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瘋了的王大人找梁祝發完好一通脾氣之后突然怒氣攻心昏死過去，等到筋疲力竭地醒過來只能躺在床上哀嚎，到最后還是得由梁山伯去照顧。

        王大人的這場病來得太突然，書院里醫術高明的王蘭姑娘也束手無策，只說民間有一劑土方名叫薔薇硝的可以治愈，可具體配方誰人也不知曉。

        可巧的是，還真被祝英臺不知從何處找到來能治王大人桃花癬的薔薇硝。在梁祝的幫助下，王大人的病有了很大的好轉，但考慮到王大人完全痊愈估計還要折騰許久，所以山長借著書院里物資短缺不好養病特地雇了伙計將王大人和他的轎攆都抬到山下。

        因著王卓然的桃花癬會傳染，所以他要離開時只有山長師母還有陶先生去送了行，不過聽說陳夫子還算有良心又或者想到馬屁要拍全乎也去給王大人送行了。可惜，王大人并不領這份情，將陳夫子唾罵一通。

        就這樣，來時風風光光趾高氣昂的王大人，最后染了一身傷病灰溜溜地黯然離開。

        算是天道好輪回，即便王大人再不喜梁山伯卻還是欠他一個人情。

        王大人走之后不久，馬文才臉上的巴掌印終于消失，又恢復成之前白白凈凈完美無瑕的一張帥臉。

        文筠有些愧疚，從馬文才因著這半邊臉一整天都沒出門，總拿哀怨的眼光控訴自己的表現中總結出經驗——以后打人絕不能打臉！

        馬文才：……你就悟出來了這個嗎？（憤怒拍桌）

        不過，馬文才始終不肯告訴斷片的文筠她喝醉酒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只說自己沒有輕薄無禮，文筠也就不糾結地相信了。

        可即便不提當晚的事，她還是十分之介意他晨起突然的那個吻，熟稔地就像之前親過自己許多次一般。

        察覺到這一點的文筠心情尤為復雜，畢竟她實在記不起和馬文才在書院的那些往事，但是從細枝末節的表現來看，她和馬文才之間的距離確實太過親密無間。

        不說他們倆平素自然而然的勾肩搭背，就憑失憶醒來的某一日，文筠從自己枕頭底下找到的一條未繡完的腰帶都可以窺探出當中飽含了女兒家細膩深情的心思。

        腰帶上繡的是一匹匹馳騁的駿馬，針腳細膩齊整，可以看出雖然繡工是半吊子的但確實花了不少心思。

        如果當事人不是自己，說不定她還會嘖嘖兩聲，感嘆一句好動人的‘深情’。只不過，這腰帶上半吊子的繡工確確實實是自己的手藝……文筠頭皮發麻，不知是驚還是羞，通紅了一張臉，慌亂地把那條未完成的腰帶塞到褥子底下。

        她突然有些佩服自己，還在書院就敢做這些事情，生怕別人發現不了嗎？！

        ——

        “大家都在懷疑祝英臺是個女的，果不其然，我早就懷疑他了！”

        王藍田一幫人聚成一個小團體大早上在學堂嘰嘰歪歪，不知道在談論什么。梁山伯和祝英臺走在后頭遲了些到，那群人看到梁祝突然就沒了聲音，打著哈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不過仍然拿著奇怪地目光去看祝英臺。

        祝英臺被盯得莫名其妙，左顧右盼就是不明白這些人到底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文筠倒是沒心情管王藍田他們說的閑話，一心想著正在和自己鬧別扭的馬文才。

        她脾氣好，沒怎么和人發生過齟齬，所以不太清楚怎么處理冷戰——這種讓自己很不舒服的事情。她低頭服軟了，馬文才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可是，她還是不怎么開心。

        這種不開心持續到祝英臺被懷疑是女子的事情越鬧越大，到最后還牽扯到自己身上。

        陳夫子不知從哪里聽來這些謠言并且很當一回事，所以他集齊所有學子為此下達的死命令——全部人都必須到澡堂去洗澡！

        文筠很是苦惱，馬文才讓她不用當回事，畢竟眾人懷疑的是祝英臺又不是自己，可她還是擔心，現在夫子強行要求共浴，如果躲著不出去反而會引火上身惹得別人懷疑。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時，祝英臺敲響了她的房門。

        “文筠，你果然在啊。”祝英臺看到文筠的一瞬間松了口氣。

        “你有什么事嗎？”文筠站在房門里邊看著祝英臺問道。

        “和我去澡堂。”祝英臺說著要拉過文筠的手。

        文筠心中警鈴大作，立馬毫不留情地撇開祝英臺的手下意識往后又退了一步。

        祝英臺的手背被拍了一下吃痛地收回，看著文筠炸毛警惕的樣子，張了張嘴，“你誤會我了……”見文筠要將房門關上，連忙堵門解釋道：“陳夫子欺軟怕硬，所以你不用怕盡管和我一起過去，就算我們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敢驗身，這樣還能澄清謠言。”

        “……文才兄不讓我去澡堂。”文筠低下頭，有些心虛地小聲開口。她吃不準祝英臺要拉上自己的意圖是什么，萬一陳夫子偏要針對，那自己不就撞槍口上了嗎？

        “我知道，”祝英臺并不意外，馬文才有多護著文筠怎么可能讓她去面對一群赤身裸、體的男子，“可你不能一直躲在寢室啊，你相信我，有我在陳夫子一定會就此作罷的。”

        文筠還是和祝英臺一起去了澡堂，一路上不停地給自己做心里建設，生怕過去之后自己會嚇得逃回來。

        她還從未見過一群男子光著身子洗澡的場面呢。

        祝英臺走在文筠前面，文筠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邊，思緒發散間眼神飄到祝英臺身上，不禁打量起她來。聽聞傳祝英臺是女子的謠言來源，是因為有學子看到那日祝英臺為打撈被谷心蓮扔下河的薔薇硝而濕身后，身形顯露端得是娉婷裊娜，不像男子更像個女人。

        這么看來，祝英臺走路的姿態也像個女子，婷婷裊裊哪個男子如他一般？果然，謠言也不是空穴來風。這樣想著，文筠挺直了她的脊梁，刻意想把自己塑造得‘威武雄壯’一點。

        她們倆剛走進澡堂，就聽見里邊鬧哄哄的聲音，祝英臺泰然自若地掀開澡堂的簾子，文筠跟在后邊連忙將視線避開。

        陳夫子正想找祝英臺和文筠問話她們就來了，于是笑得陰險，拿腔拿調地開口：“祝英臺，劉文筠。你們兩個怎么不和他們一起洗澡啊？”

        “書院有規定學子一定要在澡堂洗澡嗎？”祝英臺不以為意，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現在本夫子就立下這個規矩。”陳夫子強詞奪理。

        “夫子，英臺和文筠身子弱，容易受風寒，不能在這里洗澡。”梁山伯剛洗好澡，穿著中衣走上前替兩人說話。

        馬文才見文筠也來了當即坐不住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文筠迎著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壓力山大。

        “夫子可是懷疑，我是女子？”祝英臺突然發話。

        “對啊，對啊，就是這個意思！”還在洗澡的學子們開始起哄。

        “有人這么說啊。”夫子故作為難。

        “是不是我不來這里洗澡，夫子就認定我不是女子？”

        “有可能的。”陳夫子有理有據般回答。“這是本席的職責所在，將要上報朝廷。”

        “好，我讓你檢查。”祝英臺突然答應道。

        “還有劉文筠呢！”冷不防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馬文才抬手給了身旁多嘴的王藍田一拳，目光不善，走到文筠身邊將她摟過用袖子擋住她的視線。

        文筠心里咯噔一下，詫異地抬起頭，就聽祝英臺繼續說到，

        “可是，我若是男兒身該當如何？”

        “你……還有劉文筠，若是男兒身，本席我就不再追究了。”陳夫子背著手，理所當然地回答。

        “就這樣？”祝英臺冷笑一聲。

        “那你想怎么樣？”

        “夫子強逼我驗身，對士族子弟的侮辱，莫此為甚，夫子該怎么交代？”祝英臺不依不饒。

        “你要本席我怎么做？”陳夫子感覺有些不妙。

        “若驗明我是男子，祝家莊將聯合各家士族上書朝廷，嚴懲夫子及造謠者污辱士族之罪……當眾者皆為證人啊。”祝英臺突然厲聲威脅，指著眾人說道，學子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皆配合地附和。

        “我劉家亦不是好應付的，若家父知道夫子您如此污蔑怕是不能輕易答應。所以啊，夫子您好好想清楚……驗還是不驗？”文筠悠悠地開口，說著也打算解開自己的外衣……然后就被馬文才氣惱地拍回去。

        行了行了，她袖手旁觀還不可以嗎？

        文筠撇撇嘴，在馬文才的強制要求下眼睛不許亂瞟，只能將目光聚集在他的胸口。

        陳夫子嚇了一跳，驚慌地阻止祝英臺的動作，“不，不不不，不用了！”

        “不驗了？”祝英臺剛將外衣脫下，聽陳夫子認了慫于是將手收回，確認道。

        “不驗了！”陳夫子說完，立刻逃也似的遁走。

        眾人見陳夫子逃走，本想看熱鬧結果討了個沒趣，于是開始嘲諷夫子他是怕了不敢得罪祝英臺和士族。

        不得不說，祝英臺此舉膽大也很機敏，知道利用自己的身份并且準確拿捏住陳夫子的弱點，讓他再不敢對自己的身份有疑慮。

        文筠應當要感激祝英臺的，但是馬文才一定要讓自己在澡堂外等他。察覺到某人心情并不太美妙，甚至可以說烏云蓋頂的文筠莫名有點心虛，覺著自己像個紅杏出墻的不忠妻子，所以只能乖乖地等他穿好衣裳出來，跟著他回去。

        “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馬文才語氣不悅。

        “就算我躲在寢室，陳夫子也會強行找人讓我去澡堂的。”文筠小聲解釋道。

        “他敢？”馬文才覺得文筠在找借口。

        “我不去，其他人可能就會以為我心虛，所以我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了。”文筠覺得委屈，爭辯道。

        “你最近真的長本事了啊，總是不聽我的話。讓你不能喝酒你偏要亂喝，醉了之后什么都忘了不說還學會打人了？現在更厲害，敢進男子的澡堂，這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名節了？”馬文才真的氣得不行。

        “我憑什么就得聽你的話。”文筠難得語氣強硬了一回，皺著眉頭不高興地直視馬文才，“你也別拿什么名節貞操來壓我，我若是顧忌這些就不會來書院讀書了。”

        “你什么意思？”馬文才也動了怒，帶著濃濃的慍色地開口。

        “沒意思！”文筠被馬文才怒氣沖沖的霸道態度挑動了叛逆的神經，轉過身背對他，賭氣道：“這書院的日子過得沒意思，還不如早點回家！”

        “你要回家？！”馬文才一聽文筠這樣說，急得拉過她的手臂，企圖讓她面對自己解釋清楚。

        “你回家又能干嘛？”

        “不關你的事。”文筠吃痛，掙扎出馬文才的禁錮，冷哼一聲道：“我阿爹自然會給我找門親事，嫁人去。”

        “不可以！劉文筠，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馬文才語氣不善，再次掐著文筠的雙臂眼神帶著憤怒的威脅。

        文筠被馬文才這樣惡狠狠地盯著有些害怕，從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涼意，并且逐漸開始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你胡說！我什么時候是你的……人……”文筠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頓住，驚慌失措不敢相信地看向馬文才，開始奮力地掙扎，“混蛋！無恥！淫賊！枉我那么相信你，你果然趁我……你混蛋！”

        馬文才用力穩住文筠的掙扎，接近怒吼地大聲道，“我沒有！”

        “在你眼里我就是個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嗎？”他有些痛心地開口。

        “……我不知道，”文筠冷靜下來，搖著頭淚珠擦過臉頰，低聲哽咽道：“我記不起來了……”

        她記不起在書院發生過的種種事情，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現實沒有讓文筠猶豫太久，因為，她爹再次來書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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