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的人不在有什么用？”蘇正清揉了揉眉心，很煩躁地說道，“現在到處都是呼喚你的聲音，趕緊回來露個臉。”

        蘇玉樓的神色中透出一股譏誚，她不緊不慢地敲了敲桌面，“您也可以偽造我的死訊，我想這對王室來說不難吧？”

        “你這”蘇正清鐵青著臉瞪著她。

        “太慘了，我死了之后怎么壓下民眾啊，”蘇玉樓說道，“哥哥那里也沒法交代，雖然現在是個擋箭牌，但沒了還挺難受的吧？”

        “知道就趕緊滾回來。”蘇正清說道。“這是你的義務。”

        “哦？我的義務？”蘇玉樓神情更冷了，“包括那件事，也是我的義務？”

        “你這不知感恩的東西，”蘇正清斥道，“王室養你這么大，你就是這么回報的？”

        “我怎么回報了？”蘇玉樓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說道，“跟我這么說話，哥哥知道嗎？”

        “他不知道，別想把你哥哥攪進來，”蘇正清說道，“知道了就趕緊滾回來，不要讓我再重復第二次。”

        “可你都說了三次啊”蘇玉樓傾身向前，語氣陡然變得危險起來，“我要是不呢？”

        海洋一般的眼睛里仿佛有漩渦在卷動，藍色逐漸轉深。

        潮氣在室內蔓延，無形的恐懼在室內蔓延，這恐懼仿佛隔著通訊傳遞給了那邊的男人，他看著蘇玉樓，仿佛看到了什么深海巨獸一般，驚駭地后退了一大步，再不復之前地冷峻嚴厲，聲音因為驚嚇變得扭曲起來，“你，你這惡魔！你這噩夢！”

        “如此害怕我，卻還因為利益想讓我回去，”蘇玉樓微笑，“人類還真是奇怪啊，是不是，父親？”

        “為什么你沒有死在絕海？！”蘇正清崩潰一樣地大叫道，“為什么你沒有死在嘆息之墟？如果你死了”

        “哥哥還是個omega，你改變不了任何事實。”蘇玉樓向后一靠，無形的恐懼隨之淡去，她恢復了之前懶洋洋的樣子，“我對那個位子沒什么興趣，就連哥哥都知道這點，只有您，活得像個得了妄想癥的瘋子。呵，還是說，你真的瘋了呢？”

        “你在說些什么胡言亂語？”蘇正清扯著自己面皮，“我沒有瘋，你這個怪物！本來就不該活著！”

        “哦，我也說了不是嗎？”蘇玉樓微微一笑，說道，“有本事，就來殺死我。”

        蘇正清還想說什么，卻被侍者架出去了，就在蘇玉樓要掛斷通訊時——

        “阿樓。”一個溫潤的男音響了起來。

        “我和你無話可說。”蘇玉樓快速地掛斷了通訊。

        “愛麗絲，”她很是煩躁地說道，“屏蔽這個通訊地址，不要讓他們有機會打過來。”

        “是，代理船長。”愛麗絲說道。

        掛斷了通訊，蘇玉樓的心情還是很差，沉著臉坐在座位上。

        “代理船長，”愛麗絲說道，“001號請求通訊。”

        “讓他滾。”蘇玉樓說道。

        “代理船長，001號使用的是皇室秘線，我沒有權限掛斷。”愛麗絲說道。

        “呵，是嗎。”蘇玉樓彎起嘴角。“那就接通吧。”

        當接通的那一剎那，亞法拉斯抬起頭，準備好的笑容忽然蕩然無存。

        “殿下”他看著蘇玉樓，忽然捂住了心臟。

        【警告！目標目前狀態難以探測，危險級sss！請宿主立刻結束通訊！】

        系統彈出一大堆紅框警告。

        “哦？我當是誰，沒想到是你。”蘇玉樓撐著下巴笑道。

        那雙蔚藍色的眼眸仿佛深不見底的漩渦，要將所有注視著它的人緩緩吸入一般。

        “殿下是我。”亞法拉斯心跳不已，但他卻把這當成了心動。

        果然不管多少次看到這雙眼睛，我都會為她心動啊。他著迷地想道。

        只要能一直被她注視，便是死亡也不足為懼。

        【宿主！請立刻結束通訊！】系統繼續警告道，【檢測到最高級別的精神污染，宿主，若想保持自我，請立刻掛斷通訊！】

        保持自我？那是什么東西？亞法拉斯想道，我不早已是蘇玉樓的仆人了嗎？

        之前應該是因為重生的緣故，一時沒想起來。對，一定是這樣的原因。

        亞法拉斯的眼睛逐漸染上瘋狂。

        “主人，您的仆人等待吩咐。”他恭順而又狂熱地說道。“請原諒我之前的冒犯，如果能早日見到您的雙眸，想必我能更快的想起來”

        “滾。”蘇玉樓沒心情理他，簡簡單單地說道。

        “是。”亞法拉斯低下頭，關閉了通訊。

        通訊斷掉的一瞬間，仿佛有電流穿透他的腦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抱著腦袋大叫一聲，“我，我怎么把通訊關了？”

        【清醒程序已結束。歡迎回來，宿主。】系統冷淡地說道。

        “清醒？我剛才怎么了？”亞法拉斯問道。

        【宿主應該感激那位大人當時并沒心情處理你。】系統說道，【否則簡單的清醒程序無法將您喚醒。】

        “我被催眠了？”亞法拉斯反應過來，“呼，不愧是我看上的alpha，果然足夠優秀。”

        【宿主，需要我再執行一下清醒程序嗎？】系統問道。

        “不用，謝謝你。”亞法拉斯燃起了斗志，“既然她現在心情不好，我換個時間再去找她。”

        【】

        “不過系統，”亞法拉斯忽然問道，“如果清醒程序沒有用，還有什么別的手段嗎？”

        【保密事項。】系統說道。

        “好吧。”亞法拉斯點點頭。

        他的房間不是原來的豪華單間了，換成了和別人一樣毫無特殊的標準間，就算如此，以亞法拉斯嬌貴的身體，還是難以在床板上入眠，所以他已經兩天沒睡了。

        然而經受了清醒程序之后，亞法拉斯再也抵不住疲憊，沉沉地在床板上睡著了。

        系統決定給他一點提醒，于是趁他睡著的時候，將前世的檔案作為夢境在他的腦內播放。

        前世·皇宮。

        “救救我”年長的亞法拉斯雙手染血，在一群尸體中間向它哀求，“系統你在的吧，求你了我不想”

        “舅舅？”公主打扮的女孩拎著裙子跑了過來，“他們說你瘋了，甚至殺害了皇帝？！”

        女孩話未說完，愕然地看著亞法拉斯周圍的尸體，“我沒被騙？”

        亞法拉斯眼里流著淚，手上卻拿著劍，毫不留情地朝他平時最為寵愛的侄女走去。

        “舅舅，您要殺我嗎？我我不是您最愛的”女孩看著他走近，恐懼地甚至沒有逃跑。

        “快逃”亞法拉斯流著淚，從嗓子里擠出幾個字。

        “舅舅！”女孩掙扎著，在他的劍落下之前狼狽地跑了幾步，“舅舅，您醒一醒！”

        “離開”亞法拉斯竭力抵抗著，卻只能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劍逼近了女孩，最后——

        插入了女孩的心臟。

        最后一名皇室之人死了。

        亞法拉斯跪倒在地，眼里流著淚，可嘴角卻機械式上揚。

        “救我”亞法拉斯斷斷續續地說道。

        哪怕殺了我也可以。求求你了，將我從這個可怕的世界釋放吧。

        【很抱歉，我無法讓你脫離這個世界。】系統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過我可以讓你重生。】

        “哦？你也想離開朕嗎，亞法拉斯？”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起。

        亞法拉斯僵住了，他的脖頸不受控制地一點點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后終結于一片深藍之中。

        【檢測到宿主精神已然瀕臨消滅，執行重生程序。】

        檔案結束。

        亞法拉斯滿頭大汗地從噩夢中驚醒。

        “這是什么”他捂住腦袋，痛苦地說道。

        【這是為了保護宿主精神，所以特地刪除的記憶。】系統說道。

        “我怎么會”亞法拉斯頭痛欲裂，然而于此同時，一陣幽藍的光在他身上泛起。

        【警報！】系統說道，【遭到異物入侵，請宿主堅定精神，不要被】

        晚了。

        亞法拉斯的眼瞳漸漸失神，轉為平靜。“你在說什么啊，我被控制什么的。”他微笑道，“只是一個噩夢罷了，陛下”他的眼里落下兩滴淚，“是個好人。”

        沒救了。系統頭回感到了絕望的情緒。

        這回也要重蹈覆轍嗎？

        云栩從營養艙里爬出來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又好了不少。四肢再也不是虛浮無力的狀態，雖然比不上全盛期的自己，不過至少也有四分之一的實力了。

        恢復了的云栩精力充沛，不干點什么就渾身難受，他張望了一圈，立刻就發現了低氣壓的蘇玉樓。

        “殿下？”他走過去，“您怎么了？”

        “”蘇玉樓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云栩又開始痛恨自己的笨口拙舌。“殿下，”他說道，“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什么都可以？”蘇玉樓動了動，挑眉。

        “什么都可以。”云栩說道，“！”

        話音剛落，他便被蘇玉樓拉到懷里抱著。

        蘇玉樓就像吸貓一樣，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就讓我抱一會。”蘇玉樓懶洋洋地說道。

        抱吧抱吧。云栩大度地不跟她計較。

        只要能讓她心情好點，被抱一下算什么，比起這個，如果蘇玉樓心情再差下去，那才是真的麻煩。

        回憶起前世種種滅火的經歷，云栩便感到頭大。

        相比之下，眼前這個只要抱抱就能哄好的蘇玉樓，簡直就是天使！

        想到這里，云栩忽然母性大發，轉過身主動抱住了她。

        蘇玉樓愣了愣，愕然地看著他。

        云栩不給她機會，直接把她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

        “我會一直在殿下身邊的。”云栩說道，“不是說了嗎，我會守護殿下。”

        蘇玉樓的身體僵了僵，笑聲悶悶地響了起來，“連我的心也要守護嗎？”

        “那是自然的。”云栩說道。“我說過，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哈哈哈，”蘇玉樓笑得身體都在顫抖，“唉。”她直起身體，眼睛的藍色淺淡地宛若晴天時的近海一般，她擦了擦眼角流出來的淚，托著臉頰，淺淺地一笑，說道，“那就拜托你了，還沒分化的小孩兒。”

        太美了。

        無論是那夜一般的長發，還是海一樣的雙眸，端正秀麗的臉龐毫無瑕疵，如雕像一般完美無缺，本來應該缺少的生氣卻因為笑容而生動起來。

        并非如神明一樣高不可攀，或者說，她本來便應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然而此時，只在此刻，云栩感到自己離她如此之近。

        如此觸手可及。

        云栩忽然流下淚來。

        他從未在前世的蘇玉樓臉上看到過如此溫柔的笑容，前世的陛下猶如失去了笑的機器人一般沉默冰冷，平靜的外表下潛藏著不一般的瘋狂。

        真好啊。

        您還能像這樣露出笑容。

        “嗯？怎么哭了？”蘇玉樓看著他突然又流淚，吐槽道，“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個哭包啊遲早得成omega。”

        “我是太高興了。”云栩抹去眼淚，笑著看著她，“殿下笑起來很美。”

        “我當然是最好看的。”蘇玉樓很是受用，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我能”云栩見她心情好了起來，試探地問道，“知道嗎？”

        蘇玉樓知道他想問什么，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撇開視線，“也沒什么事。”她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自嘲，“一群不相干的人罷了。”

        不相干？騙鬼呢。云栩嫌棄地看著她。

        “真的嘛，”蘇玉樓戳了戳他的腦袋，帶點不爽地說道，“走到哪里都陰魂不散的家伙，啊，真是麻煩，跑到這里都避不開。”

        “殿下如果想的話，可以離開。”云栩壓下心跳，說道，“檢查過勞倫斯的宿舍之后，就可以研究那個傳送裝置了。”

        ‘隱秘的房間’。這是黑暗聯盟用來誘拐小孩子的慣常技倆。

        想辦法攻破艦船ai的防火墻，然后黑掉最角落的一處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入傳送裝置，然后等待好奇心強，或者被排擠的小孩子自動落網。

        這樣的人要么失蹤了也不奇怪，要么不見了也不會有人去找，堪稱最佳誘拐方式。長久以來，黑暗聯盟早已發展出了一條流水線，利用這種手法源源不斷的誘拐著帝國未分化的孩子作實驗品。

        前世等云栩終于發現了完整體系時，黑暗聯盟已經通過這個方式誘拐了十幾萬的孩子。

        如果能夠早一點的話

        可以說這是云栩最為遺憾的事之一。

        只是如今，真的可以通過蘇玉樓來斬斷這條犯罪鏈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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