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笑過之后楚惟連忙蹲身去撿地上的碎片。
肖璟言也跟著他一起撿。但兩人都很小心,不是怕被沾著泡沫的碎片劃傷,而是怕碰到對方的手指。
好不容易將廚房打掃干凈,楚惟驚訝自己竟然生了一身汗。
肖璟言也好不到哪去,但他更會偽裝。明明剛才還笑著,卻又立刻扮起一座冰山。
肖璟言把從阿金那拿回來的手機還給楚惟。對他說:“你睡臥室。”
說完他又強調(diào)了一遍:“早點睡。”
天色已黑,看不清外面的飛雪,窗玻璃上全是冰冷的家具和兩個人的身影。
北國維度高,冬天黑的早。
楚惟看了看時間,距離平時睡覺還太早太早。可呆坐在客廳又不知道該做什么,便“嗯”了聲走向唯一一間臥室。
臥室整體裝修呈煙灰色,是肖璟言現(xiàn)在給人的感覺。床鋪鋪得很整齊,還用了清淺的松柏調(diào)熏香,冷冽堅毅也很像他。
楚惟走進臥室連通的浴室,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
從一起撿碎片開始,他就覺得自己像在發(fā)燒,耳廓、臉頰、手心都在變熱,果然,鏡子里的人臉色通紅,是很讓人難堪的顏色。
楚惟想用冰水降溫,捧著水往臉上拍。
“叮……”忽然,放在邊上的手機收到條信息。
楚惟關(guān)了龍頭側(cè)身去看,那是一條銀行自動轉(zhuǎn)款通知。
一筆不算很小的數(shù)額轉(zhuǎn)向了某公益基金的指定賬戶。
楚惟喉頭哽了一下,再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日期,更是百感交集。
肖璟言離家后的那個晚上,楚惟開始生病。他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半個月沒有出門,硬生生活成廢人,日子過得昏天黑地。
直到同樣情緒低落的肖邑把他從房間里拉出去,給他一本公益基金的募捐畫冊。
肖邑說:“小惟,咱們爺倆都振作起來吧。如果你覺得悲傷、難過、命運不公,想想這些從小失去父母家庭的人,我們沒有了至親卻并非沒有了牽掛。以后,想他的時候,就做點善事好不好?”
楚惟蜷回房間,仔仔細細將那本畫冊通讀一遍。
那是專門設(shè)立給殘障孤兒的助學(xué)基金,每一個故事都血淋淋的。
楚惟當時已十六歲,早已明白命運不公,卻沒想到殘酷比比皆是。他丟掉了肖璟言,那個從小視若珍寶的人,另有些人從生下起就命懸一線。
他們都是被命運捉弄的苦命人。
從那時起,楚惟戴上了冰冷的面具,強迫自己重回眾人視野,卻更加封閉,把自己硬逼成一座孤島刀槍不入。
他將肖邑給的零花一筆筆攢下來,每年在肖璟言生日這天,用兩人的名義捐出去。
算是贖罪,也想過在百年以后,有人會發(fā)現(xiàn)“楚惟”與“肖璟言”并排出現(xiàn)在捐款書上,年復(fù)一年地,引人遐想他們的關(guān)系。
楚惟擦干臉上水漬,將手機裝起來。在臥室里來回踱步,過了會兒還是覺得應(yīng)該向肖璟言說一句“生日快樂”。
就算是陌生人,遇上對方生日也會送上祝福。這不能代表什么。
楚惟拉開門,走向隔壁的書房。
肖璟言正側(cè)身坐在書桌前,耳朵里塞著藍牙耳機,低聲與人通著電話。
他的書房依舊整潔,卻不單純因為干凈,而是空。
書柜是空的,桌面是空的,家具都是極簡的風格,所以顯得肖璟言也孤零零的。
肖璟言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有人進來,他一邊與人通話一邊滑動手機。
楚惟不想打斷他,輕手輕腳走近書桌。他無意窺探肖璟言的通話內(nèi)容,只想簡單說一句“生日快樂”就走。
然而,等肖璟言終于發(fā)現(xiàn)楚惟時,楚惟的目光卻恰好落在肖璟言握著的手機屏幕上。
要怪就怪屏幕上的女人太惹眼,沒有人能在看到那張醒目的寫真照片后無動于衷。
楚惟一眼認出照片上的人,正是下午出現(xiàn)在宴會廳的女歌手。
沒了眼角的亮片,倒與肖芷姍的相似程度又削弱了幾分。
楚惟手心立時沁出薄汗,眉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肖璟言也意識到了些什么,連忙掛了電話,將椅子推開站起了身。
他只是驚奇楚惟會突然出現(xiàn)在書房。看在楚惟眼里卻像是欲蓋彌彰。
楚惟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但現(xiàn)實明明就擺在眼前。極大可能,肖璟言是想用這個女人來刺激自己。
雖然楚惟猜不透肖璟言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但他突然回來,也總不能按兵不動。
楚惟輕輕捏了下眉心,臉色“唰”地由紅變白。
肖璟言將手機倒扣在桌上:“怎么還沒睡?”
楚惟聽出了他的心虛。那是常年累月相處磨合后才能掌握的默契。
楚惟撩起眼皮看肖璟言,突然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他的書房。開口干澀:“我,想回去了。”
肖璟言眉頭皺得又緊了一些,唇角動了動,卻沒能說出挽留的話。
之前見阿金時,他那副趾高氣昂的姿態(tài)蕩然無存。當時肖璟言覺得楚惟一定會被自己藏得很好。而此刻,想要破殼的人是楚惟自己,肖璟言便無話可說。
雖然,他很想像對待一只金絲雀似的將楚惟關(guān)在房間里,強迫他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一晚。但同時也很明白,他沒有這么做的權(quán)利。
楚惟再一次開口:“謝謝款待,再見。”
說完,楚惟就茫然轉(zhuǎn)身,眼睛里空洞洞的,差不多已經(jīng)適應(yīng)的房間溫度也驟然降低了好多。
肖璟言伸出手卻什么都沒抓住,冷冷站在原地。
直到楚惟在門口換了鞋,外面?zhèn)鱽黻P(guān)門聲,肖璟言才粗粗地喘了口氣。
楚惟進了電梯,撥阿金電話。北國對于他來說全然陌生,出了這棟大樓就沒了方向。
巧合的是阿金此刻就在附近,接到楚惟的電話后,答應(yīng)立刻趕過來。
楚惟在公寓小區(qū)門口等,雪還是那么大,呼嘯著吹得人眼痛。
肖璟言動了去追楚惟的念頭后立刻起身,連鞋都沒換,遲遲等不到電梯索性跑下樓。小區(qū)里鋪著大理石地板,拖鞋踩在被雪覆蓋的地上很滑。
肖璟言一個趔趄一個趔趄地往前跑,跑到門口時除了風雪什么都沒有。他懊惱地攥緊了拳,恨自己剛才過于理智,沒有把人關(guān)起來。
下午在地庫遇到的那對兄弟再次出現(xiàn),兩人依舊手牽著手,弟弟空出來的手上沒有了氣球,握著包著紙袋的冰糖葫蘆。
他們同時看到肖璟言,弟弟對哥哥說:“這個人好奇怪喲,這么冷穿著拖鞋。”
哥哥連忙捂住了弟弟的嘴,對肖璟言抱歉地笑笑。
肖璟言又在風雪中站了一會兒,直到睫毛被呵氣凍住,胸口開始發(fā)涼才轉(zhuǎn)身回去。
他不知道楚惟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又怪自己不應(yīng)該將手機還給他。一定是阿金和他說了什么,不然他為何突然離開。
肖璟言帶著一身寒氣回到公寓,直直沖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然后裹著浴袍坐在沙發(fā)里,關(guān)了燈看外面的風雪。
北國的夜晚與白天景色全然不同。幾乎每棟建筑都安裝了景觀燈,光線穿透風雪組成絢麗獨特的風景,反而看著要比白天更有生氣。
肖璟言像獨自欣賞一幕電影,安靜地梳理著自己的情緒。
過了這么多年,他以為歲月早就將自己淬煉成一把鋒利的刀,無情、冰冷、刺骨,卻沒想到還是差點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肖璟言閉上眼睛,又有點慶幸沒有把人追回來。
他試圖回憶上一次這么擔心失去他,是在什么時候……
楚惟小學(xué)畢業(yè)那年暑假,肖璟言足球夏訓(xùn)如期開始。
肖璟言想在入隊前與楚惟見一面,他們約好了時間,可楚惟遲遲不到。
隨著年齡增長,兩人已不再像幼時那么黏膩,少年與少年的相處會莫名地克制,但肖璟言依舊期待著每一個可以見到楚惟的長假。
肖璟言偷偷楚惟家打了無數(shù)電話,總沒人接。
眼看入隊時間臨近,肖璟言望著早就準備好的背包失望至極。
那里面是他留給楚惟的“驚喜”,巧克力、游戲機、漫畫、泳褲,以及自己的代數(shù)作業(yè)。
他問阿公,楚惟今年為什么還不來家里,肖邑這才發(fā)覺,是有很長時間沒有接到女兒的問安電話。
肖璟言拖著時間不肯出門,直到肖邑向他保證,會盡快聯(lián)系岳城那邊,一有楚惟的消息就給隊里打電話。
入隊當晚,肖璟言睡得很不踏實。
他竟然做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噩夢。
夢里,楚惟穿著冰冷的絲質(zhì)月白色睡衣,半夜鉆進自己的房里,拉著哭聲:“哥哥,我發(fā)燒了。”
肖璟言從夢中驚醒,滿身冷汗,對著漆黑的房間思緒混亂。社會新聞里的恐怖畫面不住在腦海翻騰。他越來越不安,從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要見到楚惟。
他光著腳來到宿管值班室,求阿姨讓自己打一通電話。
凌晨三點,楚家的電話依舊只是忙音。
肖璟言又打給家里,趙姨睡意朦朧地接起電話,告訴他,阿公已聯(lián)系到楚惟的父親,他說小惟跟姑母去旅行了。
肖璟言回房間,試圖重新入睡,可怎么都睡不著。一種強烈的感應(yīng)撕扯著他,不知為何,他感覺“去旅行”大概是個謊言。
(https://www.dzxsw.cc/book/18381124/3288888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