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辛帶著桑暮凝策馬疾行，居然回到了問天宮本殿。雖然知道問天宮離京城很近，但是沒想到?jīng)]多久也就到了，也許是因為聶辛的馬快，也許是因為她的心思一直不在計算時間上。

        “桑姑娘，你在這里等等，我去告訴宮主。”聶辛將桑暮凝帶到主殿一處類似會客室的地方，吩咐一個侍女幫桑暮凝倒茶。桑暮凝看著聶辛走了出去，也起身。這里沒有人攔她，能夠進得了問天宮本部的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所以侍從們只會尊敬，而且問天宮也有絕對的自信不會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在里面搗亂，所以守衛(wèi)在表面上也不那么森嚴。

        月色正好，桑暮凝穿著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的白色宮裝，漫無目的的在周圍附近踱步，這問天宮和她所想的差別太大了。她原以為出得了越城寒那樣冷冰冰的人的地方，一定是很灰暗，很壓抑的，卻沒想到這里清風明月獨好。

        初夏，很多花都開了，空氣中都帶著淡淡的清香，周圍繁花處處樹木蔥郁。小橋流水，瀑布湖泊全部都有，就連問天宮諸人住的屋子都精致秀美。真的很難想象這樣的地方居然就是問天宮，如果不是聶辛帶路，她還真的找不到在密林深處后頭的這一處絕美的地方。

        就像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一般，隱在密林深處的一個夢……難道這里面的人，也只能是一個夢嗎？

        桑暮凝這個時候并不知道，她今晚上白色的背影，及地的長裙批帛，在很多問天宮宮眾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連后來的越城寒在很久一段時間里腦海里都總是反復出現(xiàn)那樣的一個抬頭看星月的孤清背影。

        桑暮凝在問天宮里到處走，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直到一處院落出現(xiàn)在在眼前，院落里有薄荷的香氣，薄荷……桑暮凝的記憶似乎被什么牽動，情不自禁就走了進去。

        這個院落很大，但是此刻只有其中一間屋子里有亮光，桑暮凝像被什么吸引，走了過去。

        “剛剛聶辛來報，桑暮凝來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去一下。”越城寒的聲音？

        桑暮凝頓時屏息，他提到了自己，他在和誰說話？

        “不，我們難得一見，難道你要拋下我去會別的女人？”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桑暮凝渾身一顫，越城寒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那個女人的聲音還非常的哀怨。

        “我總要跟她做個了斷……”越城寒嘆了一口氣。

        “干嘛那么麻煩，她只是個大小姐，你也不過是因為一時貪新鮮才和她在一起的，現(xiàn)在由她去嘛，別走了，好不好？”諂媚的音調(diào)聽的桑暮凝渾身不舒服。

        “好好好，都聽你的，你怎么說就怎么做，原本我和她相處一段時間覺得她很特別，不過得到手以后發(fā)現(xiàn)也不過如此。今天我去宮里和她演了一出戲，算是給這段短暫的感情來一段美好的結(jié)局，再說她身邊還有其他男人，這種朝秦暮楚的女子我最討厭。”越城寒冷笑出聲。

        “哎呀呀你也別這么說嘛，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對你不要求任何感情上的回報，我嘛，只要你時時在我身邊，讓我陪伴你就滿足了，唔……”那個女人最后一個字變成模糊不清的喉音。

        桑暮凝如遭雷擊一樣呆立當場，那房間里越來越凌亂的喘息以及衣料廝磨的聲音一下下的敲擊著她的理智。她明白那兩個人在做什么。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緩緩倚靠著墻坐倒。心中百感交集。

        “哈啊……宮主，你慢點……”不斷的有細碎曖昧的語言從屋內(nèi)傳出來，桑暮凝想逃離，但是她卻沒有力氣站起來，只能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活了兩輩子，嗯，算是兩輩子吧，兩輩子中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這甚至比在現(xiàn)代談戀愛更讓她期待和幸福，畢竟她是一個現(xiàn)代人，在這樣的陌生時空難免惶恐，不敢輕易的愛，即使對越城寒有了好感，也努力壓抑它不讓它升華，但是后來還是愛了，那就等于是下決心將自己的所有的依賴和信任都給了他，她此刻才不得不承認，她軟弱，她害怕，在這個她不熟悉的世界里，她怕受傷，怕孤獨一個人。

        聶辛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桑暮凝的身邊，他低頭看著那個捂住耳朵的女子眼睛里一片空茫和無助。伸手拉起了她。

        桑暮凝看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拖著腳步漠然的離開了那個院落。

        聶辛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越發(fā)清瘦的背影，看著她如瀑的烏發(fā)柔順的垂在背上，長裙拖在地上，每一下與地面的摩擦都好像顯得如此沉重悲哀。『不是早就說過了，你這是何苦？』聶辛心中嘆息。

        桑暮凝猶如行尸走肉一般。越城寒，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她抬頭看看天，原本星星月亮都還在的，此刻卻不知道都去哪了。難道要下雨？那些狗血橋段都會這么演，人一傷心就要下大雨，這樣才能表示連天地都同悲。

        桑暮凝苦笑了笑，奇怪，明明心里堵的慌，可是眼淚卻怎么都掉不下來，這可不好啊，哭泣是一種發(fā)泄，如果一直將情緒憋在心里反而不是一件好事，難道越城寒對她的影響已經(jīng)那么深了嗎？明明只是剛開始不是嗎？即使那個人背叛了自己，自己也沒有陷的很深啊，為什么會難受的哭不出來？

        桑暮凝就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問天宮的出口，傾盆大雨突然傾斜而下，桑暮凝突然笑出了聲，越笑越大聲。

        “你，沒事吧？”聶辛此刻和桑暮凝一樣淋在雨里，看著她這副模樣有些擔心。

        “小沒，我是高興你知道嗎？你看，下大雨了，真的下雨了。你知不知道，以前我只有在電視里小說里才能看到這樣的橋段，那些主角們在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老天就會下雨。現(xiàn)在也下雨了，說明我也成了主角，我開心，我很開心，哈哈哈哈！”桑暮凝張開雙臂，頭仰著閉上眼睛，承接著大雨。

        廣袖長裙，批帛當風，在這樣的風雨下，聶辛愣住了，他甚至忘記了要去取一把油紙傘，他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桑暮凝張開雙手擁抱那傾盆大雨。一瞬間他忽然好像明白了所有……

        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看著，許久許久之后，當李決疏俊朗挺拔的騎在馬上出現(xiàn)在問天宮密林入口的時候，兩個人才回過神來。桑暮凝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

        “決疏決疏，我要騎馬！剛剛聶辛帶著我，他的騎術(shù)不錯，你的可不會比不過他吧？”桑暮凝笑容滿面的仰頭看李決疏。

        李決疏看著她全身上下濕透，可還是那樣歡快的笑著，心中痛楚，但是還是展現(xiàn)了一個最美的微笑，伸手拉住了桑暮凝，用力一帶，讓她側(cè)坐在自己的身前。

        “聶護法，有勞轉(zhuǎn)告你們宮主，決疏他日再來拜會。”

        聶辛抱了抱拳。李決疏將自己身上的斗笠蓑衣脫了下來，給桑暮凝穿戴好，桑暮凝看著他微笑，沒有拒絕他的動作。靠著李決疏，她覺得很溫暖，這個人和越城寒不同，越城寒盡管也有溫暖的懷抱，但是卻總會讓人覺得冷，但是李決疏不一樣，他永遠都像是太陽，突然明白了以前的桑暮凝為什么那么小的時候就愛他，他真的很值得讓人去愛。

        “冷不冷？”李決疏溫柔的聲音讓桑暮凝突然鼻子發(fā)酸。

        用力的搖了搖頭，除了在做出回答，也搖掉了眼中已經(jīng)微潮的水氣。

        “沒事了，我們回家……”李決疏將桑暮凝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前，桑暮凝閉上了眼睛靠著他，手臂環(huán)上他的腰，越收越緊。為什么，明明知道不應(yīng)該，可是她還是情不自禁的靠近李決疏，想要汲取他身上朝陽般的溫暖。對不起，以前的桑暮凝，我利用了你的愛人……我太冷了，我只是想要變得溫暖一點。桑暮凝終于控制不住，無聲的流淚。

        李決疏感覺到桑暮凝死命環(huán)抱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感覺到他自己胸前浸到了溫熱的東西，李決疏明白那是什么。他一手拉韁繩策馬狂奔，一手抱緊了桑暮凝。

        “小凝，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你六年，如果當初我不離開，今日你就不會遇到越城寒……對不起，我不該離開你，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李決疏眼中寒意一片，越城寒，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是答應(yīng)你讓你演最后一幕，我只是答應(yīng)你用那一場演出換取你最終離開小凝，可你又做了什么將她傷的那么重？

        李決疏一手抱著桑暮凝，另外一只握著韁繩的手已經(jīng)流出血，他拼命攥緊拳頭才能拼命抑制住想掉轉(zhuǎn)馬頭去殺了越城寒的沖動。好像越城寒出現(xiàn)之后，桑暮凝就總是受傷害，墜崖，蛇肉，現(xiàn)在又被傷了心。可是那個人不能殺，他是越天宮的宮主武功深不可測，即使他可以殺了他，只怕也是同歸于盡，他李決疏從不畏死，他只是怕他一死再沒有人可以照顧桑暮凝。可是，越城寒，你究竟做了什么？

        李決疏雙目通紅的在雨里策馬狂奔，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露出如此寒冷的表情，即使是以前在和李扶疏爭斗的時候都沒有過。

        桑暮凝當晚沒有回到桑府別院，她就像失了魂魄一般一直死死靠著李決疏。葉一一嚇壞了，李決疏抱著桑暮凝跳下馬，吩咐了人去桑府別院通知桑暮凝今晚不回去了，就住在九王爺府中，然后又吩咐了人燒洗澡水。

        “暮凝，趕緊洗個澡，你身體不好，這樣會受涼。”葉一一看著李決疏懷里蒼白著一張臉色的桑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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