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太久沒下山，文筠坐在馬車里聽見車外商販叫賣的聲音，忍不住好奇掀開車廂的簾子往外探出頭去，只見人來人往的街市十分熱鬧頓時激動起來。

        “文才兄，”文筠喚了一聲在一旁騎著棗紅色高頭駿馬的馬文才，“我們不下車馬逛逛嗎？”

        “不著急，我先把你送到客棧安頓好再出來逛。”馬文才見文筠激動的小模樣寵溺無奈地笑了笑，怎么跟個孩子一樣呢。

        “哦，好吧。”文筠放下車簾，扁了扁嘴，百無聊賴地晃著雙腿等著馬車停下了再出去。

        馬車行駛在街市上，晃晃悠悠地很快就到了客棧門前。

        小珊扶著自家小姐下馬后，轉身招呼客棧里的店小二將行李搬進去。

        “筠兒，”馬文才利落地翻身下馬，走到文筠跟前，示意馬統拿出一個包袱。“我要先回家一趟，這個給你。好好梳妝一番，換身衣裳。待會我來接你。”

        “好，”文筠接過包袱，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不是已經換了常服了嗎，為什么還要再梳妝呢？

        文筠見馬文才著急著回去的樣子，也沒問出口自己的疑惑，朝著他揮了揮手表示再見就準備進客棧去了，沒走兩步結果又聽見馬文才在外邊喊：“乖乖待在這兒，我沒來接你不許亂跑。”

        文筠抱著包袱踉蹌一步，無奈地回道：“我知道了。”

        這人，真把自己當小孩啦！

        小珊將行李安頓好，出來接文筠回房，看見自家小姐手里拿著個包袱不禁好奇：“小姐，這是什么？”

        “不清楚，”文筠搖了搖頭，“文才兄剛才給我的。”

        小珊打發走了店小二之后將房門關上，一臉好奇地拿過文筠手里的包袱拆開。

        一旁的文筠正好接了一杯水剛準備喝下去，只瞥了一眼，就被包袱里的東西驚得將水吐回去，擦了擦嘴連忙放下茶杯。

        “這是什么啊。”文筠哭笑不得地拿起包袱里天青色鑲月牙白邊的廣袖荷衣裙。

        為什么是女子衣裙呀？誒，這個馬文才。

        “原來馬公子是要給小姐您準備女裝呀。”小珊恍然大悟道。

        “？？？”文筠一臉問號地看著面前的小珊。

        “馬公子之前問過我小姐您的身量來著，原來是要給您備下衣裙幽會用的呀。”小珊笑得一臉揶揄。

        “什么幽會，再亂說扣你月錢啦。”文筠羞澀地偏過頭，嗔道。

        “使不得啊小姐，我錯了。您和馬公子這是兩情相悅天作之合。”小珊垮下一張小臉，隨后立馬對著文筠奉承道。

        “嗯哼。”文筠滿意地點點頭，想到手里的衣裙是馬文才為自己挑選的就止不住開心，同時伴隨著些微的羞意，紅了耳廓臊得將半張臉埋進衣裙里。

        這人原來早就算計好了，不然怎么會那么早就為自己備下衣裙。

        “小姐，剛才在街上，我看好多女子見了馬公子都似乎對他有意思的模樣呢。”小珊安靜了一會又突然開口。

        “真的假的？”文筠正準備更衣，聽了小珊的話手里的動作一頓。

        “真的呀，只不過馬公子的眼神太兇了，那些女子的目光都被他瞪了回去哈哈哈哈。”小珊回想起剛才的場景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出了聲。

        “噗，這還差不多。”文筠在馬車里沒親眼看見，但是聽了小珊的話也能想象出那幅場景肯定很有意思。

        自己之前果然沒猜錯嘛，就文才兄這脾氣，杭州城的姑娘見了不被他嚇跑才怪呢。不過這樣也好，沒有那么多爛桃花前赴后繼地撲上來自己能省不少心呢，總歸文才兄是自己的，誰都奪不走。

        文筠將衣裙換好，卻覺得有些別扭，胸前和臀部都稍緊了些，裙擺也有些短了，好在自己還算纖瘦所以也不會顯得太不合身。

        “小珊，你真的和文才兄說過我的尺碼嗎？為什么我穿著感覺有點小了？”還是男裝方便，穿起來寬松自在。文筠對著鏡子往上扯了扯衣領，如此想到。

        “我說過了啊估計是小姐你長開了，我和馬公子說的是你在家時的身量尺碼。”小珊看著文筠穿著女裝轉了個圈，并沒有覺得不妥，前凸后翹體態婀娜，端得是個亭亭玉立的妙齡佳人。

        ！！！

        等等，小姐的身材什么時候長開了？

        小珊看著自家小姐，無不擔憂地想到。以前小姐除了個子嬌小些看著和其他人也沒什么區別，現在她身量長開了，那不是更容易被人發現？

        明明每天都用紅綢束胸呀，難道這就是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嗎？這樣下去會不會更明顯了，萬一真的被書院里的人發現戳穿了怎么辦？

        小珊越想就越是害怕，愁眉不展地盯著正在鏡子前梳理頭發的文筠。

        “小珊，把阿爹給我的簪子拿過來。”文筠沒有小珊想得那么多，給自己梳好一個簡單的發髻后，用青色的絲帶系了兩圈，覺得缺了些什么想起之前父親交到自己手上的簪子是用來及笄禮戴的，于是對小珊吩咐道。

        “小姐，你真好看。”小珊將翠色的銀玉簪固定在文筠的發髻里，看著鏡子里的小姐不由得感嘆。

        文筠梳著發尾的手稍頓，想起數月前一襲紅裝嫁衣的阿姐，也是這般面如桃李，明眸皓齒，秋水剪瞳中盛滿了情意。當時的自己對阿姐出嫁時的心情懵懵懂懂，只覺得那是一場離別，從此阿姐嫁作別家婦，兩廂闊別難再相見，卻讀不懂她眼中的期待向往是為何故。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不外如是。”文筠看著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眼波流轉是身旁的小珊看不懂的深意。

        “小公子，馬公子讓小的傳話給您，他已經在外邊等著您了。”店小二敲了敲房門，朗聲說道。

        “知道了，辛苦小哥你知會這一聲。”小珊打開房門將一串銅板賞給小二。

        這時文筠一身女兒家的裝扮跨出房門，店小二歡喜地接過賞錢道謝，再抬眼就見之前入住的小公子變裝成了秀麗的佳人款款離開，頓時眼睛都挪不開了，小珊看出店小二的異常，瞪了他一眼語氣帶著警告地說道：“至于別的事你就多管了。”

        “是是是，不干小的的事，小的一律不知道，那小的先告退。”店小二打著哈哈，諂媚著一邊離開一邊又忍不住往文筠的方向瞧。又想到客棧外邊等著這位的公子，不禁感嘆，我滴個乖乖，馬太守家的公子口味清奇，之前明明是個清秀小哥現在就成了脫俗的美人，這官家公子哥太會玩了。

        馬文才站在客棧門口的太陽底下估算著時間，先前回家時父親并不在家，自己生怕文筠等久了，換了身衣裳拿上東西就迫不及待地策馬趕回客棧，剩下的時間正好可以帶著文筠四處轉轉再吃個晚飯看看河燈什么的。

        “文才兄！”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在馬文才身后響起。他轉過頭一看，迎著陽光，一襲雨后天青色衣裙的少女眉眼彎彎，正對著自己笑著款款走來。清風吹動她的青白衣袂和系著青絲的飄帶，清新且脫俗，自然而靈動，笑眼盈盈仿佛這江南再美好的風景都比不過她眸中流轉的光波。

        “筠兒？”馬文才下意識地將向自己而來的女子的手心握住，有些不敢相信疑問地開口。

        “是我呀。”文筠展顏璨爛一笑，露出一邊的小虎牙和酒窩。

        看著馬文才呆呆愣愣的模樣，心里忍不住好笑，不就是恢復女裝嘛，文才兄怎么看傻了呢，不過他癡癡愣神的樣子也好可愛。

        馬文才看著文筠的女子裝扮，眼里是不加掩飾的驚艷和自豪，小姑娘穿上這身衣裳果然好看，他眼眸深沉努力克制想把佳人攬入懷中的渴望，望著文筠的臉龐，將她的手抵在自己唇畔，言笑晏晏道，

        “佳人若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

        文筠早就羞紅了臉，低著頭小聲咕噥著：“我可比不得洛神，文才兄你莫要笑話我了。”

        “筠兒才莫要妄自菲薄，在馬文才心中，筠兒之于洛神有過之而無不及。”馬文才緊緊攥著文筠的小手，湊近她耳邊輕輕說道。

        文筠的臉登時紅透半邊比晚霞更要濃艷，她連忙抬起另一只手擋著通紅的臉，不敢再看馬文才的眼神。只小聲催促他趕緊上街，再磨蹭就沒時間了。

        馬文才笑著看著小姑娘可愛的舉動，知道她羞得不行了也沒再逗弄，心滿意足地牽著她的手走了。

        小珊和馬統走在各自主子的身后。文筠的興致很高，拉著馬文才東看西瞧地買了許多有的沒的東西。

        小珊和馬統只得手忙腳亂地拿著文筠買來的東西又要時刻注意他們兩個的動向不一會就累得不行。

        彼時的文筠正在賣繡花針線的攤位前挑選棉線和花樣。

        “姑娘買這些是要給這位公子繡東西是嗎？”攤位的老板娘是個看上去柔順的中年女子，笑起來很是溫和。

        “嗯，是啊。”文筠坦誠地點點頭，倒是馬文才有點驚訝，人老板娘話中帶著調侃她倒是沒聽出來也絲毫不會害羞了。

        “這圈絲線的顏色比較明亮繡鴛鴦蝴蝶最是好看了。”老板娘見文筠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樣子主動推薦道。

        “是嗎？那麻煩您都包起來吧。”文筠想了想，指了幾樣東西對老板娘說道。

        “對了，您這有駿馬蒼鷹之類的花樣嗎？我從前沒繡過，怕繡不好想買來參照參照。”

        “有的有的，我給您找找。”老板娘說著，從一堆的花鳥的刺繡針線的花樣里翻出文筠想要的花樣。

        “這匹馬您繡得真好。”文筠接過老板娘的花樣仔細地摸索，看著細密復雜的針腳由衷地贊嘆。

        “文才兄，你過來一點。”文筠轉過身，將花樣對著馬文才的腰間比劃了一下，說道：“我也繡一個一樣的腰帶給你好不好？哎，就是這針腳太復雜了我怕繡不好。”

        “好，你繡的不管怎么樣我都喜歡。”馬文才笑著貼著文筠的頭頂說道。

        “行，那這些都要了。”文筠十分闊氣地將小攤里的東西都給包了下來。

        馬文才正準備掏錢，就聽見遠處似乎有人在喚自己。

        “少爺，少爺您回來了。”一個灰布短打的小廝出現在他們面前，顯然是馬家的家仆。

        “你來做什么？”馬統從懷里抱著的一堆東西里露出頭，站在馬文才身前開口問道。

        “老爺吩咐小的來請少爺到醉仙樓去一趟，他正在二樓廂房等您。”馬家的小廝恭敬地回道。

        “不去，我現在沒空。”馬文才皺了皺眉頭，不勝其煩的樣子。

        文筠剛好自己結完賬，付過錢之后聽馬文才這么一說有些擔心他是因為自己才不去的。

        “文才兄，你父親尋你呢，怎么說也要過去問個好。我沒關系的，你要是擔心待會我就和小珊回客棧，你無事了再過來。”她扯了扯馬文才的衣角溫聲勸道。

        “這位姑娘就是和少爺同行的嗎？我家老爺也有請。”小廝見文筠和馬文才關系親密，想起老爺的吩咐立刻說道。

        “你家老爺也要請我一道過去？”文筠差點被嚇了一跳，穩住聲調向那個小廝確認一遍。

        “是的，請您和少爺一起過去。我家老爺說，只是吃頓便飯，還請姑娘不要推辭。”

        文筠：害怕Σ(っ°Д°;)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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