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結
賣茶的老伯家屋舍雖多卻沒有多余的鋪蓋,讓出的一席被子只夠兩人擠一擠。祝英臺鋪好涼席讓文筠一起睡下,文筠搖了搖頭靠在門框邊上擔憂地望著涼亭方向,只說自己暫時無心睡眠讓祝英臺先就寢。
彼時馬文才正仰面躺在涼亭的石桌上心緒紛亂。甫一閉眼,近日的遙遠的有的沒的記憶全都灌入腦海,一幕幕像是在眼前重現了一般清晰無比。
他氣白日里老伯多事擾了他們尋人的步伐,他惱祝英臺心慈手軟竟然放走偷包的竊賊以至于店家狗眼看人低膽敢輕視自己;他更恨梁山伯奪了品狀排名榜首之位壓過自己一頭。
失落、挫敗、自尊心受損這些無力而絕望的情緒不斷涌入拿捏控制著他的理智。讓他如同一只困在籠子里的巨獸,既掙脫不出又求助無門,旁人看了只會覺得他崩潰而瘋狂,望而生畏更不敢接近。
他無處宣泄自己的怒火,憤然起身掀起剛剛躺過的石桌,將石凳踹開磕斷了欄桿,用盡渾身力氣忿忿地用拳頭捶打支撐涼亭的柱子,嘴里咬牙切齒憤恨地喊著‘為什么’。
另一邊文筠覺著肩膀越發地得疼,實在不能安寢,看祝英臺似乎已經歇下于是悄聲離開的房間往涼亭走去。
她走近涼亭時映入眼簾的是翻倒的石桌,滾落一旁的石凳和殘缺的欄桿,一片狼藉慘不忍睹。文筠不禁扶額輕嘆了口氣,心想著估計是文才兄的‘杰作’,現在又不知他躲到哪里發脾氣去了。
她本想好好善后卻心有余而力不足,連搬個石凳都倍感吃力,費力地抬起一把凳子后文筠坐在上邊托腮癡癡地望著月亮發呆。
她總說自己可以處理一切事情,能幫文才兄分擔解憂,可真當矛盾發生起了沖突,她除了動動嘴皮子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一股無力感突然冒出,文筠自詡樂觀的好心態被破壞殆盡。
畢竟出門在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且現在文才兄也不在身邊。文筠失落地垂眸,從離家起就沒有像現在這般如此思念家人……若是阿姐遇到這些事情她會怎么做呢?
文筠不禁思索起來。
這時祝英臺突然出現在她身邊,雙手抱著一個包裹,小聲地喚著文筠企圖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英臺?你怎么還沒睡?”文筠回過神,側頭不解地向祝英臺問道。
“你還說我,你在這兒發什么呆呢?”祝英臺也順勢坐在她身邊,看著周身滿目狼藉也猜到是馬文才所為,不悅地埋怨道:
“他又發什么瘋……”
“英臺,我想…在你心底文才兄是個什么樣的人?”文筠突然開口,輕聲問道。
“自然是張狂無理,囂張跋扈霸道自私的紈……額,對不起!弊S⑴_看著文筠澄明但委屈的眼神,本想一股腦數落的馬文才話茬連忙止住心虛地向她道歉。
哎,她怎么忘了馬文才可是文筠放在心尖上喜歡維護的人呢。
那一瞬間,祝英臺仿佛理解文筠的心情:喜歡的人被別人如此針對數落,換做誰心里都不好受。
如果山伯被人罵是呆子木頭自己肯定也要嗆回去。
“別難過,雖然我們都不了解馬文才,但是至少有你懂他。他如果也在乎你肯定不舍得讓你擔憂,所以就別愁眉苦臉的啦。”
文筠知道祝英臺是在安慰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苦笑兩聲,不知不覺就想起之前剛來書院不久和馬文才相處的日子。
“英臺,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馬文才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她雙手環膝,把半張臉埋進蜷縮的身體里。
“你是說入學時在山門口那次?!”祝英臺有些不敢相信,沒想到文筠會突然提起這個來。更驚訝于她的女兒心思這么早就放在馬文才的身上。
“很不知羞對不對?”文筠也微紅了臉,靦腆一笑,“我也奇怪,怎么就見他第一眼便喜歡上了。從前我是不相信有一見鐘情的,當然也可能是見色起意,畢竟文才兄長得那般俊朗,還文武雙全!
“之前文才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時,對我可兇了來著,雖然他對別人更兇……但是,我總覺得他不像外在表現出來得那樣,文才兄其實內心很柔軟的。他不像山伯表里如一敦厚溫和又熱心腸,而是別別扭扭總喜歡嘴上逞強看著兇巴巴的,實際上做的都是最溫柔的事,特別可愛……”
“嘖,小花癡!弊S⑴_忍不住輕笑出聲,用手戳了戳文筠粉嫩嫩的臉頰,只覺得她低頭敘事的認真模樣可愛得緊,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澄澈靈秀。
真是個又軟又乖的小姑娘。
“英臺?”文筠不明白祝英臺突然的動作,奇怪地側過頭見祝英臺盯著自己不知在走什么神,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算是知道馬文才為什么喜歡你了。”祝英臺回過神,調笑著又親昵地碰了碰文筠的頭發。
嗯??
文筠不明所以地眨眼,她都不知道文才兄為什么會喜歡自己,祝英臺怎么就知道了?
“文筠,你和馬文才很般配!弊S⑴_笑著用一種很是羨慕的語氣感慨道。
“……謝謝你英臺,”祝英臺的語氣太過認真,文筠相信她是發自真心所以又變得歡喜起來,你瞧,她的朋友也是認可她與文才兄之間的感情的。
“你和山伯也是!彼芍缘鼗貞。
“你,你胡說什么啊……”祝英臺反應過來,突然紅了一張臉,有些磕巴羞憤地否認。
文筠了然地笑著,忽地就明白祝英臺最近的異常大約就是為情所困。祝英臺或許和她一樣需要有人認可自己的感情,否則一顆心七上八下難以安定。
雖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可若是周圍的親人朋友無一贊同,獨自一人一意孤行的路并不好走,甚至極為艱難。何況英臺和山伯之間不像自己與馬文才已經捅破窗戶紙,只有英臺一個人用了情,山伯卻渾然不知,更不用提他們二人身份門第的差異。
文筠這樣想著不免為祝英臺擔憂,她不知怎么開解祝英臺的困境,只能握緊她的手堅定地說道:“英臺,我們一定都會幸福的!
“嗯!弊S⑴_不知道文筠為她思慮得這么多,只當她是在為自己打氣于是配合地搭上文筠的手,也堅定地應道。
緊握雙手的二人相視一笑,像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一般,其中的深意卻只能自己體會,但至少文筠覺著她與祝英臺的關系好歹也算緩和過來了。
她獨坐著無趣又避免不了胡思亂想于是提議和祝英臺一起去廚房沖泡梁山伯特地給她帶上的包裹里的香蕾飲。
“山伯真是有心,知道你睡不著還特地給你帶了這個!蔽捏拗獣宰S⑴_要喝了香蕾飲才能安寢,平時還要梳洗得香噴噴,于是忍不住感嘆,與祝英臺同住一屋,朝夕相對的梁山伯連這么明顯的女兒家竟然都看不穿。
真不知該說他是真君子還是真呆子。
祝英臺含笑不語,面上的表情再含情脈脈不過,看得文筠連連咂舌。
香蕾飲要用熱水沖泡,老伯的廚房里沒有柴火,文筠說著到門口幫祝英臺抱一些回來就出了廚房門。
她還沒拾幾根,正準備回去時就聽見祝英臺在廚房里大喊出聲。
“誰呀!快出來!”
“英臺,怎么了?!”文筠抱著柴火,連忙推開門,就見祝英臺對著一個柜子驚慌地喊道。
“文筠,”祝英臺像是見到救星一般驚惶地拉過文筠的手,顫抖地說道:“你瞧,這,這柜子它在動。”
話音剛落,角落里的柜子突然又開始不斷地晃動。
文筠也嚇了一跳,但還是忍著害怕將祝英臺護在身后,慢慢朝柜子那邊挪去。
她現在腦子里全是不好的聯想,就怕是哪里來的小賊躲在里邊準備趁他們不備偷東西,或者行兇。
她這樣想著柜子里又發出抽泣的聲音,并且這聲音還有點耳熟……
文才兄?!
文筠被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到,但又不敢相信馬文才會好端端地躲在柜子里面,他躲在柜子里面做什么呢?
文才兄,在哭嗎?
文筠頓了頓,停下腳步。
后邊的祝英臺小聲地喚她的名字想要過來看看是怎么回事,柜子里是什么東西。
“。∈抢鲜,好大一只!!”文筠突然退后幾步,大聲喊道。
“啊啊!在哪里?!在哪里?!”祝英臺被文筠的聲音嚇得不輕,連忙尖叫著,往后跳了幾步。
這時柜子又劇烈地晃動,祝英臺嚇得都快哭出來,文筠急中生智朝祝英臺喊道:“英臺你快出去把門關上,我來抓住它!別讓它跑了!”
祝英臺也被嚇得失了方寸,沒想到文筠竟敢去抓老鼠,只連連點頭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把門緊緊關上。
文筠擔心祝英臺又返回來,于是一邊假裝氣急地喊叫,一邊將廚房的門閂掛上。
過了一會她才閉上嘴,悄悄走近角落的柜子。
文筠輕輕地敲了敲柜門,小聲地開口:“文才兄,是你在里面嗎?”
回答文筠的是不住的晃動和小聲的啜泣,于是她又放低了語調柔聲地說道:“文才哥哥,我是筠兒呀。你打開柜門好不好?”
“你走,你走開!惫褡永锏娜诉煅手@樣說道。
“我不走,我就在外邊等你出來!蔽捏薏⒉辉谝猓瑘猿终f道。
“你們都是來看我笑話的,我不出去,你走啊!
“文才哥哥,”文筠聽了心中不禁變得酸澀起來,但也不氣餒,仍是耐心地再次溫聲開口:“筠兒不會笑話你的,你打開門看看筠兒好不好?”
“不,我,我不出去!瘪R文才躲在柜子里不停地搖頭,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文才哥哥,你不要怕,外面只有筠兒在,你只要打開門就能看到筠兒了!蔽捏蘼囟紫拢瑢㈩^和肩膀輕輕地靠在柜門邊,閉上眼睛輕聲言語。
柜子里的人也安靜下來。
文筠抬起手碰了碰柜門又將手放下,她垂下眼睫,小聲而委屈地說道:“文才哥哥不給筠兒開門嗎?筠兒自己一個人在外邊,明明離文才哥哥這么近,可是就是見不到文才哥哥!
“筠兒……”柜里的人沙啞著低沉開口。
“嗯,筠兒在!蔽捏捱B忙擦去眼角莫名留下的淚珠,吸了吸鼻子應道。
柜門怯生生地緩緩拉開一條縫,文筠直起身子,看著馬文才滿眼淚水紅著眼睛的一副極為脆弱的模樣出現在自己面前。
“文才哥哥。”文筠綻開笑顏,對著馬文才軟軟地開口。
她將馬文才伸向自己的手貼在臉頰上,粗糲而厚實溫暖的手掌讓文筠一下子放下心來。
馬文才停止了啜泣,半只腳邁出柜子,文筠也站起身伸手讓馬文才可以借力站起來。
“筠兒,”馬文才還是有些恍惚的樣子,不敢相信面前的小姑娘是真實的,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看了又看。
文筠將馬文才眼角還掛著著的淚水細細地擦干,但是抹著抹著自己卻又忍不住難過,眼里蓄滿了淚水,委屈巴巴地開口:“文才哥哥是大騙子,你不相信筠兒……”
“我,我怎么會不相信你呢,筠兒乖…是我錯了!瘪R文才看著文筠突然開始掉眼淚手足無措地捧起她的臉捻起袖子想要替她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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