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灼臉色微變，周智諾也投來了奇怪的目光，語氣不耐道:“你問這干嘛？沒事別煩我。”

        紀昭不知道他們想到哪去，只笑了笑，指著門上的貼紙道:“我看你的id好像是個女生的名字，好奇問一問。”

        話音落下。

        江灼眼睫微顫，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若有似無地輕輕松了口氣。

        提到那個名字后，不知是不是淡黃燈光的原因，周智諾的神色似乎柔軟了些，雖然聲音還是冷冷的，卻仍然回答了紀昭:“那是我妹。”

        紀昭點點頭，說道:“我猜到了。”

        聞言，周智諾皺了皺眉:“你怎么猜到的。”

        “能讓我進去說嗎？”紀昭指了指房間。

        里面的小新人見狀，立刻如釋重負般飛快跑了出來:“哥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

        新人離開，周智諾的臉色仍舊不好看:“如果你要談指揮的事，別跟我說，滾去跟教練說。”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看教練同不同意讓一個連比賽都沒打過的新人當指揮，說完再來找我。滾吧。”

        他說完就要把門關上，紀昭卻猛地伸出手去想要擋住，眼看就要夾到他的胳膊，江灼瞳孔緊縮，瞬間一腳便把門踹開。

        “你他媽傻逼嗎？”江灼緊扯住紀昭的胳膊把他拉出來，怒道，“用腿擋不會？非用胳膊，想變殘廢？”

        紀昭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道:“沒事沒事，你小點聲。”

        旁邊已經有路過的人朝這邊看過來，紀昭有些不自在地從江灼手里抽出胳膊。

        靠，捏那么緊。被門夾一下都沒江灼手勁大。

        紀昭不敢再看江灼的臉色，只對周智諾道:“我不是來談指揮的事，我有別的事情要說，先讓我們進去吧。”

        剛才那一幕，確實也嚇到了周智諾，他眸光落在紀昭的臉上，半晌，終于側身讓出來位置。

        走進房間，紀昭發現這里簡單的不像一個人住的地方。

        除卻新人那邊還有些雜物堆積，周智諾這邊的東西少得可憐。

        “要談什么，快點說。”周智諾只想趕緊把他們打發走。

        紀昭立在原地，忽地跟周智諾鞠了一躬，再抬起頭時，看著滿眼驚愕的周智諾，認真道:“今天的事兒是我做得不對，我跟你道歉。”

        周智諾愣了愣，剛想說些什么，就聽紀昭繼續道:“我沒能提前了解到你擅長的英雄，也不了解你擅長的打法，就硬要你配合適應我做體系，這點是我的失誤。”

        從他剛剛鞠躬開始，就已經把周智諾給震住了。

        這什么年代，還有人鞠躬道歉？？

        紀昭見他沒有出聲，繼續緩緩道:“我確實暫時沒有資格做艾瑪的指揮，而且新人中單指揮這事兒確實讓人挺難接受的。”

        他笑了笑，聲音溫和:“是我太著急了，我想著只要我能做好該做的事，或許能更快幫艾瑪贏比賽。也確實有點私心，我想證明自己我中單很強，想讓你們相信我。”

        周智諾緊抿著唇，眸光落在紀昭的臉上。

        這個人，和他直播里完全大相徑庭。

        一個人線上線下真的差別會有這么大么。

        “諾哥，你能原諒我不？”紀昭誠懇地道，“下回我肯定提前做好功課，跟你們商量好想玩的英雄，想練的體系，不會再強求你們配合我。咱們一起找出更適合艾瑪的風格。”

        他眼睛像是涌動著的海浪，在夕陽下泛著層層金色的碎光。

        只這樣被他看著，就仿佛真的會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他。

        江灼沒想到柯相羽來只是為了跟周智諾道歉，來道歉還拉他干嘛？

        除非，這些話，也是說給他聽的。

        許久，周智諾從他臉上撇開目光，聲音低低的啞:“我不吃這套，想當指揮去跟教練說。”

        教練當然同意，他已經打算讓柯相羽當隊內指揮，只是把周智諾這塊硬骨頭扔給了柯相羽自己解決。

        阿銀的眼睛賊著呢，從這俱樂部里招的隊員就沒一個是差苗子就能看出來。

        紀昭輕輕道:“圣域是五個人的游戲，缺了誰都玩不成，更別提奪冠。”

        聞言，周智諾輕嗤了聲:“就你還想奪冠？”

        “嗯，”紀昭絲毫不生氣，無比肯定道，“不僅是我，你，江灼，趙尹航，金子墨。我們五個，都會奪冠。”

        周智諾不耐煩道:“我沒你那么大夢想，我只是來掙錢。”

        “那你妹妹呢？為什么用妹妹的名字做游戲id？”紀昭反問。

        周智諾忍無可忍道:“滾出去，別管我。我想用什么id用什么id，聽到沒有？”

        紀昭還想再說，卻被江灼扯住了領子，揪出門外。

        門被狠狠摔住，上了鎖。

        “別跟他說了。沒用。”江灼靠在門邊，淡淡道。

        “就差一點兒了……”紀昭有些不甘心地看向那門上的貼紙，嘆了口氣，他還有很多話想說都沒能說完。

        江灼余光瞥見他低落的神色，有些不解:“那么想當指揮？”

        “嗯。”紀昭無精打采地朝二樓去。

        像條掉進水里被撈上來的小狗。

        剛剛柯相羽的話還回蕩在耳邊般。

        “不僅是我，你，江灼，趙尹航，金子墨。我們五個，都會奪冠。”

        癡人說夢大多都是好笑的。

        可江灼笑不出來。

        江灼的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門上，良久，緩緩收回。

        接下來的幾天訓練賽，周智諾仍然我行我素，用行動抗議紀昭的指揮。

        他們變得越來越輸多贏少，最后不得不讓江灼重新負責指揮。

        輸給一個國內相對來說的弱隊那天，紀昭臉色很差。

        他很少發火，就是在hg，也最多只是臉色嚴肅，從來沒有跟隊友發過怒。

        但是輸給一個明顯實力不足的弱隊，而且是以隊友不聽從指揮故意送死導致的結果，紀昭接受不了。

        隊內氣氛一度達到了冰點。

        當天，他飯都吃得很少。

        回到二樓便埋頭打游戲，一直打到了半夜，眼底浮著淡淡的青色。

        江灼就坐在他身邊，偶然淡淡瞥過去幾眼。

        什么也沒說。

        柯相羽已經四天沒說過話了。

        明明以前那么話癆。

        氣成這樣，也挺難得。

        “還有一個星期圣彼得蘭堡杯賽開始，調整調整狀態吧。”郝有潛嘆了口氣，已經挑不出什么好話鼓勵他們了。

        他和阿銀，一個負責唱紅臉，一個負責唱白臉。

        照現在這個狀態下去，杯賽沒準連發展聯賽的新人都打不過。

        郝有潛愁啊。

        話音剛落，忽地從一樓走上來幾道皮鞋踏響的聲音。

        郝有潛眼尖的認出對方，干咳了兩聲道:“老板來了，趙尹航把金子墨叫醒。”

        趙尹航立刻拍醒了旁邊還在睡覺的金子墨。

        紀昭沒什么心思去關注老板，他手上操作著新英雄，一遍遍地練著連招。

        如果實在不行，正式比賽那天，他只能拿出原先的打法和實力。

        他不是要放棄隊友，他只是……覺得無可奈何。

        半晌，他似乎聽到有人在他身后說話。

        “柯相羽。”直到江灼叫他的名字，紀昭才從游戲里回過神來。

        江灼皺了皺眉，柯相羽的壓力好像很大，他不明白，一個新人為什么要把所有壓力承擔到自己身上。

        比賽打不好，沒人會怪到一個新人頭上。

        頓了頓，他看到“柯相羽”抬起眼，有些懵懂地問:“怎么了？”

        江灼看著他眼底的血絲，微微一滯，說道:“卡魯斯跟你說話。”

        卡魯斯？

        紀昭抬起頭，他想起來了，百度的時候搜到過，這人是艾瑪老板。

        “打得這么投入不累嗎？”他聽到卡魯斯笑著說，他中文很流利。

        紀昭先是一怔，而后搖了搖頭:“湊合。”

        卡魯斯伸出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道:“我聽說離杯賽還有七天，咱們戰隊也好久沒有團建過。由于你們壓力很大，我為你們組織了一場團建活動！有誰參加？”

        老板就是老板，豪氣啊。

        紀昭雖然并不想去，還沒來得及拒絕，卻聽江灼第一個出聲:“我去。”

        紀昭有些愕然地轉頭看向他，沒想到江灼會喜歡湊這種熱鬧，都快比賽了他現在還想著玩？

        這不是江灼的風格。

        而后，四面八方傳來了興致不高的聲音。

        趙尹航先開口:“害，我就不去了，我本來就菜，多練幾天。”

        金子墨向來是趙尹航干什么他干什么:“我也不去，要陪航雙排。”

        最后是周智諾:“不去，沒錢，交不起團建費。”

        紀昭剛要開口拒絕，就聽卡魯斯聲音拔高:“我們戰隊，所有人都是教練精挑細選出來的，但是，有一點很不好。”

        他聲音沉下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他:“太不團結。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選擇解散戰隊，你們沒有好的成績，沒有好的配合，只會浪費我的投入。”

        聞言，他環顧四周，唇邊帶著淺淡的笑意:“現在，誰想參加團建？”

        為了戰隊不被解散，幾個人都被迫松了口。

        紀昭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卡魯斯很滿意:“放心放心，不收取任何團建費用，你們這些首發出去散散心。地點是阿銀教練已經選擇好的，今晚都收拾好東西，明天便乘飛機出發喔。”

        紀昭:……

        合著您就是來通知一聲唄，全都定好了。

        怪不得江灼一開始就同意，紀昭懷疑他早知道老板會有這么一手。

        算了，就當散心吧。紀昭這幾天確實心里不好過。

        然而第二天，下了飛機打車趕到傳說中的團建地點的五人。

        站在一望無際地玉米地里，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半晌，寧靜的玉米地里，傳來趙尹航顫抖的聲音:“你說，老板是不是嫌咱們太菜浪費錢，所以把咱們隨便找個地扔了？”

        紀昭:……

        金子墨提著自己的行李，害怕地說:“航，我被扔了嗎？”

        “是啊，屬你最菜不扔你扔誰？”趙尹航煞有介事地恐嚇道，“一會有專車接我們回去，把你自己留在這剝玉米棒。”

        “我不會剝怎么辦？”

        “抽你唄。”

        “……嗚。”

        紀昭和江灼對視一眼，發現他跟沒事人一樣，提著行李看向紀昭，挑了挑眉:“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挑的地兒。”

        紀昭:？

        他好像也沒問是不是他挑的地方啊。

        紀昭立在玉米地里，看了眼隊伍末尾那個脾氣暴躁的上單，卻只看到周智諾愣愣地站在玉米地，看向遠方的矮山。

        玉米地的盡頭。

        那里有鱗次櫛比的村落，有潺潺流淌的小溪，也有挑著扁擔的老漢。

        暴躁到不聽任何人勸誡的周智諾。

        臉側，緩緩滑下一滴眼淚。

        “這里是周智諾老家。”

        江灼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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