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西安府吊祭袁玉環 王正陽…
第二日一早,三人雇了輛馬車往風陵渡而去。
原來,雖是初春,西安卻迎來了一場倒春寒。
大雪將渭河兩岸、南邊的秦嶺北坡、北邊的高原蓋了個厚。
連著幾天,衙門辦不了公,商戶開不了門。
莫耀祖經理的平陽棉布也如官鐵一般,從關中到隴西,一概與當地商戶聯絡,加上西安城內,合起來有二十多家。
莫耀祖往各處送貨收銀,不是住在商家,就是在去商家的路上。
借著大雪封門,莫耀祖在家呆幾日,順便把賬目理一理。
歇息時對袁玉環道:“這要正陽、二哥他們都來多好。荷兒與你做伴兒,二哥守著城內幾家店鋪,正陽隨我往外跑。過幾年鈺兒大了,外面便都交與他們哥兒倆。”
袁玉環一日早起對莫耀祖說:“我做了一宿夢,夢見陽兒與一大群人殺得到處都是血,我急得大哭,又見他與二哥手拉著手從人堆里跑出來。”
莫耀祖:“二哥信中說一切如常么。”
袁玉環:“這么遠,信一走兩個月,有啥事也不應時。”
又一日,對莫耀祖說:“我夢見大哥、大嫂和陽兒一起看咱們來了。大哥、大嫂坐著車,陽兒騎著馬,都很光鮮。”說著垂下淚來。
莫耀祖說:“你是想陽兒了,我寫信讓他過來看咱們一回,二哥、二嫂一起來。”
終于,風和日麗,冰雪開始融化。
道路雖是泥濘,但莫耀祖還得動身往各地商家去。
西安城一個生意伙伴娶兒媳婦,莫耀祖出門去不了,便讓袁玉環去代替。
臨走,莫耀祖囑咐袁玉環坐轎,帶個伙計一起去。
但到了那日,袁玉環對伙計說,“咱也不是大戶,不必講那排場。”
主人家熱情相待,勸袁玉環飲了幾杯溫黃酒。
告辭回家時,卻是連一頂轎也雇不到。袁玉環本就不是嬌氣的人,邁開腿自己走著回家。
快到家時,已是走了一身汗。前方一陣大風卷起路邊的殘雪,袁玉環遮了臉面沒看清路,一下倒在路邊溝渠的土坡上。
溝不深、坡不陡,人也沒掉下去,卻被這陣風弄了滿頭滿臉的雪。
袁玉環沖著遠去的風狠狠唾了一口、罵了幾句,起身回了家。
晚間,卻覺得渾身僵硬不得勁,想著睡一覺便好了。第二日一早,鈺兒見娘發燒、說胡話,跑出去請郎中,派伙計去尋爹回來。
待莫耀祖幾日后趕回來,請了西安有名的郎中。郎中看后搖了搖頭,直說耽擱了,取來了冰,在袁玉環頭上敷著。
袁玉環睜開眼,卻是認不得人。
莫耀祖用盡了辦法,花了近百兩銀子。
最后一個郎中道:“莫掌柜,此種撞邪中風的病人,若燒退不下,一般扛不過五、六日,你家夫人一直燒著,能扛到小一個月,我還是第一回遇到。銀錢、藥已無用了。”
袁玉環臨走前,清醒了剎那,拉著丈夫和兒子的手,嘴里喚著陽兒的名字,撒手去了。把莫耀祖父子心疼得死去活來。
擺起道場,向平陽府寫信,花銀子與衙門公文一起走了驛馬快傳,向趙儉、王正陽報喪。
趙儉、王正陽、荷兒在風陵渡棄車上船,王正陽背著大包裹,一手攙著趙儉往塬上走,荷兒挎個小包裹跟著。
趙儉氣喘吁吁,扭頭道:“正陽,咱們是否應知會貨場張德柱?他與你姑夫是多年的生意伙伴。”
王正陽:“我姑夫是否已知會過他?”
莫耀祖確實沒有向張德柱報喪,覺得張德柱和玉環不是很熟,再者,風陵渡貨場也離不開人。
張德柱這時正從貨場出來往碼頭去,一見趙儉三人正上來,忙作揖,“趙兄,何事前來?”
趙儉:“走,到你屋里歇會兒。”
張德柱屋里還生著爐火,卻是敞著門。
與荷兒、王正陽見過,沏了茶,張德柱問:“兄長這是往哪里去?”
趙儉看張德柱不知,覺得還是說與他。
“玉環歿了,我三人去奔喪。”
張德柱睜大眼,“玉環?耀祖媳婦?”
愣了片刻,咧嘴道:“這耀祖,才多長時日,咋就把媳婦給弄沒了。”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
若說心里痛,趙儉三人要比張德柱難受多了,此時卻安慰起他來。
張德柱在東外城做牙紀那些年,心腸已經變硬了。與鐘鳴岐、莫耀祖相熟之后,又慢慢變軟。
“我不去不行。今晚都住我家里,明早咱們一起動身。”
趙儉怕荷兒去別人家住不慣,“兄弟,我們到潼關還有其它事,就住客店,明日一早還在此處會合。”
張德柱知道趙儉、王正陽都是衙門里的,尤其上回在此經過,一行人帶著渾身殺氣。
再看荷兒,張德柱覺得自家有些寒酸,便沒再硬讓。
第二日一早,在貨場會合,張德柱已租了一輛車,三匹馬,帶著媳婦周燕候著。
與周燕見過,趙儉也沒客氣,一行五人往西安去。
到了西安,渭河兩岸的桃杏早已謝了,滿樹頂著筷子頭兒大的青果兒。
一見面相互哭了一陣。
家里只有袁玉環的牌位,王正陽進來還勸自個兒,男子漢,忍一忍。
誰知一見玉環姑牌位,聲音如在耳邊,往事如在眼前,玉環姑對他的疼愛勝似親生母親。
一下抱著牌位連聲呼喚,哭得聲音都變了,眾人又沒他力氣大,拉不起來,趙儉趕緊讓莫耀祖去找郎中。
果然,郎中還沒到,王正陽已昏死過去。
郎中扎了幾針,看著王正陽緩過氣來,大聲道:“后生,不可。傷心過度也是要死人的。”
郎中開了幾付藥,讓王正陽這幾日服下。
“不吃藥調過來,要留病根兒的,一著急就會死過去。”
張德柱帶頭,對莫耀祖好一頓埋怨。
莫耀祖抹了把眼淚,“咱這群人里就她心眼兒大,遇事放得下,誰料得會這樣啊。”
這些年,莫耀祖心里把袁玉環當半個神,銀子交給袁玉環隨便花,從沒問過一句。只要袁玉環高興,什么都由著她。
袁玉環突然走了,莫耀祖覺得這輩子最看重的事,剛做了一半便結束了。
他有些茫然,想不通袁玉環為什么要早早離開他。
而當下,生意、家里、甚至官府那邊的事都要他來操辦。只能把袁玉環先放到內心的角落里,待睡覺時,再枕頭上獨自流淚。
袁玉環已過了七七,因為天氣轉暖,莫耀祖自終南山一山谷里尋了個冰洞。
山間溪水潺潺,入洞內兩丈余,常年凍著冰。莫耀祖將洞買了下來,袁玉環的棺材停在里面。
洞外向陽處搭了個小屋,生上火爐,讓莫鈺守靈。
荷兒傍晚給王正陽熬了藥服下,第二日又早早起來熬第二回。
王正陽覺得這群人正是需要他伺候的時候,卻反過來了,難為情起來。勉強下了地,氣脈一通,走動自如起來。
太陽還未出來,荷兒、周燕坐車,其他人騎馬往終南山去。
莫鈺獨自為娘守著靈,剛剛放下悲傷,練刀和拳。見眾人到來,悲喜交加,與王正陽手拉著手泣不成聲。
袁玉環的棺畫著大紅牡丹,洞頂和四壁都掛著冰。
莫耀祖:“此處寒冰常年不化,想來棺內容顏依舊。”
王正陽、荷兒想要看看袁玉環的容貌,莫耀祖也想再看看,被張德柱、趙儉阻了。
洞外,擺好供桌,祭奠完畢。
莫耀祖:“關城門前我們得趕回,這便走吧。”
王正陽要與莫鈺留在這里,荷兒道:“先回去服完郎中開的藥,你再隨意來。”
悲傷歸悲傷,生意卻是不能總停著。
張德柱、周燕在西安盤桓了兩日,牽掛著風陵渡貨場,在莫耀祖的催促下先回返。
路上,周燕坐車,張德柱騎馬。
周燕想起自己的爹娘,掀著側簾,對張德柱感慨,“玉環姐家這些人,不是親的,卻又是親的。想想我爹娘,可憐得連棵草都不如。”
張德柱若有所思,“鐘大人生前曾對我講‘人生在世,莫辜負’,今日有所悟。不負兄弟朋友,不負世間有緣人,也算不白活一回。我若在東外城做一輩子牙紀,哪知這些。”
趙儉三人留了下來。
王正陽要去與莫鈺做伴兒,為玉環姑守靈。
莫耀祖也沒攔他,心里已定了主意,借趙儉三人奔喪,將他們留在西安。
三日后,莫耀祖派了個伙計,將王正陽喚回。
莫耀祖:“我帶二哥、二嫂、正陽去看個地方。”
第二日一早,荷兒坐轎,莫耀祖三人騎馬,往西安城安遠門去。
到了城墻之下,莫耀祖掏出一塊腰牌遞給軍士看。
荷兒、王正陽一邊一個攙著趙儉上臺階。趙儉扭了下身子,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時再說。”
右手拄著拐,左手扶著臺階邊的矮墻,看著莫耀祖手里的腰牌,“你如何有了這東西?”
莫耀祖又向城頭上的軍士晃了一下,咧嘴笑道:“有大掌柜來進貨,吃喝之余登高賞景。每回都得央軍爺帶著,我索性弄了塊腰牌,方便些。”
趙儉:“買賣做大了。”
登上城墻,東面的日光耀眼,山巒在朝陽的映襯下,顯得黝黑。西面和渭河之北的平原鋪著新綠,遼闊蒼茫,令人心曠神怡。
一到西安,趙儉便看出,莫耀祖今非昔比了,家宅、伙計、車馬的用度,幾兩銀子的事已顧不上操心了。
“耀祖,鄧知府已回京了,你知否?”
莫耀祖:“聽說了。沒有鄧知府、鐘大人,我大約還在東外城牽馬哩。沒有大哥……”,想起了袁玉環,嘆了口氣,“遇到他們真是我羅鍋兒的造化。”
荷兒插嘴道:“鄧知府這樣的人本就是個大造化。我三個為他送行,他像個大官老爺,又像兄弟朋友。”
趙儉:“自被鄧知府派了差,連正陽算上,幾兩銀子的事已顧不上去想。”
莫耀祖覺得該講正事了。
“二哥,我已在這里站住腳,生意起來了,銀子也不缺,房宅現成。刑捕司你也干不動了,來這里與我做伴吧。”
趙儉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
剛來的悲傷勁兒一過,他就覺得在西安,離了單飛虎、鹽池、一伙井市弟兄,渾身從里到外地輕松。
想著離了恩怨糾纏了幾十年的平陽城,到這里與荷兒度過余生也不錯。
莫耀祖又道:“二哥,當下我的布分往各處二十多家店。雖都是生意伙伴,我一年得去看兩回心里才有底,可我跑不過來啊。”
看了看荷兒、王正陽,又說:“你腿腳不好,替我守著城里幾家店,我與正陽往外面跑,二嫂守著內宅……。”
荷兒聽著自是好,她早不愿趙儉干那些與人爭斗的事了。
“你二哥、陽兒先一陣又出去小倆月,回來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看就經了兇險事。”
趙儉看了下王正陽,“我們都來這里也好,只是眼下難成。平陽城還有些家底,也不是幾日能撇清楚,再說還有咱的祖墳哩。”
莫耀祖見趙儉不愿說他與王正陽的事,便接著道:“平陽城總是咱的家,我的買賣也都在那里,自是少不得回去看看、上上墳。我是想二哥、陽兒先離了是非,至于那些家底,你的銀子都無需帶,我這大筆的銀子都要往平陽府庫存,你的都交府庫,從我這邊頂賬即可。”
若無王正陽的事,趙儉當下就同意了。王正陽要查劉鳳田洛陽的金庫,他得幫王正陽。
王正陽見不與耀祖姑夫講不行了,便道:“姑夫,趙叔、荷兒姑先來西安,回去我幫著操辦。我身上帶著官差,待辦完了再過來。”
莫耀祖扭頭看著王正陽,王正陽道:“是鄧知府臨回京前交辦的,大約得兩、三年。”
莫耀祖:“這么長,何差事?”
王正陽不愿明說,一是這事太隱密,二是太兇險。說了耀祖姑夫、荷兒姑都不會同意。
“鄧知府讓辦完差進京向他稟報,時日不會短。”
荷兒:“我倆自是跟著陽兒,待他辦完了官差,一起來。”
莫耀祖搖搖頭,“兩、三年對我們來講,或許已經物是人非了。”
見自己三人在,莫耀祖便撇了生意陪著,趙儉道:“明日去和玉環道個別,我們回返吧。”
終南山,存放玉環靈柩的冰洞前,莫耀祖道:“玉環就我和鈺兒守著吧,待將來我與她做了伴兒,一起回平陽。鈺兒這兩年守著她娘,我派人送米糧,尋個武師定時來教武功,過兩年束了發,隨我做生意去。”
王正陽又與莫鈺做了三日伴兒,師父給的刀就交給了莫鈺保管,哭別了玉環姑的靈柩,一步三回頭告別了莫鈺。
第二日,與趙儉、荷兒姑別了耀祖姑父,向東回返。
到了風陵渡,這回都住到了張德柱家里。
夜里,只與張德柱說生意上的事,不談官家事。張德柱想打聽上回看見的死傷是怎么回事,趙儉、王正陽守口如瓶。
張德柱說,前幾年,平陽的官鐵賺銀子,一車車地往回運。眼下官鐵不行了,但棉布又起來了,每年成萬兩地往平陽府運。這都是經莫耀祖與他的手得來的。張德柱說起來有些自豪。
回到平陽城,趙儉去刑捕司向老高打個卯,老高不比從前,冷淡不得。
回平陽的路上,趙儉反復想鄧知府回京前后的事,覺得也無大危險。劉鳳田在天上,自己在地下,就是想與自己計較也夠不著。
單飛虎關起來了,正陽制服了鮑云豹,也就沒什么冤家了。眼前,在平陽府,還沒人動得了自己。
這么想著,覺得鄧知府、莫耀祖有點兒草木皆兵、見風就是雨了。
這回去西安,看得出莫耀祖手里的銀子花不完。若日后去那邊,自己最好也帶一筆銀子,與耀祖入了股,如此心里才踏實。
自己不能與耀祖比,三兩、五兩的,該掙還得掙。要掙銀子,必少不了與老高勾連。
老高雖升任了指揮,對趙儉也是一如既往地稱兄道弟。
這么多年都相互看透了,趙儉雖沒升職,但在平陽府比他老高名氣大。井市里帶著一群弟兄,隔三差五被鄧知府招進府里,身邊有個武功高強的侄兒,此人得罪不得。
一見面,老高與趙儉哥啊弟的說得熱鬧。
快到七月七了,王正陽要去堯帝廟等春花。
前一日晚,荷兒說,還要與王正陽去堯帝廟看熱鬧。
趙儉也說:“正陽除了練功也是無事,去便去。”
王正陽暗暗叫苦,只得說:“明日高老爺讓我到他家去,說有事與我談。”
趙儉:“你與他已無勾連,怎的還呼來喝去的?”
春花這回沒與村里媳婦們搭伴兒,自己早早到了堯帝廟前。
“咱們到僻靜處”,春花對匆匆而來的王正陽說。
二人先去堯帝爺前磕了頭,然后往人少處去。
來堯帝廟的除了閨女、媳婦們,還不少小夫妻,春花索性與王正陽拉起了手。
“你玉環姑沒了,我回娘家才知,我知她對你好,還想著將來一起伺候她哩。”春花抹了下眼道。
王正陽:“我給玉環姑磕頭的時候,還替你默念著哩。”
二人像別的小夫妻一樣,一起慢慢走著說著。
春花轉身站到王正陽面前,急道:“哥,咋辦哩,總也給你懷不上。”
王正陽:“懷上懷不上,怕是張家也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家待你怎樣?”
春花:“我都這樣了,人家還能待我怎樣。就是二房懷娃了,他半夜總想撬我門。他娘見了我就指桑罵槐,跟他爹商量想休了我,他爹不同意。”
王正陽聽著,心疼著春花,伸手將春花臉上的一絲亂發理到耳后。
春花:“十月初一,我還回娘家,你定是要去。”
平陽城一如往日,王正陽見趙儉、荷兒姑也安定,一想離十月還有不到倆月,不如先自己去洛陽探一探。
與趙儉說先去摸摸門路,九月底定是返回。
“既如此,不如再候幾日,我們隨你一起去,在洛陽長住些時日,這匆匆去匆匆回,能探出什么”,趙儉叨咕著。
見王正陽不聽,便給帶了二十兩金,三十兩銀,叮囑了一番。
王正陽單人獨騎,這回沒走茅津渡,而是走絳州,過孟津渡,少走了好幾日。
進了洛陽城,在王宮附近的小客店住下,白日到劉氏家族金庫那條街的兩邊轉悠。
這條街一如原來所見,平時空蕩蕩,兩邊不少門樓有戴皀帽的人把著。一般小百姓從這里過,心會怦怦跳。
王正陽見過一回鹽池的人,在一個瘦高個兒的中年人帶領下,往此處送金銀,卻是未見往外運。
晌午,南面小樹林邊,綠樹成蔭,微風習習,王正陽還到這里吃那老漢的涼粉、燒餅。
賣涼粉的老漢自是認得這個飯量奇大的年輕人。
“后生,你每日在此無所事事地徘徊,莫不是有事?”
王正陽也覺得總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大叔,實不相瞞,那里邊有人欠了我家的銀子。”王正陽的頭向金庫那邊示意了一下。
“那里?”老漢遠遠看了眼金庫的大門,“多少?”
“二十多兩”,王正陽估摸著這個數差不多別人會信。
老漢:“不少,是一筆財。你認得他否?”
王正陽:“認得,卻是見不到,又進不去。”
老漢撇嘴搖頭,“那你別指望了,那里進出的都如狼似虎,你哪能到跟前。”
王正陽:“他管從那里面往外運,等了這幾日卻未見有人出來過。”
老漢連連搖手,“要說往外運,就是春末一段時日。大隊車馬,扛著官旗,還有軍兵押著往北走;另一路出南門往東,也是大隊車馬,不打官旗,都是彪形大漢。一看運的就是金銀財寶。草民看見都躲遠遠的,你如何上前要債?”
王正陽:“如此說我得春末再來等他?”
老漢:“大約如此吧。要我說,你這么年輕力壯,二十兩不過是你的口糧,去別處掙回來也不難,別跟有權有勢的人較勁。”
王正陽又盤桓了兩日。一想,只能等明年春末再來了。惦記著與春花的約會,便又自孟津渡、絳州回返。
絳州的山路不少地方比虞坂鹽道還窄,只能容挑夫或未馱貨的牲口錯身。
王正陽牽著馬走在山路上,山上的草木張揚著最后的茂盛。
他突然有虛度光陰之感,自鄧知府走后,他過著飽食無事的日子。
飯是荷兒姑做,衣是荷兒姑洗,去西安奔喪,也沒幫著做過任何事;這回去洛陽又一無所獲。他有些懷念受鄧知府指派,一刻也不敢懈怠的日子。
十月,草木都換了顏色,這是王正陽與春花歡暢的日子,王正陽夜夜翻墻去與春花相會。
只是王正陽每日白天睡大覺,讓荷兒納悶兒。
一日到后院問:“陽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有天天大白日的睡個沒完?”
王正陽遮掩道:“我這一段時日夜里練功晚了,白日多睡會兒。”
王正陽漸漸地嘗到了一些男女之事的快意,半個月過去,春花拖著不回婆家,王正陽仍夜夜來。
直到大太太又催,“嫁出去了,婆家才是你家,總在娘家不是個理兒。”
二太太見春花日日萎靡不振,卻是笑瞇瞇的。邊上細細打量春花,覺得她身上不對勁,卻又說不清。她哪里知道春花黑白顛倒地過著。
荷兒與趙儉講了王正陽的反常,趙儉嘿嘿樂道:“他們練武人是與常人不同,有時睡著跟醒的一樣,有時醒著跟睡的一樣。”
荷兒:“我后院看過幾回,他是躺炕上呼呼大睡,哪里跟醒的一樣?”
王正陽就這樣,夜夜翻墻去高老爺家。
春花一直在娘家住了四十多天,因為王正陽有事,無法再來相會,才不情愿地回了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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