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阮清月顫抖著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軀，艱難地從壽安堂走出來。
一路上，周圍的丫頭和婆子們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對著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竊竊私語。
甚至連路過的小廝也用肆無忌憚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阮清月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喉嚨里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哽咽聲。
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明明昨夜世子還深情款款地對她說著甜言蜜語，要將她抬為姨娘，并承諾今生今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fù)她半分！
可昨夜的誓言尤在耳畔，不過旦夕之間，世子爺竟然毫不猶豫地拋下了她一人，任由她在壽安堂里飽受欺凌和羞辱！
此刻的陸明軒自然無暇顧及她的死活。
“什么，所有鋪?zhàn)幽軌蛱崛〕鰜淼默F(xiàn)銀只有這么一點(diǎn)？”
茶語軒內(nèi)，陸明軒看著桌案上那少的可憐的銀子，面露狐疑。
宋伯滿頭白發(fā)，杵著拐杖，一張滿是褶皺的臉上面露不悅。
“世子，老奴也算是為了整個侯府管理鋪?zhàn)游迨嗄辍＿@么多年來，每一筆銀子的來源和去向，老夫都記得一清二楚，絕無半點(diǎn)差錯。世子爺若是不信，大可以查一下賬簿。”
覺察到宋伯的情緒變化，陸明軒連忙解釋道：“宋伯，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鋪?zhàn)由厦磕甑挠加幸蝗f多兩，如今這......”
說著，陸明軒的視線再度落在了桌案上。
看著面前寥寥無幾、令人心酸的銀兩之上，不禁皺起眉頭。
就這么一點(diǎn)銀子，甚至連他和宋心兒一天的消費(fèi)都不夠！
這，逗他玩呢？
宋伯看著他那樣子，就知道他不信。
他緊握著手中的拐杖，用力地戳向地面。
身后的小廝趕緊將厚厚一沓賬簿呈上來，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胤胖玫疥懨鬈幍拿媲啊?br />
陸明軒猶豫片刻，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開，面色一驚。
“五年前，中秋，宣武侯府二小姐親自上門領(lǐng)取白銀一百兩，同年十月，再領(lǐng)取白銀五百兩；第二年春，派遣丫頭五兒領(lǐng)取白銀一千兩.......怎么全是小妹來領(lǐng)取的！”
宋伯嘆氣。
“這還不止，世子，后面還有呢！”
陸明軒又皺眉迅速翻開幾頁，看完之后，仍覺得不可置信。
賬簿上密密麻麻的字體，全是陸明潔和她的貼身丫頭五兒領(lǐng)取的銀兩的記載。
五年來，一共領(lǐng)取白銀兩萬五千三百二十兩！
“不可能啊，小妹一個人怎么可能會花掉這么多的銀兩？”
不過片刻，陸明軒便閉了嘴！
陸明潔每逢換季就要換新的衣裳。
并且，對于衣物的材質(zhì)和工藝要求極高。
非蜀錦不用，非蘇秀不取；
哪怕只是去年穿過一次的衣服，到了次年也絕對不會再次上身。
不僅如此，平日里的飲食起居、吟詩作畫，邀請官家的小姐一同品茗賞花，就需要耗費(fèi)大量的銀兩。
這還不算什么！
光是陸明潔院子里種植的那些紅梅樹，每一株都堪稱價(jià)值連城，且有價(jià)無市。
將所有這些開銷相加，其數(shù)目之巨大，絕非陸明潔每月五兩銀子的月錢所能承受得起的！
即便再加上從鋪?zhàn)由厦磕曛〉臄?shù)千兩銀子，也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想到此處，陸明軒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心中突然涌起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情愿去面對的想法。
或許……除了上述花費(fèi)之外，還有可能動用了顏卿的嫁妝？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頭瘋狂蔓延開來。
陸明軒按住額發(fā)，一臉沉重！
“哎！”宋伯無奈的搖頭。
“世子，這才僅僅只是二小姐前來領(lǐng)取的銀兩！而老夫人、王夫人以及整個侯府每年所需的巨額開銷費(fèi)用，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這些銀子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遠(yuǎn)遠(yuǎn)無法滿足需求！”
陸明軒放下手中的賬簿，心情沉重的又翻開了一本。
這本賬簿之上詳細(xì)記錄著陸老夫人與王夫人派下人前來支取的銀兩數(shù)目，每一筆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此外，還有周管家親自簽名畫押所領(lǐng)取的侯府每一項(xiàng)用度的銀子。
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陸明軒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頭。
“世子啊，老夫如今已是風(fēng)燭殘年，實(shí)在難以擔(dān)當(dāng)如此重任。懇請世子爺開恩，允許老夫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
宋伯言辭懇切，佝僂的身軀緩緩地朝著地面跪去。
陸明軒見狀，急忙上前一步扶起宋伯。
“宋伯這些年來，您為侯府盡心盡力，實(shí)在是辛苦了。但是侯府的這些鋪?zhàn)樱魶]了您這位經(jīng)驗(yàn)豐富、德高望重的老人坐鎮(zhèn)，恐怕會亂成一團(tuán)糟！所以，還請您繼續(xù)留在這里幫忙操持著。”
宋伯卻連連搖頭嘆息，表示自己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
“世子呀，如今您也親眼看到了，這侯府的花銷根本就不是這幾個鋪?zhàn)幽芴钛a(bǔ)的虧空。更何況，現(xiàn)如今的鋪?zhàn)永铮B原本用作資金流轉(zhuǎn)的銀兩都已被盡數(shù)抽走，這采購原材料所需的銀錢又該從何處拿呢？唉……老夫我縱使有心想要幫忙，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陸明軒放下身段。
“宋伯，就當(dāng)是我求您幫忙！”
宋伯面露難色。
“萬萬不敢！老夫不過是一個奴才，世子爺這般真是折煞老夫了！”
陸明軒道：“宋伯，鋪?zhàn)永镞�需要多少周轉(zhuǎn)的資金，您告訴我，今日之內(nèi)我便派人送來！”
宋伯為大理鋪?zhàn)游迨辏菜闶强粗懨鬈帍男￠L大。
陸明軒小時候長的白白凈凈的，聰慧又乖巧，十分討喜。
每次跟著老夫人來到鋪?zhàn)樱�會親昵的喚他一聲宋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如今看著陸明軒一派真摯的模樣，宋伯終是松了口，“哎，也罷！”
陸明軒擰著眉頭。
“宋伯，您只需要告訴我一共需要多少銀錢即可！”
宋伯見狀，輕輕撫了一下自己那花白的胡須，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世子，總計(jì)需要兩萬兩白銀！”
聽到這個數(shù)字，陸明軒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但隨即咬緊牙關(guān)，毫不猶豫地應(yīng)承下來。
“好，就依您所言，我定會設(shè)法將這筆錢款盡快送過來！”
陸明軒緩緩合上雙眸。
他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如千軍萬馬奔馳一般難以平靜。
兩萬兩銀子……再加上之前虧欠顏卿的五萬八千兩，總共七萬八千兩白銀！
而且，所有銀錢都必須在今日之內(nèi)籌齊。
茶語軒外，陸明軒用力按壓著自己的額頭，滿臉愁容。
早晨他還嘲諷顏卿一身銅臭味，可是如今，他全身上下也只有一身錦衣值些銅臭錢！
陸明軒咬了咬牙！
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在顏卿面前低頭服軟，更不會讓她有看輕自己的機(jī)會！
那么問題來了，這七萬八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從哪兒來？
難不成真要把這身衣服當(dāng)?shù)簦?br />
可這也遠(yuǎn)遠(yuǎn)不夠啊！
身旁的樓月輕聲提醒道：“世子爺，前些日子寧國公府的小公爺為了給暖香樓的林姑娘贖身，特意向世子爺借了一大筆銀子，世子爺何不......”
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
陸明軒猛地抬起頭來，滿臉興奮之色。
“對啊，我竟然把這事給忘了！我陸明軒平日里結(jié)交了眾多的摯友，如今倒是可以先從他們那里暫借一些銀兩應(yīng)急！”
說著，陸明軒激動得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樓月的肩膀之上，就向?qū)巼苋ァ?br />
陸明軒要回了銀錢，又向往昔的好友借了一些。
他看著手中不足三萬兩的銀票，面露難色。
楚詢一搖手中的銀光閃閃的折扇，勸道：
“陸兄，這些銀子可是眾弟兄拿出了自己存了十幾年的私房錢才籌集到的。而且，我還是賣掉了自己最心愛的金扇子，這才將欠你的銀錢全部還清！”
楚詢看著手中的銀扇，心都還在滴血。
陸明軒要的急，也虧得他是寧國公府的小公爺，否則一時之間還真拿不出這么多銀錢來！
秦風(fēng)也附和道：“是啊，陸兄，你向來出手闊綽，怎么今日卻這般焦急的要銀兩？陸兄，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難處，只管和兄弟們說！”
家丑不可外揚(yáng)！
陸明軒微微嘆氣，“一言難盡！各位兄弟，今日這事，明軒謝過了！”
楚詢一合折扇，“陸兄，我們兄弟之間不分彼此，這么說就見外了哈！”
“哈哈哈！”裴南大笑道：“是這個道理！走，陸兄，今日兄弟們請你喝酒？”
陸明軒搖頭，“我今日還有要事，改日再聚！”
說著，陸明軒轉(zhuǎn)身就走，卻在猝不及防間被人撞了個滿懷。
他正為了銀子的事情滿腹憂愁，毫不準(zhǔn)備，這么突然被人一撞差點(diǎn)被推倒。
“陸大哥，我想死你了！”
宋心兒一身男裝，卻遮擋不住女子身形的玲瓏。
她雙手掛在陸明軒脖頸上，說著便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吧唧了一口。
身后傳來一陣的笑聲，“哈哈，陸兄真是艷福不淺啊！”
陸明軒滿身的憂愁一散，“心兒，大家都還在呢！”
“怕什么，都是老熟人！”
宋心兒雙手勾住陸明軒的脖子，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楚兄，秦兄，裴兄，難得今日大家都在。不妨大家一起去八仙樓吃飯如何？今日照舊，我的陸大哥請客！”
此言一出，陸明軒立即變了臉色。
八仙樓一頓上好的飯菜倒也花不了幾個銀子。
但是，每次他與宋心兒去吃飯，總要點(diǎn)暖香閣的花魁來彈曲，再點(diǎn)上一壺宮廷御酒。
暖香閣的花魁一曲下來賞銀十兩，而宮廷御酒更是難得，一壺價(jià)值紋銀千兩。
這還不算，再加上各種精致的點(diǎn)心、茶水，以及賞賜小二的銀錢。
這一頓下來，竟然要花費(fèi)一千三百多兩白花花的銀子。
一千三百多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這些銀子足夠讓普通的百姓一家三口生活上十年。
從前陸明軒倒是不覺得，只當(dāng)宋心兒照顧以前暖香閣的姐妹，品潔高尚。
只是現(xiàn)在，陸明軒急用錢，身上哪里還有多余的銀子來浪費(fèi)？
對，一頓飯花費(fèi)一千多兩銀子，就是浪費(f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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