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所有,或一無所有
青洲,百江內海
千年前青洲連年大旱,饑荒旱災令青洲百姓苦不堪言,餓死渴死的尸骨能堆起連綿的骨山。
后來大旱結束,地水從干涸的大地涌出,江河逐漸顯現,千百條江河不約而同地匯聚到青洲中心的湖泊。
百年間百條大江流入這片湖泊,于是就有了這百江內海。
內海深不見底,傳聞連接著青洲的地脈水。
青洲將內海視作水庫,由青胄軍駐守。
他們在內海周圍建起城墻和路障,有上萬名士兵在此看守。
然而今天,內海卻迎來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名披著蓑衣,帶著斗笠的人來到內海關隘大門前,哨兵大聲警告:“內海堡壘,閑人止步。”
為首之人拿出一張調令,大聲喊道:
“青胄軍軍主調令,此地由我等接管。”
哨兵吩咐了兩句,躍下城墻確認調令,又打了電話確認,這才確認了調令真實性。
哨兵對三人敬禮,將他們帶進內海堡壘。
堡壘內守備森嚴,鎮守堡壘的將軍聞訊趕了過來。
“內海駐軍守將唐禮,見過三位指揮。”
為首的漁民道:“唐將軍,麻煩在堡壘外再構筑一層防線,內海守備全部撤去,構筑單方結界。”
“你們這是…”
“執行命令,唐將軍,多的不要問。”
“是。”
總部臨時指揮使,到任何地方,該地的軍隊都要無條件聽從他們的命令,就算是將軍也不行。
這個命令相當于變相交出他們守護的內海,軍令如山,他再不情愿也得執行。
內海的守軍一一離開,一道半圓的單方面遮蔽的屏障展開,三人走進屏障里,外面就看不到里面的動靜。
為首的漁夫摘下頭上的斗笠,露出有些水腫的俊臉。
如果封巧義在這,一定能認出,他就是曾經逃走的伊多萊文皇子,卡特森·伊多。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球體,抬手要丟入水庫,一旁的人伸手攔住他。
“卡特森,丟下去可就沒有回頭路了。”女聲擔憂。
“夫人,相信我好嗎?”
“……”
卡特森摘下這人的兜里,斗笠下是帕森·艾德薇,曾經自信張揚的三元素魔法師,也是元素賢者的孫女,就連那雙明亮的眼睛都有些黯淡。
她手上還帶著三個手鐲,手鐲早已失去了光澤,表面布著幾條淺淺的裂紋。
身上的魔法師長袍破破爛爛,也沒有布料修補。
自從帶卡特森離開伊多萊文,卡特森就不知道怎么找上了羽神教,還加入了他們。
艾德薇擔心他,只好跟著他,可現在她就要眼看卡特森犯下大錯,她該不該相信卡特森呢?
“好了,乖,這件事辦完,我先帶你重新買身衣服,然后去吃一頓,好不好?”卡特森溫柔的聲音還是讓艾德薇心軟了。
“嗯…”
還是相信他吧,他一直很聰明,艾德薇相信卡特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卡特森把手中的黑球丟入龐大的內海,內海依舊無波無瀾。
“看,什么都沒有,只是執行任務而已。”卡特森挽起艾德薇的手,“走吧,我們去換身合適的衣服。”
他們離開了,剩下一人注視著內海,他的目光穿透江水,觀察著不斷下沉的黑球。
黑球下落,水壓逐漸變強,黑球內忽地出現一道裂縫,水流從那道裂縫細入球內,見到如此,他才轉身離開。
東歷城
“你說你能找到封先生?”
公主的別院里,龍舒梅破天荒地接見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組織的首領和其學生。
這個組織是光影,他們自稱能找到她想找的人。
她想找的是誰?那是傳承殿大殿主,除了傳承殿自己,誰敢說一定能找到封巧義這名神秘強者?
但光影既然找上門,就說明他們有一定的手段。
寇華代和唐皎皎站在庭院里,龍舒梅坐在石桌上,不緊不慢地反問她們。
“封先生曾是我這位學生的租客,兩人間有些人情,興許能幫上殿下。”
“哦,那現在就聯系吧。”
龍舒梅喝了口淡茶,對兩人下令。
唐皎皎剛要回應,寇華代悄悄抬手制止,隨后道:“公主殿下,封先生的人情可貴了,我們這小勢力可就期望這點人情挽救我們呢。”
“你敢跟我談條件?”
龍舒梅的語氣冰冷,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這把唐皎皎這位年輕姑娘嚇得不輕。
“既然您不想談條件,那在下便不打擾了。”寇華代拉著唐皎皎轉身離開。
“公主府邸,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長孫明虹已經站在門口,熾烈的朱雀之氣險些讓寇華代體內的陰陽地藏失衡。
恐怖,強大,只是一眼,長孫明虹給寇華代帶來的壓力如同大日烈陽,如果打起來,她最多只能狼狽逃跑。
長孫明虹她也認識,那可是龍國稷下學院最強天才,堪稱同境無敵,被譽為龍國未來最有可能位列天君的絕世強者。
而且她死的時候,這位就已經是八階強者,九階之下堪稱無敵。
“您確定要這么做嗎?我等賤命一條死就死了,您這次沒抓住機會,回上京就只能去養金絲雀了。”
寇華代的計劃里從來都沒有硬剛這一條,她可是重生者,她如果擅長武力,上輩子就不會死那么快了。
龍國七公主龍舒梅,她人生的轉折點就在青洲,不過上輩子她沒找到封巧義,甚至連一點關系都沒搭上。
回到上京就作為聯姻工具,嫁給了孔家孔乙壽,據傳聞似乎過得并不好,畢竟孔乙壽院里有幾十位夫人,一位尊貴又沒靠山的公主想過好還真不容易。
“罷了罷了,你要什么直說吧。”
“兩枚破境丹。”
“不可能。”
這話說出來,龍舒梅突然感覺到不對,破境丹是她母親的家底,只有寥寥數人知道這件事。
寇華代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怎么可能知道她手上有破境丹?
她的破境丹在八階之下,只要服用一枚,就能突破一個小境界,如果是天府境巔峰,只要服用破境丹,就能突破圣境。
破境丹的價值就算是那些行尊所在的家族,都眼饞不已。
“您手里那些破境丹撐死了不過價值三名圣境,傳承殿一個分殿的基本要求就是三位圣境,孰輕孰重您自己清楚。”
寇華代知道七公主對這次機會的重視,這可以說就是她的高考,天壤和云泥,就在于她能不能找到封巧義。
聽到這話,龍舒梅陷入了沉默,這話不假,她手上的資源只有在上京外才能用,上京內有五位行尊,她根本無法動手。
此刻不用破境丹,未來可未必有機會使用。
“……好,兩枚破境丹,但我要你們幫我留在封巧義身邊。”
“不能保證,封先生大概率不會愿意你待在他的身邊,但我們能帶您見一個能救您的人。”
“誰?”
“您見了就知道了,如果您能得到她的同意,封先生的意見也就不重要了。”
伊多萊文的賽提爾公爵和傳承殿大殿主間的關系,直到十年后才浮現在眾人眼中。
現在這件事完全就是個秘密,這個秘密也可以成為她的底牌。
當然,算計那位魔女大人會讓她不高興,所以寇華代沒有打包票。
“好,成交。”
龍舒梅拿出兩個木盒,丟給寇華代。
收下丹藥確認交易,龍舒梅便起身問道:“什么時候可以聯系?”
“現在,畢竟對你我來說,時間都不多了。”
光影已經在東歷城駐扎而下,在機緣降臨時,光影才能以地主姿態,占據一席之地。
在此之前,她還需要這位公主離開城中,這樣她才能放開手腳,龍舒梅和她身邊的護衛會讓寇華代束手束腳。
寇華代不知道黛琳娜會帶著聶一麟去哪,但她知道每個大洲都有一處魔女教會據點。
光影通過一些手段找到了這個據點,魔女教會的人不多,仔細找找總能找到。
黛琳娜不可能一直帶著聶一麟,所以魔女教會的據點就是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就算遇不到,也能通過這個據點里的人找到她。
永豐城魔女教會據點
這是一家地下酒吧,尋常客人進來也只會以為是個酒吧隱藏款。
燈光晦暗,酒吧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名酒保在自顧自調酒。
這種陰暗的環境讓龍舒梅很不舒服。
四人走進這隱藏的酒吧,一身熾烈氣息的長孫明虹引起了調酒師的注意。
“歡迎光臨落星酒吧,女士們想喝些什么?”
寇華代坐在吧臺上,問道:“請問賽提爾公爵在嗎?”
“什么公爵?我們這就是個小酒吧,公爵哪里會來我們這?”
酒保一臉莫名其妙,她覺得這些人是來搗亂的。
“那我問得再明白一些,星之魔女在嗎?”
“請他們進來,落。”
酒保張嘴想要驅趕她,空靈的聲音在酒吧里回蕩,女酒保微微頷首,走出吧臺,在下來的樓梯邊一按,一扇大門向內打開。
‘落’對四人道:“客人們,請跟我來吧。”
她們走過長長的黑暗走廊,在盡頭是一扇有星星裝飾的大門。
隨著落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中世紀風的古樸木屋,兩側是擺滿藏書的書架,地上也有不少打開的書,兩三張椅子隨意地擺放著。
黛琳娜拿著一本厚厚的藏書,站在書架旁,看著四人。
‘落’關上房門,黛琳娜的目光掃過這四人,在長孫明虹身上停留片刻,隨后冷冷地看向寇華代。
“寇華代,來時打傘了嗎?”
“趕得匆忙,就沒有打傘。”
“下回還是打傘吧,省的腦子又進水,趕過來找死。”
前半段話讓寇華代松了口氣,結果后半段話一出來,就讓寇華代尷尬不已。
先前的見面寇華代已經給了她極差的印象,現在又帶人找上她,完全就是給她找麻煩。
寇華代趕緊解釋道:“賽提爾公爵,這回我沒算計您,只是公主大人想見您,我實在沒法拒絕。”
“她想找封巧義,你以為我不知道?”黛琳娜反問道。
龍國境內她也有眼線,這七公主主動請纓,先前想要押寶在青胄軍身上。
結果計劃落空,回上京只能成為聯姻的工具,其他勢力不會輕易插手上京事宜,唯有傳承殿這個新興勢力是她唯一的機會。
“龍舒梅殿下。”寇華代讓開位置,她已經幫龍舒梅找到黛琳娜,接下來就靠她自己了。
龍舒梅深吸一口氣,直接去找封巧義,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面前的黛琳娜恐怕就是她唯一的機會。
“賽提爾公爵,求您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愿意付出我的身份,地位,一切,我愿意成為您的一顆棋子。”
如果這次沒能成功,她也將失去這一切,不如在此刻賭上所有。
“可以啊,去給小義當妾吧。”
“什么!你…你要我當妾?”
就算心里有所準備,但讓堂堂龍國七公主,去給別人當偏房妾室,這種巨大的身份落差還是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一國公主,當今圣上的女兒,雛鳳之姿,要給別人當妾室,就算她愿意,皇室的臉面恐怕也不會允許。
可僅僅是過了片刻,龍舒梅就點頭答應:“我愿意。”
“禮數,規矩,內外都不能有失,公主殿下,您確定嗎?”
“感謝您給我一個機會。”
“你會真心感謝我的。”黛琳娜似笑非笑,身影化作星光逐漸消散,她們身后同時傳來急促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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