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這一問，讓程昱也有些不知所措。

坦率的說，他也不知道。

“陛下，臣以為，我大魏大軍不可全盤托于一將之手。”

“那該托于幾將？”

“臣以為，驃騎將軍曹真，車騎將軍夏侯尚，衛(wèi)將軍曹休，三公子曹彰，還有張郃，徐晃，許褚，張遼，郭淮五位上將，共九人可共領(lǐng)兵馬？”

曹操沉默良久，曹魏后輩良將亦是不少，但總覺得都扛不起大魏三軍統(tǒng)帥的身份。

于禁的投降，更讓他對外姓將領(lǐng)多有懷疑。

恍惚間又想起曹昂。

倘若昂兒尚在，便可主掌三軍，朕何其聲音也！

但除了曹昂，還有一個人！

他思索良久，又問道：

“司馬懿可領(lǐng)三軍否？”

“這個……臣不知？”

“為何不知？”

程昱坦言：“說實話，臣對他不了解，也有些看不透這個人。”

“他領(lǐng)江東之地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甚稱朕的心意。與丕兒在江東也合作甚佳。”

程昱想了想，說了一句：“臣建議陛下問問一個人，他若說可以，則必然可行。”

曹操問道：“誰？”

“荀彧，荀令君！”

“文若啊……”曹操點點頭，眼前又浮現(xiàn)出老朋友的樣子。

是啊，說起識人，沒人比得上荀令君。

當(dāng)年，他手下豪華無比智囊團成員，一半都是荀彧介紹的。

但自從他提出送天子給劉備后，便受了曹操的冷遇，自己也辭官回家，種田栽花不問政事。

如今又被曹操招入宮中。

荀彧比程昱年輕十六歲，現(xiàn)在也是白發(fā)居多，黑發(fā)稀少。

他見到曹操，眼中顯出一絲復(fù)雜的情緒：“陛下……”

曹操站起身，走上前。

他身材不高，但依舊挺拔，一派梟雄之氣。

“文若……咱們好幾年未見了吧。”

“陛下，是五年。”

曹操點點頭，感慨道：“五年，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矣。”

他當(dāng)時有些后悔將劉協(xié)給了劉備，反倒成全了劉備，可現(xiàn)在想想，若非荀彧，自己也不會成為皇帝。

“文若，朕想問你一件事。”

“陛下請言！”

“司馬懿可為我大魏三軍主帥否？”

荀彧良久沒說話，最終搖搖頭：“此人不可！”

“他家眷老小皆在許昌！”

“此人不可！”

曹操有些激動了：“他為朕保住了長安，他也為朕奪下了江東！他是我大魏的功臣！”

“此人不可！”

“為何？”

荀彧抬起頭，看著須發(fā)花白的曹操，心中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感！

曾幾何時，兩人是主臣和睦，如同摯友，可后來在理想和事業(yè)上分道揚鑣。

荀彧為大漢的傳承擺了曹操一道，這是荀彧的高深之作，卻也是令他最為痛心的一件事。

他欺騙了最看中他的主公，蒙蔽了最信任他的朋友，戲耍了最依賴他的兄弟。

他救了大漢，對得起每個忠貞于大漢的義士，卻唯獨負了曹操。

“朕甚信任司馬懿，用他有何不可？”

荀彧沉默良久，低頭說道：

“臣聽聞，司馬懿剛?cè)胫鹘瓥|之時，使三公子殺了張昭，虞翻兩人。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陛下，此舉便使江東士族懷恨于曹家，而不會懷恨司馬懿。”

曹操微微蹙眉。

“陛下，你是不是以為是曹公子殺的，司馬懿為他背了罪？”

“難道不是？”

“陛下，您這般想，只怕江東六郡的士家大族也這般想，便都恨透了曹家。”

曹操微微點頭，荀彧的話他也曾想過。

“那該以何人為三軍主帥？”

“臣不知……”

曹操嘆了一口氣，最終氣勢洶洶的轉(zhuǎn)過身：“既如此，那便有朕親自練兵，親為統(tǒng)帥！”

程昱道：“陛下不可啊！”

荀彧知曹操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當(dāng)下他知勸了也沒用，便說道：“陛下，臣有一言！”

“說！”

“您……最信任的人，都難以知其心計，何況司馬懿！”

荀彧低首，眼眶中似乎含著眼淚。

他的話說的是司馬懿，又何嘗不是在說他自己。

“臣建議，下詔書，使司馬懿先動兵，從廬江西進攻打江夏。倘若他奉詔，必將引得劉封派兵馳援，待江東陷入戰(zhàn)事焦灼，漢中空虛，陛下便可從長安出兵，先奪上三郡，再取漢中，最后奪取下整個益州！倘若他不奉詔……他為何不奉詔？”

曹操點點頭，他真覺得荀彧比其他人看得更深，想的更遠。

當(dāng)即擬詔書，使司馬懿奉詔攻打江夏。

……

幾天后，在江東拿到詔書的的司馬懿卻陷入了沉思。

他思索良久：“請丕公子來一下！”

不多時，曹丕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到了司馬懿府邸。

“丕公子！”司馬懿躬身下拜。

“仲達找我何事？”

司馬懿眉頭緊鎖：“丕公子，陛下身體如何？”

曹丕嘆了一口氣：“父親身體無礙，唯獨時常頭痛，苦不堪言。”

“嗯……”司馬懿點點頭，沉默的一言不發(fā)。

“仲達，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

可你越說：“沒事。”曹丕也就越好奇：“仲達，肯定有事！”

司馬懿拿出了詔書。

曹丕接過來看了看：“父皇讓我們打江夏？”

“正是！”

“那何不速速整兵？起兵伐江夏？”

司馬懿搖搖頭：“我們本為防守一方，占據(jù)地利乃為優(yōu)勢，如今陛下急著讓我們出兵，你不覺得奇怪嗎？”

曹丕點點頭：“是啊，父皇為何要這樣做？”

“因為陛下身體每況愈下，著急統(tǒng)一啊！”

曹丕點點頭，沒說什么。

“現(xiàn)在，你身為長子，本應(yīng)坐鎮(zhèn)后宮，陛下卻使你管理江東，讓曹植坐鎮(zhèn)中宮，你想想看，倘若陛下有個三長兩短，誰有更容易奪的地位？”

一句話，令曹丕心驚膽戰(zhàn)，汗水涔涔而下。

“仲達，那我該怎么辦？”

“想個由頭，回許昌！”

曹丕深沉的點點頭，他似乎理解了司馬懿的話！

三日后的一天，曹丕以為曹操祝壽為由，帶親從廬江回壽春，再去許都。

而對于攻打江夏這件事，司馬懿主打的就是一個能拖就拖。

而不等他確定好自己的方略，劉封的親兵已經(jīng)殺向廬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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