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抽吧！”

        成南順著河堤一路跑過來，累得氣喘吁吁，長鞭遞過去時，滿臉急迫。

        眼前的人歪著脖子，怔怔地接過來，本就有點歪斜的嘴，開口時更歪。

        “你確定？”他問成南，順便抻了抻手里的長鞭。

        成南腦海中的機械音，報喪一樣開始倒數。

        ”十！”

        “確定！”成南猛點頭，又一指河堤邊，被綁在路燈桿上的七個男人，急躁道：“他們的，我都包了！哥們兒求你快抽吧，就當發善心了行不？”

        “六！”

        歪脖子突然疑惑地收回手，往后退一步，看著成南大為警戒，“不對，有炸！”

        “三！”

        成南一咬牙，猛然抬起長腿踹向歪脖子身下，“炸你大爺！不抽你是我孫子！”

        歪脖子咧著嘴內八字兒夾/緊/雙/腿，一臉痛苦。他手一揮，倒抽著氣兒喊了一聲，“不抽我他媽就管你叫爺爺！弟兄們，給我往死里抽！”

        隨著機械音一聲沒感情的“開始”！成南瞬間被歪脖子落下的一鞭子，抽得趔趄在地。疼痛之余，他急忙蜷縮起身護住臉部和腦袋。

        而后這伙人把他圍在中間，落在他身上的鞭子如雨點般密密麻麻。

        成南如掉進火坑，全身上下到處都傳過火燒般的灼痛。

        但是還好趕上了，開篇不及時就死定了，雖然眼下，生不如死。

        “你們他媽，輕點不行？”成南氣息漸弱，沒抱什么希望還是喃喃一句。

        歪脖子抽累了，揮手阻止其他人，也喘著粗氣努喝道：“臭小子，知道疼了？知道出頭鳥不好當了？知道不是誰都能當爺爺了？告訴你，晚了！”

        “啪”得一下，他落下最后一鞭，踹了成南一腳。

        成南緊抿著唇悶哼一聲，便被人架起來，也綁在路燈桿上。

        他的大花襯衫，扣子被生生抽掉好幾顆，袒露出的那片胸膛皮膚白凈，襯得道道鞭痕更加鮮紅刺眼。

        成南以為可以喘口氣，沒想到歪脖子提著一桶黑墨汁，照著他的臉，毫不留情潑了上去。

        他只能條件反射閉上眼睛和嘴巴，憋著氣兒甩甩頭發，等嘴巴張開時，即刻蹙著眉大口呼吸，“真特么臭！”他暗道。

        歪脖子那一伙兒人終于心滿意足，稍微走遠了些，圍著一個燒烤爐子，喝起酒來。

        成南無力地抬眼環視下四周，入眼一片黑蒙蒙，馬上就要入夜了。

        “恭喜宿主，開篇續寫成功。”

        突然“叮”得一聲，成南腦中再次響起機械音，“再次重申，本書為無字書，宿主既是作者，又是主角。開篇之后，請以出人頭地為主題續創劇情，字數不得低于25萬。全書完本，總部過審，宿主即可回家。”

        “你能別這么喪嗎，3210同志？”成南聽不得那個要死要活的聲音，一聽身上更疼。

        一陣嗚咽突然傳來，3210哭了……

        成南：“……”

        他本不想理會，奈何腦子里被吵得頭疼。“閉嘴！有話好好說！”他低喝一聲。

        3210很憂傷：“宿主，3211號系統妹妹她，和另一個統在一起了。”

        成南仰靠著路燈桿，閉眼恢復精力，實在懶得搭理。

        突然，“滴！滴！滴！”三聲警報急促在腦中響起，成南擰起眉，機械音開始像電流紊亂一樣，呲啦呲啦得響。

        “3210？”他忍著腦中的不適試著呼喚，“怎么了？”

        只聽到機械音在腦中斷斷續續：“注意……注意……系統……檢測到……本書……錯誤！”

        “什么錯誤？”成南沒聽清，凝神問。

        “叮”！系統恢復正常。

        成南再次虛弱地問了一遍：“哪兒錯了？”

        不知為何，他覺得系統突然有點底氣不足，機械音一改要死要活，突然有些唯唯諾諾：“沒有！回復宿主，沒有任何錯誤，請繼續發展劇情。”

        成南身上動一下就疼死，他沒什么心思再去仔細思考。

        系統那會兒重申的話，他在落身這個地方之前就聽過了一遍，即使他當時一邊聽一邊罵，落地后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穿書了。

        還是穿進了一本，沒有主線，沒有劇情，只被提供一個切入點和主題的無字書。

        系統要求他的開篇要突出“慘”，他順著河堤跑了十幾分鐘才找到切入點，就是歪脖子那一伙人。

        他與被綁那伙人素不相識，卻生生包攬了所有人的鞭刑之苦，不只夠慘，也夠賤。

        穿書前他剛剛大學畢業，曾經學過四年散打，一些逃生小技巧早就爛熟于心，像此時身后這種綁扣于他而言解開沒什么難度。

        天色黑了下來，歪脖子那些人不知什么時候，一個個東倒西斜呼呼大睡上。

        成南總算順過點氣兒，掙脫開繩子后，確認那伙人沒有醒來，便捂著胸膛，二話不說趿著拖鞋，踉踉蹌蹌奔出去四五米遠。

        他已經計劃好，下一步勢必先去找個漂亮的女主角，劇情可以按他的計劃發展，比如女主見他如此慘兮兮，肯定會可憐他，帶他回家，之后和他日久生情……

        但是腳步陡然間越來越沉重。

        他頓住腳慢慢回過頭，不由一愣。忘了，還有一伙兒不認識的同胞呢。

        果然，其他被綁的人都可憐巴巴地向他投來一道道熱烈的視線。

        “……”

        那幾人被解開綁扣后，第一次真實感受到什么叫作臉色又黑又臭，畢竟成南頂著一臉烏黑的臭墨汁。

        不過不影響他們對這位天將大恩人的跟隨之心。成南耳邊一聲聲的“大哥！”“大哥！”接連響起，他覺得太陽穴跳得直突突……

        他搖搖頭，懶得廢話轉身就走，卻沒想到身后“撲騰”“撲騰”一陣響，那幾人跪下了。

        大哥急著找大嫂，小弟卻一心推大哥上梁山。

        “你們……”成南又咧嘴“嘶”了幾聲，身上簡直要疼炸了，越氣越疼！

        他指尖挨個點了點，卻話沒說完，遠處歪脖子突然睜開眼站了起來，他一偏頭正好與他對視上，兩人一時間面面相覷。

        “hi！”成南將將地沖歪脖子揮揮手，露出的那一口大白牙，在那張黝黑的臉上異常顯眼。

        趁著歪脖子見鬼似的愣怔之際，他轉回身深吸一口氣，大喊了一聲：“跑啊！傻愣著干啥！”

        “大哥！你那只拖鞋呢？”跑在他身側的那名小個子，看看他光著的一只腳，很好奇。

        成南無語得拍下他后腦，不想搭理。能說跑丟了嗎？丟人！

        身后一伙人揮舞著長刀棍棒，兇神惡煞地追著，成南馬上意識到這么沿著河邊跑下去不是個辦法。

        他猛然頓住腳步，傷口使他看起來萬分痛苦，“上河堤！”他手一揮喊了聲，“跳！”

        “噗通”“噗通“的入水聲不斷響起，唯有那名小個子顫抖著雙腿沒有跳。

        “你啥意思？跳啊！笨蛋！”成南看向他，急迫地喊道。

        “大哥！我，我上次游泳還是二十多年前在澡盆子里！”

        “嘖”！成南想都不想，一腳給他踹下河，結果給自己的傷口又抻了一下。

        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西吧！

        “游啊！看我，這樣手劃起來。腳，撲騰撲騰！”程南手腳并用，邊比劃著現場教學，邊回頭看追來的歪脖子那伙人。

        他臉上那層黑墨汁在路燈的映射下油光錚亮，腳上又只趿著一只拖鞋，在河堤上長手長腳賣力揮舞著，企圖發掘出小個子潛在的游泳天賦。

        河面遠處，私人小游艇上的寒晟，立于駕駛艙里，舉著望遠鏡便看到了如此詭異的一幕。

        “往那邊，”他對駕駛員手指了一個方向。

        程南猛然聽見“轟隆隆”一陣響。尋著聲音望過去，看見之前就注意到的那艘小游艇，竟轉了方向朝向他們這邊開來，不禁大喜！黝黑的臉上嘴角一勾。

        “聽我口令，全體向右旋轉45度，游！”他蹬上堤壩，指揮道。

        水中那幾個人，正一個接一個排成一條直線在用生命撲騰著，聽見成南的口令后，紛紛配合地轉過去，像群乖乖的鴨寶寶，整齊劃一地向游艇游過去。

        成南身后的追趕聲也越來越近。

        他側過身，抬腳便把另一只拖鞋射門一樣，照著近在咫尺的歪脖子臉上甩了過去，回身便毫不猶豫跳進水里。

        “嘶！”他咧嘴又倒抽口氣。身上那一道道鮮紅的傷口遇水頓時像煙花炸了一樣，渾身炸得那個舒爽！

        換了口氣，他揪起到底沒什么天賦的小個子，向著游艇的方向努力游了過去。

        “謝謝大哥！我木蛋跟定你了大哥！”小個子連咳好幾聲，急忙感恩戴德。

        成南停下吼他一聲，“你閉嘴！”他感覺身心俱疲。

        成南排在鴨寶寶隊伍最后，他臉上本有些干涸的墨汁遇水后開始稀釋，所以始終瞇著眼防止墨汁留進眼里，以至于始終看不太清游艇上那個男人的長相。

        但他卻能遠遠望見，那個男人烏黑的發絲上仿佛生出了一圈兒絕美的菩薩光環。

        寒晟伸出掌心將甲板下方的人一一拉上去。

        程南用盡力氣拖著木蛋的屁股，與寒晟配合，最終也成功給他翻了上去。

        他大喘幾口氣，便抬頭最后伸出自己的手。

        寒晟的手慣性地還伸著，但關切的視線還停在剛被翻上去的木蛋身上，正在和過來幫忙的駕駛員交代著什么。

        程南覺得他要被泡發了。他等得著急，索性直接用力身體一挺，借著浮力一躍，先拉住了寒晟的手心。

        寒晟手心上一沉，這才想起，水里還有一人。

        實在是程南那張臉與這夜色，與這黑秋秋的水面快融為一體，他忽略了。

        他轉過頭，成南瞬間一愣。

        貌若潘安，冠如宋玉，說得就是這樣的面孔嗎，他想。

        “謝了，拽吧！”程南愣過后瞇著眼感激一笑，緊了緊手心示意寒晟一下。

        那口白牙亮得刺眼，寒晟微微頷首，恍然大悟，這是河堤上那個行為詭異的人。

        他沉默了幾秒，便在程南感激的目光里，一根根掰開了成南的手指。

        “太丑了，不拽。”他說，像是在說“我不餓，不吃了”那樣尋常。

        程南的手被無情地撇開，他懵逼地看著寒晟直起身欲走。

        以貌取人的菩薩么？程南腦子空了兩秒。

        “等等！”他喊住寒晟。

        他身體實在疼痛不已，力氣已經越來越小，再泡一會，估計能被人報警來撈尸了。

        寒晟站在甲板上，居高臨下看向他。

        程南暗罵了他一頓，面上卻笑道：“誤會！誤會！”

        寒晟擰起眉，有些不解：“誤會？”

        “嘖！”程南不想廢話，一頭扎進水里，像只原地蹦跶的大青蛙，蹬著長腿，兩手撲棱著往臉上一頓胡啦。

        雖然是夜里，但有河堤上那一排路燈照射過來，寒晟就是覺得這一方范圍的水，看著平白黑了好幾個度。

        水下那抹高挑纖長的身影，仿佛墨魚精附體。

        大概半分鐘。

        奇奇怪怪的墨魚精突然竄出水面，甩了甩浸濕的頭發，雙手抹了一把臉又順手把濕發攏在了腦后。

        寒晟看著與那白皙俊逸的面龐，不再違和的那口大白牙，愣愣地牽住了那只，再次朝他伸過來的手。

        “謝了哥們兒，拽吧。”程南拋過去一個飛眼，又捏了捏男人手指。

        嫌丑？顏值這塊兒整個大學他還沒遇到過對手。

        寒晟手一顫回過神，但是在成南得意的目光里，他再次把手放開。

        “太好看了，還是不想拽。”他搖搖頭，說得很認真。

        “……”

        真特么難伺候！

        手再次被甩，成南霎時間收起笑臉。

        他嘴唇泛白此刻沒了一丁點血色，只覺得渾身開始打冷顫。

        “你！你給我等著！”

        成南瞪向寒晟，一時間身體極度虛弱又怒急攻心，突然身上一松懈，暈了過去。

        連掙扎都沒有，一下子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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