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璟言突然意識到，這段時間過于忙碌竟然忘了再打電話給楚惟。

        他摸手機，西褲兩側的口袋空空如也。

        再急著回到宋琳的房間，親眼看著醫生給她用了藥后，從剛才做過的地方找，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

        就那么巴掌大的一塊東西，怎么能說丟就丟，且丟得肖璟言毫無察覺。

        肖璟言去外面，下車庫，尋找來時那輛黑色的加長轎車，令他疑惑的是車子在那，車上依舊沒有。

        肖璟言用早已生澀的m語問司機和家里傭人，得到的回答毫無疑問全是“沒有看到”。

        而令肖璟言絕對沒有想到的是，此刻二樓廊橋上，那位一身橫肉的表哥正在發出令人惡寒的冷笑。

        酒過三巡，會長要請舞女來助興，人們紛紛叫好。這里的傳統就是如此，阿金沒什么興趣卻也沒權利拒絕。

        他也有些醉了，換了個地方坐著，斜依在沙發扶手上，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女孩涌入包廂。

        突然，他看到一張即便施了濃妝依然瞬間辨認出的臉。那是莉莎，阿金沒想到能在這再次見到她。

        前幾天，他還聽人說莉莎請了長假，說要跟男友去海外度假。如今，人在這里，看來沒有成行。

        不過想來也是，宋氏馬上就要被自己拆吃入腹，莉莎傍上的那位“宋氏太子”，差不多也要被肖璟言這位真太子給趕下去，他還哪有什么心情帶女人出去旅行。

        阿金這么想著，又不住往嘴里灌酒。

        以前，他不明白楚惟為什么嗜酒成性，現在有點明白，這種又刺喉又苦澀的東西著實令人著迷。

        它可以令人頭腦發昏，暫時忘卻煩惱，短暫地抽離現實，不會痛，只有隱隱的快樂。

        阿金遠遠地看著莉莎。她依然那么漂亮，明明只是萬花叢中的一朵，卻最是引人矚目。

        不知為何阿金心底突然冒出一股邪火。之前被他細心掩藏著的情感，此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被這么個女人給耍了心有不甘。

        莉莎一直在利用自己，而自己卻跟個傻子似地暢享與她的未來，簡直可惡。

        突然，會場中間，一位理事拉住了從身邊走過的莉莎。莉莎腳下不穩，直接跌進了那位理事的懷里。

        任誰都能看出這不是一場意外，而是那位理事刻意想占莉莎的便宜。

        前段時間，莉莎還是這里高貴的女王，因為有宋氏太子撐腰，沒人敢對她做什么。

        而如今，那位太子自顧不暇，她既然肯依舊混跡在這種地方，當然是表明心甘情愿地當他人的玩物。

        就在理事絡腮胡快要蹭上莉莎臉頰時，阿金內心的怒火猛地一下燃了起來。

        本來他是恨她的，可在莉莎受到欺負的時候，他還是立刻選擇了保護她。

        阿金沖過去，將莉莎拉進了懷里。絡腮胡子的理事吻了個空，可看到懷里的美人被阿金帶走，那可是未來航運界的翹楚，顯然他不敢招惹，于是懨懨地收了手，把目光轉向其他地方。

        阿金拉著莉莎的手腕，發狠地捏著，也不管她疼不疼，直接將人從包廂里拽出去。還不夠，又拉著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直到一處沒人的涼亭才松了手。

        一路上，莉莎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鬧，似乎心甘情愿地被阿金拽著。這招確實管用，讓阿金的火降低了不少。

        莉莎臉上還是那副笑，幾分天真幾分嫵媚幾分柔韌不妥協。

        阿金想說點什么，但他們早已分手，又好像說什么都不對。

        反倒是一向落落大方的莉莎先開了口：“聽說那位肖總最近有麻煩了？”

        阿金醉眼望向莉莎，腦子卻陡然清醒了幾分：“你是說肖璟言？”

        莉莎曾與肖璟言有過一面之緣，在春節聚會上。那時她還是阿金的女朋友，理所應當地得到他身邊所有人的善待，其中也包括肖璟言。

        莉莎對那位姓肖的印象不壞，只是那時候還不知道，他竟然會是宋氏集團一把手宋琳遠在國外的獨子。

        在得知真相的片刻，她還曾淡淡懊惱，早知實情是這樣，她當初就不應該把目標放在阿金這里浪費時間。

        可是轉念一想，就算當初她使盡渾身解數也未必能引肖璟言上勾，畢竟她早已察覺他看楚惟的眼神很不一樣。

        莉莎輕笑著：“不巧，昨晚在宋先生那里看到一部手機，據說是肖總的，里面全是……”

        “全是什么？”

        莉莎睜了睜眼，故弄玄虛地撥弄頭發：“你猜？”

        阿金無心與她浪費時間，直接問她：“肖璟言的手機為何會在姓宋的那里？”

        莉莎抿唇聳肩：“他大老遠跑來，還是在宋琳快要咽氣的時候，宋先生那邊有一堆文件等著宋琳簽字，當然得提防著他了。”

        阿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楚惟始終無法與肖璟言取得聯系，也許那個時候，他的手機就已經被掉包，或者被偷走了。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莉莎繼續，“肖總跟隨宋琳回了海邊別墅，說是床前盡孝，其實差不多等于被宋先生軟禁起來了。m國的法律和你們的不一樣，不一定要最后簽字的，只要咽氣前沒有簽字，那么她之前當著所有股東的承諾都會作數。”

        阿金快速在腦海中思索著莉莎說的這些，越想越覺得她不像是在撒謊。

        阿金沉吟片刻，又問：“你剛才說肖璟言的手機里有什么？”

        莉莎大笑起來，甚至還夸張地用手捂住了唇：“你不知道吧？他的相冊里竟然有很多與你那位東家的親密照片！我早就說過他們的關系不簡單，可是你不相信。”

        “什么照片？”阿金的酒徹底醒了。

        莉莎不再回他，笑著聳肩而后轉身。她順著小路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沖愣在原地的阿金揮手：“今天謝謝你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掉，兩只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面上浮現淡淡憂傷。

        阿金沒有再返回酒局，而是直接叫了輛車送自己回園區別墅。

        一路上，他都在想莉莎透露給他的那些信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尤其是肖璟言的手機里為什么會有與楚惟的親密照？

        阿金順著時間線往回捋。

        眾所周知，肖璟言是被楚惟趕出肖家的。可是肖璟言當真離開后，楚惟卻沒有一天真的開心過。

        直到肖璟言再次出現，楚惟才恢復了些人氣，變得反常、敏感、猶豫不決。

        位于青城的老宅里，那些被楚惟極力留存著的有關肖璟言的一切，或許不是為了激勵自己守好家業，只是單純地因為思念它們的主人？

        楚惟那些因為肖璟言的出現而產生的身體和心里上的變化，阿金一直將它解讀為“糾結”或者“恨”，如今看來更像是“愛”才能說得通。

        阿金揪著發痛的眉心，令自己也覺得驚訝的是，想通了這些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擁有外人羨慕不已的感情基礎，當初分開得那么匆忙，或許正是因為夾雜了這一層感情的緣故。

        如今，他們早已成年，又都是不容小覷的重要人物，沒有人再能對他們的選擇說三道四。所以他們終于成了那種關系？

        阿金在一瞬間明白了楚惟前一晚為何會那么痛苦。

        肖璟言是他的愛人，而宋琳卻是他的殺母仇敵。

        代駕將車停好收了錢離開。阿金卻依舊坐在車子里不肯下來。

        他從來沒有如此糾結過。他習慣了在任何時候都選擇優先保護好楚惟。可現在，對楚惟而言，似乎沒有哪條路是能平順趟過去的。

        楚惟昏睡了整整一天，醒來后頭腦昏沉。

        他又試著往肖璟言的手機上打了幾次電話。依然沒有人接，這讓他莫名心慌。

        楚惟起身，拉開窗簾望向沙灘。

        夜色中海風習習，沙灘上卻恰巧有一對情侶嬉戲打鬧。男孩從后面抱住女孩，將人抱起在空中轉了半圈又將人原地放下，女孩追不上只好抓了一把沙子丟過去。

        楚惟看著他們，想象兒時在后院里也曾與肖璟言有過類似的經歷，不覺心下一沉。

        他再次看著那個撥不通的號碼發呆。

        突然外面發出聲響，似是有人回來了。

        楚惟連忙走過去將房門拉開，細細地聽，多期望能聽到肖璟言的聲音，卻不料從樓下傳來阿金與趙姨的對話。

        楚惟略有失望，暗暗嘆了口氣，將門推開走下樓去。

        樓下餐廳，趙姨準備了各種各樣的小菜和粥飯，全都是宋琳愛吃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能送去哪里，甚至連多問一句都小心謹慎。

        楚惟站在樓梯拐角處看到這一幕，抿了抿唇假裝沒有察覺，對趙姨說：“趙姨，弄點吃的吧，我餓了。”

        趙姨將一直溫著的粥端出來，問他有沒有舒服一點。

        楚惟點頭，依舊沒有胃口，卻不忍趙姨精心準備的食物浪費，硬撐著吃起來，且叫阿金坐下來一起吃。

        阿金沒有拒絕，渾身酒氣，坐在楚惟對面捧著一碗粥小口小口地抿著。

        “阿金哥……”

        “小惟……”

        兩人竟毫無預兆地同時叫了對方。

        阿金抿了唇，微微仰頭，示意楚惟先說。

        楚惟輕笑著將湯匙放下，暗暗吸了口氣像是在做心里準備，幾秒種后，他才說：“阿金哥，有一件事，我不想瞞你的。”

        “哦？”阿金佯裝若無其事地攪動湯匙。

        楚惟點頭：“我和阿言，我們的關系……有點特別。”

        阿金眼眸微瞇，也放下了湯匙，專心等著對方繼續。

        楚惟索性一口氣說完：“我很愛他，不能沒有他。沒有他，我會死掉的。”

        趙姨原本也是在廚房里的，聽到這里莫名眼睛濕潤，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阿金靠上后背，靜靜地注視著楚惟，心下感嘆，這兩人果真與他在回來的路上分析的一模一樣。

        如此，關于肖璟言在宋家正經受著的一切，便沒辦法向楚惟隱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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