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住店？”薛星落有些詫異，她回府那天，雖然只是掀開馬車簾子隨意看了一眼，可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兩人，分明是真的在“胸口碎大石”，是以她對于他們的印象格外深刻。他們都表演地這么認真了，竟然會賺不夠住店的錢？

        不過她更奇怪的還有：“他們不是本地人嗎？還要住客棧？”

        郭侍衛(wèi)看樣子對這兩人頗為了解，給她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兩人真的是外地人，他們一個多月前來的京都，被這里的繁華給迷了眼，游玩一番之后，發(fā)現(xiàn)隨身盤纏所剩不多，于是兩人一合計，打算在街面上擺個雜耍攤子掙點錢。

        巧的是街面上正好有個空缺的位置，兩人沒有多想，美滋滋地“開業(yè)”了。誰成想因為他們表演地太過嚇人，嚇哭了不少小朋友和路人，并沒有多少人愿意打賞。

        而過了幾天，那空位原來的攤主回來了，當即就要讓兩人把位置讓出來。

        郭侍衛(wèi)有些無奈：“大小姐，您看著街面上熱熱鬧鬧的，攤位一個挨著一個，明面上都是在京兆尹那里記錄過的，要往深了說，也是有人時不時管一管的。那兩人同原攤主起了爭執(zhí)，原攤主就找了一幫打手，將兩人給狠狠打了一頓。”

        薛星落指著前方問道：“那些打手，就是他們嗎？”

        就在幾人眼前，一伙身形彪悍、氣質猥瑣的人手中高舉著棍棒，正大呼小叫追著人跑，惹起不少騷動。

        郭侍衛(wèi)苦笑道：“對，就是他們。您別看他們一個個像是地痞流氓一樣，其實他們背后的主子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少爺。”

        郭侍衛(wèi)最后一句話刻意壓低了聲音。

        薛星落看著那些人的身影，了然。吏部侍郎家的小少爺，小說的男二號，一個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原主“黑名單”上的佼佼者，養(yǎng)了一伙閑人專收街巷里的“保護費”。

        這么算來，那兩人同吏部侍郎家的小少爺算是有仇。

        挺好的。

        薛星落對于街面上的熱鬧沒什么太大的興趣，她買了沒幾樣東西，感覺走得累了直接打道回府，順便讓郭侍衛(wèi)將兩人帶去見她，說是想招徠兩人做她的侍衛(wèi)。

        郭侍衛(wèi)不明所以，回去之后將這件事告訴了張副將。

        張副將想了想：“先帶他們來見我，我考量考量。”

        -

        薛星落在外頭逛了一圈透了個氣，算是心滿意足。

        她臨回到府里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有輛富貴的馬車招搖著從將軍府的門口離開。

        季嬤嬤站在門口，見到薛星落的時候，她臉上閃過難言的神色，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薛星落行禮道：“大小姐回來了。”

        “大小姐”三個字咬字很重，頗有些咬牙切齒。

        薛星落笑問道：“剛才那是誰家的馬車呀？”

        季嬤嬤皮笑肉不笑：“回大小姐的話，那是敬王府的馬車。”

        薛星落挑眉，嘴巴微微張開，卻沒有追問下去。倒是讓掏心掏肺地想法子搪塞的季嬤嬤落了空。

        在回廊里走著，紅袖忍不住偷笑道：“小姐，你都沒看到季嬤嬤的臉，都發(fā)綠了。咦，那不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翠怡嗎？”

        翠怡遠遠瞧見薛星落回來了，趕緊上前一步：“大小姐，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薛星落道：“老夫人就找了我嗎？”

        翠怡以為薛星落是對單獨見老夫人有些擔憂和畏懼，趕緊道：“還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薛星落明白了，那肯定是因為敬王府的事情了。本來季嬤嬤可以在門口就找她的，估計那會兒老夫人還并不想找她吧。

        薛星落到的時候，薛婉婷和薛芙蓉都已經(jīng)在了。

        薛婉婷坐在下首同老夫人說著話，薛芙蓉靠坐在老夫人身邊，場面十分溫馨。

        而這溫馨的氣氛，在薛星落到來的一瞬間，沖淡了不少。

        老夫人沒有多余的話語，只道敬王府的紫琪郡主設游園宴，邀請將軍府的小姐們三日后前去游玩：“你們都好好準備準備，衣裳啊首飾啊，自己都掂量著點，若是有什么缺的，盡管同我說。”

        薛婉婷溫順地笑笑：“婉婷都有準備，奶奶不必操心。”

        老夫人滿意點頭。

        薛芙蓉撒著嬌道：“奶奶，我那翡翠步搖都戴了好久了，款式都過時了，您看能不能再送我一個呀？”

        老夫人自然答應。

        等到了薛星落，薛星落微微一笑：“不瞞老夫人，我還真的什么都缺。要不您看著，都給我備一份吧？”

        薛星落這鎮(zhèn)定自若宛若獅子大開口的姿態(tài)讓在場的祖孫三人都是一怔。

        薛芙蓉率先緩過神來：“薛星落你太不要臉了吧！”

        她聲音尖利刺耳，薛婉婷趕緊出聲制止：“芙蓉，星落是我們的姐姐，你不能這么同她說話。”

        薛婉婷說著看向老夫人，卻見老夫人皺著眉，沒有說話，薛婉婷心中一沉。

        老夫人既沒有阻止，薛芙蓉扁著嘴道：“婉婷姐姐你太過于心善了，芙蓉可看不下去。這府里上下，誰不知道大伯塞了那么多寶貝給薛星落，她今日還好意思來奶奶這里討要，這難道不過分嗎？真真是不要臉極了！”

        薛芙蓉等著看薛星落氣急跳腳的樣子，卻終究是撲了個空。

        薛星落眼巴巴看著老夫人，說話聲輕輕柔柔的帶著些許委屈：“芙蓉妹妹說的沒錯，爹爹確實送了不少寶貝給我。但爹爹給我的大部分都是日常用的東西，筆墨紙硯花瓶擺件什么的。至于姑娘家的衣裳首飾這一些，爹爹說府里在安排了，可星落確實沒有幾件。所以剛才老夫人說到游園會的時候，我都有些擔心，不過好在，老夫人剛才說了，有什么缺的，盡管提嘛……”

        薛芙蓉瞪大了眼睛，伸手指著薛星落就想揭穿她。

        可她將薛星落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竟是無言以對。

        薛婉婷看著也是皺眉，這薛星落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她今日這打扮著實樸素地有些過分了。

        除卻她這身粉色的嶄新小襖外，從頭到腳竟然沒有一件首飾。

        老夫人額角青筋突突跳著，終究是答應了，她吩壓下氣吩咐丫鬟翠怡：“趕緊給大小姐準備一身……多準備幾身行頭，別讓人看輕了我們將軍府大小姐！”

        翠怡當即應聲下去準備了。

        薛星落笑盈盈行禮：“多謝老夫人。”

        因為她今天出門玩，生怕小偷之類的賊人盯上，便沒有戴首飾，盡量穿著普通出門。而回府之后，又馬不停蹄地趕來老夫人這里。誰知道誤打誤撞的，倒是與她一番說辭大致不二。

        乍一看到薛星落的笑臉，老夫人就覺得心中煩悶，連呼吸聲都粗壯了許多：“王府規(guī)矩多，你這幾日多同婉婷學一學規(guī)矩，到了王府，莫要胡來……若是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薛星落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薛婉婷看著她的背影出了一會神，她每次見到薛星落的時候，似乎都有不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可總讓她覺得心中忐忑。

        還是丫鬟如云小聲提醒，薛婉婷才回過神來。

        只見上座老夫人正抱著薛芙蓉的手，叮囑薛婉婷道：“婉婷啊，你主意多，也熟悉這敬王府的游園宴，到時候你多幫著點芙蓉，不管這次敬王府游園宴上有什么彩頭，咱們一定要讓芙蓉拿個第一回來。”

        薛芙蓉顯然沒想到老夫人會如此安排，要是放在以往，老夫人肯定是囑咐薛婉婷一定要拿頭名回來。可是這一次，老夫人居然提出讓薛婉婷幫她？老夫人這是？

        薛芙蓉滿心歡喜，偷偷瞥了眼下首的薛婉婷，沒有錯過她眼中的詫異之色。

        薛芙蓉心中陡然膨脹，感覺薛一直以來婉婷頭上的光環(huán)也暗淡了一些。

        她嬌笑道：“是啊婉婷姐姐，你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呢，前幾回你都是頭名，這次你得幫幫我呀！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

        薛婉婷心中又是一沉，她面上似是猶豫著道：“可是星落姐姐那里……”

        老夫人不甚在意道：“她？你只要看著她點，別丟人就行。”

        薛婉婷溫順答應了，心里頭很不是滋味。

        正如薛芙蓉所說，前幾回這敬王府的游園宴上，“京都第一才女”薛婉婷拿了好幾回第一名，每每都在貴女們艷羨的目光里滿載而歸。而這次，雖然薛婉婷的身份不一樣了，但外人并不知曉其中真正緣由，她明明大可以繼續(xù)施展才能為將軍府添彩，可老夫人卻忽然開口，不是讓她幫著薛星落，反而讓她幫著薛芙蓉。

        薛芙蓉胸無點墨性子頑劣，整個京都的貴女圈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若是真的讓薛芙蓉拿了第一，恐怕才是要鬧出笑話來了。

        可這樣的真話，她如今怎樣都說不出口，就算說了，也是圖惹麻煩罷了。

        薛婉婷的眼神在志得意滿的薛芙蓉臉上轉了一圈，輕輕落回自己手心，卻見不知何時，手心里頭已經(jīng)被指甲掐出了深紅色的印子來。

        老夫人的交代，她不能違背……可若是大老爺另有吩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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