便不停的在他腳邊打轉。
宋修竹俯身摸了摸貓貓的腦袋,問她:“還記得你欠我的一個人情嗎?”
歲歲立刻說:“記得。”
聽見貓貓喵喵,宋修竹唇角微勾,然后對著全公公說:“借一步說話。”
全公公頷首,同宋修竹走了出去。
歲歲蹲在地上看太醫為宋今朝診斷,她覺得有些無聊,又好奇究竟是什么貓貓都不能知道的,便偷偷的竄了出去,想去看看他們在說什么。
只不過兩人的對話簡短,歲歲過去時已經到了尾聲,只聽見宋修竹說道:“皇兄皇嫂在世時與我關系親近,今朝又是我的侄兒,全公公大可放心,我亦是希望今朝成材……全公公與今朝可考慮清楚,予我答復。”
全公公低垂著頭,半晌才應了一聲“是”。
“這貓兒怎么來了?”宋修竹將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貓貓提起來,笑著說道:“全公公有所不知,我與這貓兒也是頗為有緣的,這貓兒,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歲歲被捏著后脖頸,她有些不舒服,但因為宋修竹是宋今朝的救命恩人,她強忍著沒有反抗。
宋修竹將她抱進懷里,許是天氣太冷,眉眼帶笑的男人懷中卻冰冷無比,讓歲歲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全公公看著歲歲,臉上也露出笑容:“貓貓平時只讓小殿下抱,看來王爺的確與貓貓有緣,它都不掙扎呢。”
“正是如此。”緊接著,宋修竹輕描淡寫,卻猶如平地驚雷:“這只貓兒本王便帶走了,公公沒有意見吧?”
全公公錯愕:“您說什么?”
“今朝年紀還小,養只貓兒難免玩物喪志。”宋修竹笑容不變:“況且公公也說,這貓與我有緣。”
全公公剛想說什么,太醫便走了出來,他便忙不迭的去詢問太醫宋今朝的情況,問清楚之后,轉過頭一看,宋修竹與歲歲都不見蹤跡。
……
從長寂宮走出來之后,懷中的貓兒便在不停的掙扎,宋修竹捏住她的后脖頸,將她移到眼前,對上歲歲湛藍的清澈豎瞳。
“不是還記得欠本王一個人情嗎?人情是要還的啊,貓兒。”
歲歲越發著急:“但是你不能把我帶走呀!我又不是你的貓!”
“本王喜歡乖巧通人性的貓,你若乖巧,本王還能高看你一眼。”宋修竹笑容不變:“但若是不乖巧,又和其他的畜牲有什么區別呢?”
歲歲立刻生氣了:“你才是畜牲呢!”
宋修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你是在罵本王嗎?”
歲歲毫不猶豫的對著宋修竹的手,張嘴就咬,宋修竹吃痛,將歲歲甩了出去。歲歲在地上打了個滾,立刻一溜煙的往遠處跑。
宋修竹看著虎口處的牙印,萬年不變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他叫住就近的宮人:“那只白色的貓,給本王抓回來。”
“是。”
歲歲不能往長寂宮跑,除了長寂宮外,她最熟悉的路就是御花園北角的了。她便悶頭往御花園北角跑,身后還追著好幾個宮人。
在跑到御花園北角后,歲歲便仗著她是只靈活的小貓咪,一邊注意身后追逐的宮人,一邊四處亂竄。
歲歲跑得太著急了,以至于未曾注意到前方的儀仗,她悶頭向前沖,撞上了一堵堅硬的肉墻。
歲歲頭暈眼花,還沒站穩便又被人捏著后脖頸給提了起來,為什么又捏她后脖頸啊!再這樣她就不想當貓啦!
歲歲一邊抱怨一邊抬眸,一個蒼白瘦削、眉眼陰郁的青年映入眼簾。青年英俊的面容卻極為冷淡,偏偏在眉骨處有一條傷疤,斷了他的眉,讓他看起來有點兇。
一種奇怪的感覺莫名從心頭蔓延,讓歲歲覺得青年有幾分熟悉。
——一個看起來有些病弱、很不好惹的青年,她為什么會覺得熟悉?
歲歲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被青年揪著的溫熱皮毛,染上了青年指尖冰冷的溫度,猶如寒冰。
青年音色冷淡,語氣平靜無波:“阿姐,是只貓。”
歲歲偏過頭望去,便看見了身著鳳袍的皇后。皇后的眼神比青年的更為冰冷,看到她時,還帶著明顯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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