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詢問了一圈無果后，她決定跟喬治出來“走走”。

        時間已近十一月底，寒冬似乎比往年來的更早，伊莉莎翻出圍巾打算給自己裹上，可一扭頭，喬治的脖子也是空蕩蕩的。

        “只有一條，怎么辦？”她捧著圍巾問他。

        “跟我來。”他牽起她的手，踩過厚實的落葉，來到一棵歪脖子的山毛櫸前，問她：“會爬樹嗎，哈尼？”

        伊莉莎點頭，也不啰嗦，敏捷地踩著突出來的樹癤，爬上中間那截粗壯的樹杈，那兒幾乎可以坐下三個人，她也不害怕摔下去，因為喬治一直在背后小心地托著她的腰。

        等她穩(wěn)穩(wěn)坐上那截樹杈后，喬治也三下兩下爬上來，挨著她坐下，然后他抽出魔杖，一點樹枝，整個樹心都泛起暖黃色的光，氣溫升騰。

        “我們的小基地，之一。”喬治頗為得意的點點樹枝。

        在魔法的作用下，他們很快就不覺得冷了。

        喬治朝她張開雙臂：“雖然已經(jīng)不冷了，但是哈尼，我還是希望你能挨我近一些。”

        伊莉莎笑笑，往他身邊蹭了蹭，靠上去，讓他抱著自己。

        透過樹隙，她看到了德姆斯特朗的船，安靜地停泊在黑湖邊緣，另一邊是布斯巴頓的藍(lán)色馬車，不斷有穿著藍(lán)色絲制校服的男孩女孩們，匆匆忙忙的從霍格沃茲禮堂跑出來，抱著胳膊，瑟縮著鉆進(jìn)溫暖的馬車?yán)铩?

        她覺得，霍格沃茲的生活真美好，真想一輩子留在這里。

        “嗯……”喬治突然開口：“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伊莉莎搖頭，她不知道，

        一點也不知道。

        “好吧，這可能是一個挺長的故事，”他醞釀了好幾分鐘，才說：“我和弗雷德……我們一直不是什么好孩子……”

        “我們喜歡捉弄一些低年級的小鬼，給他們設(shè)陷阱，或者對著他們的后腦勺念惡咒，看他們中招時哇哇大叫，或者痛哭流涕的樣子，我們會覺得很開心。”

        “然后——我們很快就玩膩這些把戲了，因為小鬼們的反應(yīng)都差不多，而且很快就有了防備，那段時間我們到處找惡搞的對象，結(jié)果都很無趣——”

        “嗯。”

        “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奇怪的小鬼頭——一個一年級新生，按照慣例，我對她施了一個絆倒咒——”

        “然后呢？”

        “然后？她整個晚上都被絆在一截樓梯上。”

        “怎么做到的？就不停的摔倒，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嗎？”

        “是啊。”

        “哇！”伊莉莎驚呼：“那她也太傻了！”

        她不知道絆倒咒的原理嗎，只要不走路就不會中招！

        “你覺得她很傻？”喬治的表情變得微妙了起來。

        “對啊。”

        “那還有更傻的，你想聽嗎？”

        伊莉莎興奮點頭：“想聽啊！”

        喬治有一瞬間差點笑出來，但他忍住了，繼續(xù)說：“她以為是那截樓梯在搞鬼，結(jié)果當(dāng)晚就守在樓梯口，告訴每一個路過的人，不要踏上這條臺階——”

        “……”

        慢著！這個情節(jié)，好像似曾相識！

        哦，她想起來了，那個不停摔倒又爬起來的倒霉蛋，就是她自己。

        可她真以為樓梯壞了，她真沒往絆倒咒上想！

        “因為她實在太傻了，我們就把她當(dāng)成了新目標(biāo)，”喬治滔滔不絕：“每次想到什么好玩的招式，就先給她試試，等著看她反應(yīng)！”

        伊莉莎連忙問：“你們都用過什么招兒？”

        “太多了！”

        喬治越說越興奮。

        “有一次我們給她吃了蛀蟲糖，木質(zhì)家具一靠近她就瑟瑟發(fā)抖，可憐的家伙，以為學(xué)校的課桌椅在排斥她，就寫信給麥格教授，申請長期在室外旁聽——”

        “哦？還有呢？”

        “還有打雷咒，讓人整整三天都烏云蓋頂；瞌睡蟲咒——一看書就犯困；倒走泡泡糖，吃下后只能倒著走路；色盲噴霧，搞混所有的顏色，哦，那次有點危險，她搞錯配方，差點炸了魔藥課教室——”

        伊莉莎越聽臉色越古怪。

        “停，打住。”

        越來越離譜了。

        “你聽懂了嗎？”喬治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聽懂什么？”伊莉莎瞪大眼睛，“我就說，一年級的時候怎么可以天天倒霉，梅林啊！真不愧是你們！”

        喬治一秒破功，憋不住笑了，他笑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女朋友并沒有跟著笑，立馬很識趣的，強行變回嚴(yán)肅的表情。

        “好了，哈尼，”他安撫地摸摸她的頭發(fā)，“后來我們就沒這么做了，弗雷德對你失去了興趣，而我——我不愿意再那樣對你，”他的目光變得深情起來：“因為我發(fā)現(xiàn)，比起惡作劇，我更想跟你待在一起，聊天，吃飯，哪怕是做功課也好——”

        “噫！”伊莉莎不自在的挑挑眉：“你不會是那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吧？”

        那時候她才一年級誒！

        喬治像被巨怪踩了一下：“當(dāng)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雖然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可是從今年暑假你住到我們家開始，我就明白了——”

        “今年暑假，為什么？”

        喬治臉紅了紅，但她沒注意到，在魔法加溫的作用下，他們的臉現(xiàn)在都變得很紅。

        “因為，”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好像長大了。”

        伊莉莎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就聽見喬治夸張地咳嗽：“咳，咳，我的意思是，我是說，你變成一個大姑娘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就是這樣——”

        “這樣啊。”她說。

        喬治尷尬地望著天空。

        沉默了好一會兒。

        伊莉莎忽然出聲，溫柔地呼喚道：“哈尼？”

        喬治驚喜地睜大眼睛：“你在叫我嗎，哈尼？”

        這還是第一次，她這樣稱呼他呢。

        他激動地抱住她，雖然馬上就被掙脫了，然后他的哈尼——伊莉莎從他懷中坐直身體，仰起頭，瞪他：

        “哈尼？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真的，很想，把你從這兒推下去！”

        她覺得這句話挺有威懾力的，可是喬治卻笑彎了身體，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喬治強忍住笑對她說：“對不起，哈尼，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我很過分……”

        “很過分？”伊莉莎呵呵干笑著，“不，感謝這位喬治·韋斯萊先生，解答了我多年來的困惑。讓我知道，倒霉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某些可惡的家伙！”

        “所以這就是你，”喬治止住笑，正經(jīng)起來：“發(fā)現(xiàn)了嗎？”

        “發(fā)現(xiàn)什么？”

        他無奈地一攤手：“你沒有情緒，伊莉莎，我從來沒見過你生氣，或者是難過。”

        伊莉莎呆呆地望著他，像被一記重錘砸了，沉默好一會兒，她才說：“我有情緒，我會憤怒或者難過。”

        像是為了證明這件事情，她又說：“你看，我現(xiàn)在就很生氣，我還想把你從這里推下去。”

        “可你沒有這么做，”喬治直說：“你只是說說而已。”

        “我只是沒那么野蠻。”

        “不，你是覺得應(yīng)該這樣說，而不是心里真的這么想。”

        伊莉莎無言以對，她甚至想著把喬治推下去就可以證明她真的生氣了。

        但是她好像，做不到。

        她想到換一種證明方式，就從樹上跳下來，離開了喬治。

        ——冷戰(zhàn)也是一種表達(dá)生氣的方式。

        她下來走了幾步就停下了，感覺胸腔里面空空的，好像那里真的什么都沒有。

        可這并不能證明什么，她愛他們，所以才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生氣。

        喬治追了上來，她又想證明什么，主動踮起腳吻住他——

        用他昨天晚上教她的那種方式。

        感覺到她的熱情，喬治立刻緊緊地環(huán)抱住她。

        幾名路過的德姆斯特朗遠(yuǎn)遠(yuǎn)望見這一幕，露出了羨慕的神情——在這場漫長的異國旅途中，他們還沒找到自己的伴侶呢。

        一聲悠長的鳴叫自禁林深處而來，驚起了一大片的野生藍(lán)冠山雀，它們同人類一樣，正享受著日落黃昏的短暫嫻靜時光。

        “你感覺怎么樣？”

        他們分開以后，伊莉莎問喬治，他正出神地摸著自己的嘴唇，好像已經(jīng)忘記該說什么了。

        “我？很好，好極了，”他說：“你呢？”

        “我也……很好。”

        她撒謊了，其實沒有感覺，或者說，有一點，但那遠(yuǎn)遠(yuǎn)不夠。

        回塔樓的路上，伊莉莎刻意從一群斯萊特林身邊經(jīng)過。

        她想感受一下憤怒的情緒。

        小蛇們果然不負(fù)所托，人手一枚“波特臭大糞”的徽章，恨不得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展示給她看。

        米里森笑瞇瞇地問她：“威爾遜，你的泥巴種好姐妹呢？”

        伊莉莎回敬道：“哦，她正在寢室睡覺，你知道的，總拿第一很沒意思，得給別人一個追上的機會，是不是？”

        米里森的臉色陰沉下來，潘西瞄見她和喬治牽在一起的手，馬上尖刻地回?fù)簦骸芭叮�韋斯萊家已經(jīng)墮落到要跟泥巴種聯(lián)姻了嗎？”

        “說話注意點，帕金森，”喬治冷冷地說：“除非你想整個周末都頂著一顆長滿了膿包的腦袋躲在醫(yī)療翼里。”

        潘西馬上就閉嘴了。

        喬治的威脅很有作用。

        他們從這群面露兇光的小蛇中間穿過，大大方方地?fù)P長而去，雖然到了胖夫人跟前的時候，他的心情依舊不太好。

        “胡言亂語。”

        門洞緩緩旋轉(zhuǎn)打開。

        伊莉莎一邊往里面鉆，一邊問：“你還在生氣嗎？”

        喬治聳聳肩：“還好了，一群刻薄的家伙。”

        她默默低下頭，沒有把真實的想法說出口——其實她并沒有感到多憤怒，喬治說得對，她沒有情緒，之所以反擊潘西和米里森只是因為應(yīng)該這么做，而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這么做。

        怪不得大家都瞞著她，原來她不是一個正常人。

        大門在身后緩緩旋上，哈利興奮地沖上來。：“好消息伊莉莎！飛來咒，我掌握了！”

        不等她恭喜，哈利就當(dāng)著面演示了一番飛來咒的練習(xí)成果，火弩、箭從宿舍里飛到了他的手上，這在休息室里引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

        “好好干，哈利！”喬治拍著他的肩膀說：“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格蘭芬多找球手的實力！”

        話音落下，角落里好幾個人吹響了口哨，氣氛瞬間被點燃，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東西，對這位年輕的勇士報以掌聲。

        羅恩滿臉的艷羨，跟著其他人一起鼓掌。

        安吉麗娜坐在一口大箱子上，坦坦蕩蕩地說：“真希望我也能被選上！”

        凱蒂·貝爾，格蘭芬多的另一位找球手，把手拍得最響：“要不是今年的魁地奇被取消了，也許格蘭芬多會拿到雙冠軍！”

        總而言之，大家都很快樂，充滿了年輕的激情。

        而這就是格蘭芬多。但很可惜，她感受不到這種情緒。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伊莉莎悄悄溜進(jìn)盥洗室，站在洗手池前，鏡子中的金發(fā)少女正對她眨巴著眼睛。

        她忍不住問自己：“我在強行融入一個并不屬于我的世界嗎？”

        鏡子歡快地對她說：“親愛的，誰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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