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楚惟摸出那張被揉皺了的飛機票,看了半天終于將它撕成了碎渣。
肖璟言說很需要自己,自己又何嘗不是。
可真的要去m國面對宋琳嗎?楚惟的良心跟刀刮似的疼痛。
明知道自己的母親與愛人的父親葬身在她的手上,又怎么能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楚惟不是演員,他怕自己穿幫。
但他的阿言需要他。
楚惟以為自己又要失眠,卻不知怎么昏昏沉沉地竟然睡著了。
他又夢到了那個夢。
夢里,他與肖璟言開著舅父的跑車在山道上飛馳,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天空卻飄零雪花。他們望向彼此時眼含微笑,卻不知為何心口處酸痛得厲害。
最后大雪將他們掩埋,車里車外全都是雪,楚惟眼睛被白色刺得發痛,霎時滲出恐怖詭異的猩紅。
“啊!”楚惟大叫一聲從夢里醒來,身上的睡衣早就被冷汗浸透。他手腳冰涼地快速從床上下來,神經質地將房間內的所有燈都打開。
最后還是不夠,他又將房門敞開,讓外面走廊里的燈也全都亮起,整個老宅立時亮如白晝。
趙姨被吵醒,趿拉著拖鞋出來看,走到楚惟跟前時他才猛得閃開,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小惟,怎么了?”趙姨問。
楚惟看清是趙姨,急速調整情緒,心臟依舊難受狂跳不止,好似一閉上眼睛,夢里的滿山鮮血就要撲面而來。
“趙姨,”楚惟按壓胸口位置,問她,“我的……我的藥呢?”
趙姨連忙去找藥,著實被楚惟的樣子嚇得不輕,手指不自覺哆嗦著,聲音發顫:“好的好的,你不要慌不要慌,我找找看……找找看。”
吃了藥,楚惟依舊不肯回房,獨自坐去一樓客廳的長沙發里發呆。
趙姨不放心,上樓給他拿了條毛巾被披著,自己也披了披肩陪他坐在沙發上。
“小惟,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吧?”她輕聲哄著。
楚惟仰頭,卻不敢合上眼睛,手腳依舊冰涼,嗓子干癢發痛。
“趙姨,”楚惟喃喃,“你說阿言現在在做什么?”
趙姨早就猜到楚惟突然犯病大概正是因為宋琳的事情鬧心,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阿言那么厲害,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趙姨安慰他,“睡一會兒,不然他知道你這樣會心疼的。”
楚惟依舊不肯閉上眼睛,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耐心等待藥效發揮作用。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楚惟才發出點聲音,他問趙姨:“趙姨,這個時候我去m國陪阿言,媽媽會不會很傷心?”
趙姨正在打瞌睡,聞言猛地驚醒,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反應過來,為什么去看宋琳會傷肖芷姍的心。
楚惟又問:“或者我只陪阿言,不見她好不好?”
趙姨疼惜地握住了楚惟的手。
楚惟本就瘦削,手上更沒多少肉,纖長白凈好看是好看,可莫名引人憐惜。
趙姨隱約覺得楚惟有不愿意透露給自己的心事,想了一會兒說:“小惟,讓趙姨陪你一起去吧?”
幾個小時后,楚惟與趙姨一起現身青城國際機場。
前一天送肖璟言離開的場景歷歷在目,此刻過安檢驗證身份,大概是有趙姨在的緣故,楚惟心緒平和了許多。
飛往m國的航班準點起飛,青城今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上了飛機后,楚惟背著趙姨悄悄吞了一顆助眠的藥片,他想強迫自己睡一會兒。
這一覺睡得昏沉,直到飛機快要落地,他才一身冷汗地被趙姨從夢中叫醒。
“小惟,要到了。”
楚惟睜開眼,舷窗外是燈火璀璨的m國首府,從這個視角看下去,那些建筑仿佛一踩就碎的玩具。
聯想到肖芷姍在世時設計的那些建筑,會不會換一個視角也給人類似的感覺。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人類渺小又自大,總以為掌控了一些東西就掌控了一切。一棟房子一塊土地一個莊園,不過都是巨人腳下的一粒沙塵。
楚惟看清了卻依舊做不到放手,他只想著如何將自己這粒小小的沙塵越滾越大,至少成為硌痛巨人腳趾的東西。
落地后還有一系列手續要辦理,楚惟終于想起來應該給肖璟言事先打個電話。
“打通了嗎?”趙姨關心地問。
話機里只有規律的等待音,楚惟木木地搖了下頭。
等兩人出關再出機場,夜已深,阿金的車子已在外面等了許久。
阿金向來善于察言觀色,看到楚惟那副臉色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心里有事。平時有趙姨在一定要和她多聊幾句的,今天卻異常安靜,車廂里只有播報路況的收音機在響。
突然,一陣m國語解說之后,響起華人都很熟悉的旋律:“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楚惟放在腿面上的手指一下摳緊,這歌聲將他瞬間拉回幾個月前。
也是在這樣的路段上,他與肖璟言同乘一輛車去接趙姨,當時收音機里就播放著這首老情歌。
楚惟總是問自己若時光能倒流,想要回到哪個時刻。
以前,他總想回到他與肖璟言年少的時候。在他看來,那種生活歡樂充實,每天都過得很單純很美好。
可現在,他只想回到幾個月前。
年少時經歷過快樂卻要被迫面臨離別的傷痛。成年后的起點雖然不那么平順,卻似乎有一線可以掌控的生機。
尤其是肖璟言用一場暗流似的盛大蜜糖將自己一點點包裹、腐化,以至于原本就對他中毒已深的自己現在根本離不開他。
楚惟心里酸澀,卻輕聲笑了一下。
阿金透過倒后鏡看后排的楚惟,問他:“馬上進城了,咱們是先去酒店還是……”
楚惟沒有回話,而是繼續撥打著肖璟言的電話。
一遍又一遍,始終無人接聽。
楚惟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趙姨,說:“先去酒店吧。”
阿金點頭:“杜昆知道你們要過來幫你們留了上次住的那棟別墅,說住習慣了景色也好。”
楚惟點頭,其實住哪里對他來說已不重要。
趙姨迷迷糊糊地睜睜眼,問:“咱們那距離宋小姐住的醫院遠不遠呢?我還想明早煲點湯送過去。她以前最愛喝……”
話說到一半,趙姨突然意識到車廂里詭異的安靜氛圍,又立即閉了嘴。不知為何,她覺得楚惟似乎對宋琳的態度過于冷漠,甚至于……有些厭惡?
趙姨沒有再說,阿金也沒有回話,依舊沉默著開車。
阿金把兩人送到別墅后沒準備回去,他怕楚惟半夜用車,自己陪著或許會方便一些。
楚惟還是住上次住過的那間房。他提著行李上樓,不知怎么腦海里全是肖璟言出現在這棟房子里的影子。
他擦著半干的頭發走來走去、他住進了自己對面的房間、他半夜敲門、他壓低身子靠近自己……
突然,楚惟就好想好想他。想到快要發瘋,想到不立刻見他一眼就活不下去一樣。
兩人最后一場通話時肖璟言聲音沙啞,楚惟隔著重洋都能聽到他有多痛心。
他多想抱抱那樣的肖璟言,說一些安慰人的話,或者什么都不說,只是安靜地陪他一起難過,反正自己的心臟也已經千瘡百孔。
“阿金哥?”楚惟停在樓梯半中腰,放下手里的行李向下走。
阿金仰頭:“怎么?”
楚惟說:“車鑰匙給我。”
“這么晚?”阿金問,“你要去哪,我送你……”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楚惟已經從他手里拿過鑰匙,轉身出去了。
院子里傳來性能優良的發動機聲,沒一會兒車子沖上路面飛奔而去。
楚惟在得知宋琳住院的那一刻,就將有關她病情的信息調查得清清楚楚。
她在哪家醫院、什么病、病多久、看了什么醫生、是否考慮過手術……
楚惟恐怕比宋氏家族的一些人,還要清楚關于宋琳病情的細枝末節。
他按著導航,沖破m國夜間特有的濕熱空氣,直直找到了宋琳所在的醫院。
那是一家私立醫院,楚惟廢了好半天功夫,才跟前臺解釋清楚自己要找的人。可得到的結果卻令他大失所望。
“抱歉,宋女士已于今天中午轉院。”接待員將一份轉院同意書放在楚惟面前。
他看不懂密密麻麻的m國文字,卻清晰地辨認出了肖璟言遒勁有力的簽名。
所以說,是肖璟言帶著宋琳去了另一家醫院?
楚惟又費力地詢問他們的去向,將一竅不通的轉院證明拍下來,對照著地圖上的標記找過去。
他開著車,在陌生的街頭,像只沒頭的蒼蠅在與世隔絕的玻璃罐子里亂飛。
一個小時后他終于找到了證明書上的那家醫院,卻依舊沒有宋琳的下落。
楚惟絕望至極,從醫院出來后坐在車子里憤怒地擊打方向盤。
他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時候,卻在經歷過噩夢、失眠、擔憂、焦慮、自我唾棄與否定之后,徹底爆發了。
不知道獨自在車里坐了多久,身上的手機響了。楚惟以為是肖璟言打過來的,連忙整理心情去接,卻不料是阿金。
阿金說:“小惟,你在哪?不要亂跑了,你想去哪讓我陪著你吧。”
楚惟望著被景觀燈照亮的醫院門口,暗暗搖了下頭。
阿金又說:“你去找阿言?我剛和醫院聯系過了,他們說阿言的母親已經轉院,你現在又是在哪?”
楚惟依舊沉默。
阿金繼續:“小惟,你信我,我在m國呆了這么久哪里都熟悉的,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電話里阿金的聲音突然停下,緊跟著路口側面拐過來一輛車,直直停在馬路對面。
電話掛斷,阿金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第一時間拉開駕駛位看楚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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