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可以救外公的。

        可是她問過外公，外公卻說，他已經活夠了，也能死后瞑目了。

        外公不想活了。

        宋妗不懂，為什么還有人會覺得活夠了？

        尤其這個人還是對她一直很好的蘇外公。

        從古至今，人類不都是追求永生嗎？

        宋妗想救，但是外公不讓她救。

        外公似乎察覺了她的身份，但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依舊對她如初，目光也依舊是長輩的慈愛。

        江宴之低聲開口：“外公已經八十多歲了，對于人類的平均年齡來說，他已經超過了。”

        “其實他的身體早就虧虛了，內里很不好，你也知道。”

        宋妗露出一抹苦笑，“我當然知道，以他的身體能夠活過七十歲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他年輕的時候太拼命，為了實驗、為了科研晝夜不分，早就把身體拖垮了。”

        “但是這些……在我們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算得了什么。

        她可是死神，就算她用死氣救不了人，但她有的是法子救人。

        可問題就出現在于，外公他不想再活了。

        是外公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

        江宴之抬眸，輕輕摸了摸她的軟發，耐心的說：“人終有一死，外公他是看明白了，他心中的愿望都已滿足，他是含著笑意離世的。”

        人類死亡是沒有魂魄的，那都是編制出來的美好謊言。

        人死了之后，只會產生一團無意識的死氣。

        而這團死氣終歸會落入死神的體內。

        宋妗抿了抿唇，情緒還是有些低落，“我知道了，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凡人有些感情，在我漫長的歲月當中，這是一段珍貴的回憶。”

        以前她活的逍遙自在，現在有了牽絆、有了回憶，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江宴之俯身抱著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好了，我們與他們終究不同，你要學會釋懷。”

        宋妗倏地臉色一白，推開了江宴之，“別抱我……”

        江宴之神情一怔，臉色驟然沉了下來，眸光有些哀傷，“妗兒，現在難道連抱你都抗拒了嗎？”

        宋妗搖頭，“不是，我……”

        她還想再說什么，病房內有人喊她，她匆匆就跑進去了。

        江宴之望著她的背影，目光復雜。

        妗兒，到底是什么。

        讓你如此抗拒我的親近呢？

        ………

        蘇懷德死后，宋妗以及宋家人給他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

        他身為國家重要人員，葬禮那天，也出現了很多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

        他一生都在奉獻，奉獻給了祖國。

        這樣的人，值得尊敬與愛戴。

        “妗妗，下雨了。”

        蘇寶寶打著一把黑傘，胸口別著白花，一臉弱不禁風的走到宋妗面前。

        女生站在墓碑前，望著墓碑上那肅穆嚴謹的黑白照，倏地笑了笑，卻什么也沒說。

        蘇寶寶微微抬眸，望著自家女兒精致貌美的側顏，有時候不禁感嘆一句，都二十年過去了，她的女兒如同二十年前一樣，竟絲毫沒有變化。

        她想自家女兒的特殊身份，又想起這個被神之界同化的現代世界，似乎又有一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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