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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汴水河東4


白虎橋、瓦市子、橫橋、金水門……
  汴水河邊,這幾處此刻動靜很大,有火把蜿蜒而行,有馬隊穿插疾馳,還有人沿岸尋找。
  拿槍的、持刀的、拿弓箭的……
  “絕對沒看錯,從這下去了,估計此刻藏在橋邊,”禁衛軍頭領說,“那女的有只手傷著要害了,肯定不敢下水。”
  “一隊去橋邊搜,另一隊從橋上過河堵人。”朱季川說,“把橫橋也堵了。”
  白虎橋和橫橋挨得近,一條橫跨汴水河,一條橫跨金水河,再往前就是金水門,看來她的打算還是從水門出城。
  他補充說:“讓人在金水門嚴防死守,所有船只必須登船檢查,以防刺客混在船里頭溜出去。”
  “這邊有血跡,”有人喊起來,“多來兩個人從這里找。”
  頓時有兩個長刀出鞘的禁衛軍迅速補位。
  火把下,汴水河的水黑而亮,有波浪拍岸嘩啦啦的聲音。
  火把的包圍圈已經越來越小了,除非她有上天入地的本領,不然她不可能飛出這個包圍圈的。
  遠遠的,梆子聲響起來了。
  卯時到了。
  而卯時一刻,東南西北分別有封丘門、新會門、南薰門和萬勝門要開一刻鐘的時間,放城里的夜香出城去。
  直到卯時二刻,這四個城門會再次關起來。
  再到卯正時分,相國寺的晨鐘響起,所有城門大開,人們可以進出城了。
  ……大少爺,我能不能回恭房……
  ……我還是回恭房吧,恭房李嬤嬤天天夸我……
  橫橋往后,過馬市子就是萬勝門!
  她搶了夜香郎的外衫和夜香!
  朱季川心里一動,如果說水門依然是她的障眼法呢,就像前兩次的野狗、馬背上的衣衫、即使傷了手留下血跡也要往金水門走的
  架勢……
  其實她真正要去的會不會是萬勝門的夜香隊伍?
  卯時一刻到卯時二刻,她只有一刻鐘的時間,自己也一樣。
  “一半人跟我走,快去萬勝門,快,駕……駕……”
  他趕緊催動駿馬,調頭帶隊往萬勝門飛撲。
  駿馬隊伍從橫橋上疾馳而過,平時已經熱鬧起來的馬市子街由于今日禁止開市,此刻空蕩蕩的,鋪頭都關著門,攤販也沒有出來,只有馬蹄聲跑得急促。
  遠遠的,萬勝門正在城門校尉的安排下緩緩打開。
  “慢著,”朱季川急得大喊一聲,“禁衛軍有令,先別開門!”
  微開的城門再度關閉,排隊的糞車中有人抬頭來看,有人卻低下頭去。
  “吁……”
  朱季川的駿馬急停在低下頭去的那輛糞車主人身前,一柄長槍直挑戴著草帽的主人的下巴。
  “抬起頭來。”
  微弱的晨曦中,那人驚慌失措的抬起頭來,一張陌生而丑陋的臉,從鼻根到眼睛再到臉頰上大面積的黑色胎記,因自卑而躲閃的眼神,還有脖子上明顯的喉結。
  這是個瘦小的男人。
  不是她。
  朱季川收回了長槍,視線在排隊的夜香郞中搜尋,又回到眼前的糞車上。
  各個府里都有恭房,因為要出入府內的不同院子,所以都是夜香婦。
  城里還有夜香行,又叫擔金汁兒,穿梭在不同的街道,將各個府里的夜香收集起來再送出城去,糞車便比府里收夜香的糞車大得多,因此以男人居多。
  “打開。”他沉聲命令道。
  那個自卑的胎記男子詫異地瞅了他一眼,畏畏縮縮的上前揭開了糞車的頂蓋。
  原本就臭不可聞的隊伍,變的越發的臭不可聞了。
  朱季川卻像沒聞到,喊人:“來人,用長棍子查清楚。”
  木硯便立刻帶了人,用扁擔將糞車里攪動一圈,簡直令人作嘔的氣味讓朱季川皺了皺眉頭。
  揭開攪動一輛糞車,就放走一輛糞車出行,很快就輪到瘦小的胎記男了。
  朱季川趕著馬往后走,眼角視線一撇,卻見那個瘦小的男子用右手單手推著車,他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突然橫橋那邊爆發出了一陣大喊:“在這里,在這里,有人躲在這里……”
  “小心,她武功很高……”
  “快,別讓她跑了……”
  “快,堵住橋頭,再堵住白虎橋……”
  朱季川見那邊人影閃動,有人飛奔有人疾追,趕緊用力一夾馬肚。
  “駕……駕……”
  駿馬就像箭一般直沖向橫橋而去。
  瘦小的胎記男子單手推著車,不緊不慢的跟在糞車隊伍后出了城。
  汴水河邊,晨光中,有個穿著灰衣的影子動若脫兔般的飛竄著,影子的左手胳膊不自然地夾在身前。
  朱季川飛奔而去,駿馬追在影子身后,長槍一挑,影子往外一跳,長槍挑中影子的發頂。
  發髻便散開了,影子披頭散發的逃竄著,右腳在橋墩上一點,竟飛身而起,朝向橋頭圍堵的人頭頂上躥去。
  駿馬反而被人多堵住了路施展不開,朱季川用力點在馬背上,跟著往那人落地的方向撲去。
  眼看就要撲中那道灰影,那只灰影就地一滾,從前面擋住路來抓的人的胯下直接鉆了過去。

  角度刁鉆,速度又快,朱季川自然沒法跟著從別人胯下鉆,他一急之下,伸手拎住那個灰影的腳跟。
  那人便和自己,還有被人鉆了褲襠不得不劈了個大叉的人,三人頓時滾做一團。
  這下其他追兵的刀、槍、箭等統統不好使了,只能徒手來抓。
  那人卻滑如泥鰍,將鞋襪一脫,人迅速往外滾,頓時一股好幾天沒洗腳的臭腳丫子味就在人群中發酵開來……
  朱季川心里一咯噔,頓覺不好。
  他迅速起身,再次撲向那個灰衣人。
  灰衣人赤著一只腳,溜得像只抱頭鼠竄的老鼠。
  等好不容易被人制住后,抬起下巴一看,是個長著兩撇山羊胡子、自帶幾分賊眉鼠目的瘦男人。
  他左咯吱窩下,還用力夾著什么東西。
  禁衛軍頭領伸手去拿,山羊胡子拼命護著,幾個爭奪之下,一個連一個地葫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一股酒香撲鼻而來,一灘澄澈的酒從葫蘆里漏了出來。
  “我的命啊……”山羊胡子怪叫一聲,竟不顧形象和體統,趴在地上狂喝起來。
  禁衛軍頭領將他扣住:“你是什么人?為何在橋底下鬼鬼祟祟的?”
  “我……我就是……溜出來……沽幾壺酒……”他寶貝似的護住了僅剩的一個葫蘆,“不至于用這么多人抓我吧,我還尋思我犯啥天條了……”
  “怎么你們京都,沽個酒都這么隆重嗎?”
  “也沒人跟我說呀……”
  “你是什么人,快說!”朱季川冷喝一聲。
  “小的陳三平,提刑司陳南山陳大人剛請出山的幕僚……”
  卯正已到,日頭從汴水河里躍出,河面金光點點,浮光掠影之間,這個猥瑣的山羊胡子舉起酒葫蘆,一副壯著膽子問的模樣:“你們……穿得人模狗樣的,是不是得賠我沽的酒?”
  “這個酒,很貴的哦……”
  天地之間,陽光蹁躚,風自由的從橋洞穿過,好一出人間的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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