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璟言這個人真的很壞。楚惟還以為他會對剛才那場尷尬決口不提的，沒想到還是被他拿來調侃自己。

        不過楚惟此刻心情不壞，倒是順著他的話嗆他：“怎么，是gay也不一定兩個男人走一起就必定是情侶吧？”

        肖璟言眉峰高高挑起。他倒是有點低估了楚惟，沒想到時隔多年，他竟然會沒羞沒臊地當街說出這種話來。

        肖璟言不禁后悔自己出言不遜。

        楚惟轉身，順著小街繼續走。肖璟言追上去，用胳膊肘撞撞楚惟：“怎么，你還真是啊？”

        楚惟在心里把肖璟言罵了一百遍傻瓜。最后連自己都氣笑了。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腳步慢了下來，說服自己開始享受與肖璟言一起逛街的樂趣。

        他們直到很晚才回去。別墅前的門廊亮著燈。趙姨一個人在客廳，放映機里播著不知道已看過多少遍的《亂世佳人》，而她整個人斜倚在沙發一角，早已熟睡。

        楚惟提醒肖璟言小點聲，肖璟言壓低了腳步。

        趙姨卻突然一下坐起來，蹭蹭嘴角，對著電視點頭。

        楚惟和肖璟言同時笑了。

        他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半夜偷跑出去玩，明明走的時候家里人都睡了。半夜回來趙姨卻一個人坐在客廳。

        嚇得楚惟和肖璟言正要解釋，卻聽趙姨響起一聲響亮的鼾聲。

        原來是她半夜起夜，想順便上樓給孩子們蓋蓋被子，卻發現兩個小崽子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夜已深，全家人都已入睡，趙姨不敢驚動大家，只好一個人坐在客廳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竟然把自己給等睡著了。

        楚惟含笑，走過去把電視關掉，俯下身，輕輕在趙姨耳邊說：“困了就去睡嘛，我們回來了，你放心好了。”

        趙姨打了個呵欠起身，撩起眼皮往楚惟和肖璟言身上看：“誰關心你們啊，這么大人了。”

        說著她還嗅嗅鼻子，沒有從兩人身上察覺到酒氣才轉回房去。

        肖璟言幫楚惟倒了杯奶：“明天一早，我訂了回北國的機票。”

        楚惟覺得有點突然，但北國才開業不久，正是需要人盯著的時候，肖璟言職責所在，也不好多說什么。

        他回了聲“哦”，又舉了舉奶說：“謝謝。”

        不知道是謝這杯奶，還是謝兩人好不容易和好的這段時光。

        楚惟端著奶上樓：“那早點休息吧，明早讓阿金送你。”

        肖璟言單手撐著沙發靠背，微微仰頭看楚惟，淡淡地笑著。

        楚惟干咽了下：“還有話說？”

        肖璟言往前走了一步，遲疑著，過了許久才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小玩意：“那等我忙完這一陣，親自去給小花送這些東西？”

        楚惟掃了眼購物袋，那里面裝著肖璟言買給小花的禮物，突然有點難為情似的：“又不是看我，問我干什么，你隨便好了。”

        “好。”肖璟言笑了，“去睡吧，晚安。”

        楚惟上樓走進自己房間，背靠著門板，心跳得非常厲害。

        他一邊怪肖璟言傻一邊又怪自己暴露太多馬腳。

        肖璟言那么聰明，一定能從蛛絲馬跡尋到他也是gay的痕跡。

        那么，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和好的氛圍就又要變了味道。

        楚惟“咕咚咚”將一整杯奶飲盡，心臟還是狂跳不止。

        他幾乎是沖進浴室，開了龍頭就往臉上撲涼水。可越是這樣，他腦海中越是清晰地浮現出肖璟言微微勾著唇看自己的模樣。

        楚惟想冷靜下來，可是他發現這很難，非常難。

        沖了澡換了衣服，那種燥熱的情緒還是沒能立刻褪去。楚惟在床上翻騰了許久，索性摸出手機分散注意力。

        當下流行的那些軟件楚惟都不太感興趣。他一般只會上論壇打發時間，就是和師兄一起做的那個，叫做“仰望星星”的天體物理同好論壇。

        他剛摸上線，就發現信息提示圖標在不停的閃動，似有人給他留了言。

        楚惟點開，沒想到，竟然是空白。

        空白：【你也在呀？】

        看日期，是上次登錄那天。

        楚惟還記得當天下線之后直接去了簽字儀式，因為空白遲遲沒有回復，楚惟還有點失落。沒想到，是自己這邊信息延遲，空白沒有忘了他，依舊習慣性的回了他那句“你也在呀”。

        雖然對方的頭像灰著，楚惟還是試探性地打出一行字：【好久不見。】

        消息剛發出去，令楚惟意想不到的是，對話框上空白的頭像突然轉成了彩色。

        論壇有隱身功能，如果對方在隱身情況下回復信息，會默認上線，頭像和狀態都會隨之改變。這么說，空白竟然是一直在線的？

        空白：【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空白：【我一直在等你，最近在忙什么？】

        空白：【怎么都不上線？】

        空白：【？？？】

        楚惟被空白一連串的信息弄得有些懵，一時竟不知道該先回哪一條。

        他點開表情夾，選了一個微笑的表情發了過去。

        結果又收到空白一通信息轟炸。

        或許是許久未聯絡的關系，兩人的處境都發生了變化。楚惟覺得空白似乎改變了許多。

        曾經，他們的聊天范圍僅限于專業領域，從來不會關心對方的私人生活。

        楚惟寧愿這一連串的提問，全是關于粒子、曲線、黑洞……因為他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明明認識很久卻依然陌生的朋友，解釋自己這段時間經歷了什么。

        這種關心，讓楚惟生出點暖意，卻無疑依舊是陌生到令人局促的。

        但空白曾是他填補社交缺口的特殊存在，楚惟一點都不想敷衍他。

        楚惟：【我還好，這兩年也不太上線，換了工作，遇到些新的麻煩，不過一切都算順利。你呢？】

        空白：【差不多兩年前，我也開始了新生活，最近才安定下來，一切都開始走上正軌。】

        楚惟：【那太好了。】

        空白：【剛才我看了你的博士畢業論文。】

        楚惟輕笑著皺了下眉。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莫非定律”，不久前他在寵物店里才想起畢業論文末尾致謝小花的事來。

        楚惟：【哦？】

        空白：【你的致謝很有趣。】

        楚惟眉心跳了一下。沒想到終于還是有人注意到那里了。

        楚惟：【小花？】

        空白：【嗯。】

        楚惟：【他是我的寵物，別人送的禮物。】

        空白：【誰？】

        楚惟腦海中浮現肖璟言的影子，少年時的和現在的，相互交融在一起。他突然有點無法界定肖璟言的身份。

        以前他是哥哥，現在，他只是他。

        想了片刻，楚惟決定遵從肖璟言本人的意思。他們并無血緣亦無親緣，雖然楚惟很想和他沾點什么關系，但他們注定到底也只能算作毫不相關的兩個人。

        楚惟：【朋友吧。】

        空白：【朋友？】

        是朋友嗎？楚惟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輕輕咬著下唇，手指在屏幕上空懸停。

        最后楚惟坦白：【其實，我不太清楚他現在是否還想和我做朋友的。】

        空白：【哦？】

        楚惟莫名覺得今天的空白有點話癆，甚至是八卦。但不知怎么，一問一答間，他似乎也在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緒。

        于是楚惟又回：【其實我們注定做不了朋友。】

        空白那邊顯示了很長時間的【對方正在輸入】，可最后卻只發過來簡簡單單幾個字：【或許是喜歡你的人？】

        楚惟耳根燒了一下。莫名心慌起來。

        喜歡一個人是掩藏不住的，楚惟又怎么能沒有察覺。或許以肖璟言的聰明，也能從自己的表現上尋到一些痕跡。

        今晚的試探就是個很好的例證。

        不能再繼續沉淪下去了。楚惟閉了閉眼，告誡自己。與肖璟言在一起，心是軟的、身體是軟的，像是含著新鮮甜美的奶香餅干。明知道里面有毒，可送進嘴里的那一刻，還是容易被它的香氣引誘。

        楚惟轉向另一個話題：【新一期的《科學》雜志上發表了……】

        另一邊，阿金與莉莎并肩坐在海灘。兩人剛剛結束一吻，即便被海風吹拂著，身心卻都熱得發燙。

        阿金從未想過，他與莉莎的關系能快速升溫到這種程度。他一向自詡意志力堅定，卻在莉莎面前節節失守。被她牽引著不斷淪陷。

        雖然無法掌控的感覺很沒有安全感，但不得不承認，愛情的冒險很刺激。

        阿金擁著莉莎，輕輕細嗅她秀發散發出的清香。不舍地說：“明天，你跟我們一起回青城，好不好？”

        莉莎轉臉，抬起手臂輕柔地捻著阿金的耳垂，眼神充滿依戀，輕輕笑著。

        他們都知道這不可能，一切來得太突然，熱戀中的人總是不愿分離，可很多事無法如意。

        “阿金，”短短幾天，莉莎叫起戀人的名字已經非常清晰標準，“我們會一直好下去的，對不對？”

        阿金毫無遲疑：“當然。”

        莉莎依舊含著笑，眼眸里卻莫名多了點類似憂愁的東西：“那剛好趁這次分別我準備一下，下次再見面時，帶你去見我的家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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