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等王輝走了出去，辦公室里就剩下了鹿梨、邢老師以及那邊被叫來的季禮和他們班英語老師。
邢老師坐在椅子上，背對著鹿梨，在翻找著什么，鹿梨突然有點緊張。
這邊季禮他們班的英語王老師拿過卷子看了看，說：“小季，其實也沒啥事，就是你的卷子作為優秀試卷展出，所以叫你過來收一下。然后主任的意思就是再寫一點學習方法，到時候一起貼出去。所以你干脆在老師這里一寫，一會老師就直接交上去了�！蓖趵蠋熆戳丝�，說：“就坐那吧，剛好李老師不在。”
四個人的辦公室，季禮就坐在她們的旁邊辦公桌，鹿梨甚至能聽到他寫字時筆劃過紙張的聲音。
邢老師翻找了一會，終于拿著信封一樣的袋子轉了過來。
她看著面前站著的小姑娘，也就是十四五歲剛情竇初開的年紀。看起來鹿梨有點緊張，她笑了笑，把鹿梨往前拉了拉。
“小梨，不用緊張。老師只是今天知道了你的一個秘密，所以相應的老師也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鹿梨看著眼前的邢老師，她完全展示著一個成熟女性的魅力，親切地像是鹿媽但好像又和鹿媽不同。邢老師的眼睛是標準的杏眼，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是一種精英女性的樣子，但笑起來卻有點甜甜的少女感。她現在有點懵，不知道邢老師到底要干嘛，只能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老師教齡也不短了，但是我也沒忘記自己曾經也是個小姑娘。你們這個年紀才是剛剛會喜歡別人的年紀，所以你喜歡馬森不過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毙侠蠋煱崖估娴乃榘l往上撥了撥，“在你那里這件事本來應該好好地被珍藏起來，只是今天一個意料之外的事情讓它被暴露出來。老師知道你肯定剛開始會很難過，可能還會有點羞愧，這本來就是少女的心事，它本來應該在一個美好的時間點被溫柔的展現出來，但是突然間今天被以謠言八卦的方式暴露在大家面前。所以我完全能理解你為什么后來會這么生氣�！�
鹿梨眼眶突然有點發酸，邢老師的溫柔像是透過她安慰著上一世那個遍體鱗傷的小姑娘。她的眼淚不自覺就掉了下來，圓滾滾的淚珠含著少女兩世的無助與不安。其實她把事情鬧大也很擔心，擔心邢老師不理解自己，擔心她會認為這只是一件小事也會認為自己是一個不太安分的學生。但她沒想到邢老師像一個姐姐，完全支持與理解自己。
邢老師用手背輕輕幫鹿梨擦著眼淚，柔聲說：“那其實今天老師知道了一個秘密，所以為了公平，老師決定給你看看我少女時代暗戀的人�！�
鹿梨完全呆住了，她沒有想過邢老師會以這樣的秘密和她交換，眼淚卡在眼里要掉不掉，甚至呆呆地和旁邊桌的季禮對視了一下。季禮只是沖她笑了下，就繼續低下頭寫著學習方法。鹿梨呆了一會，從邢老師手里接過信封，聲音里還帶著哭意，悶悶地說：“可是……這樣您不怕會有很多人早戀嗎？”
邢老師看著鹿梨慢慢拆信封，笑著說：“不怕。我并不打算管早戀，你們現在的小孩，接受的信息比我們那個時代多多了，所以你們自己清楚早戀的利害，而且每個人都不一樣，如果自己不為自己未來考慮，那我再怎么說都沒用的�！毙侠蠋煱褎倓偮估嬉驗榭奁驖裾吃谀橆a的碎發往后捋了捋，又說道：“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候每個人得自己學會選擇�！�
鹿梨看著手里的信紙，這是一封表白信，應該是一封少女時代的邢老師寫給自己喜歡的人的一封表白信。
鹿梨沒有選擇打開信紙，“老師，你只是知道我喜歡馬森，并不知道我所有的心路歷程，所以作為公平，我也不看你的�！庇谑撬皇悄贸鲂欧饫锏囊粡堈掌�，是邢老師和那個人的合照。
好像是高中的時候，邢老師穿著啦啦隊的服裝，眉眼彎彎，頭發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咖啡色。一雙細長的腿在短裙下白的亮眼，手里拿著用閃片做成的彩球。她的旁邊就是她暗戀的少年，少年穿著籃球隊服，黑發被汗水完全打濕，一雙無辜的狗狗眼，小麥色的皮膚。足足比邢老師高出一頭，邢老師一米七幾的身高才到他的肩膀。兩個人在陽光下笑得格外甜，少年攬著邢老師的肩膀，一口大白牙尤其耀眼。
邢老師聽到鹿梨的話，笑著說：“老師可沒你這么擰巴，而且這封信其實是他寫給我的表白信！”她的眼里好像閃著淚光，有點懷念又有點感慨。“而且我答應他了，這是我們高三的合影。都高三了我還早戀，現在看來我膽子果然真大。”
鹿梨看了許久，又把照片裝進去，還給了邢老師。還是忍不住問：“那……之后呢？他成了您現在的丈夫嗎？”
邢老師把信封收好，嘆了口氣才開口：“后來，我們的成績確實不錯，從清溪市走出去，到了平海市。他考上了警校，成為了一名人民警察；我考上了師范類，做了一名人民教師。我們仍然在一起而且在一起十年，都準備在平海安家結婚了�！彼蛄嗣虼�，“可是婚禮前一星期，他……因為一個意外被歹徒擊中了心臟，沒救過來。我就回到清溪，這里是我們的家鄉，而且也可以照顧我們的父母�！�
邢雪永遠記得那一天，本來他們在婚紗店里選著婚紗。
“顧斯越，我穿這個好看嗎？”邢雪換好婚紗，是一款大裙擺的西式婚紗。
“好看……非常好看�！鳖櫵乖娇粗膼鄣墓媚锎┲鴿嵃椎幕榧�，站在鏡子前，一瞬間好像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個穿著校服愛和他打鬧的女孩。他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轉，準備上前親吻自己心愛的女孩，突然間聽到店外有人在呼喊。
他來不及思考，沖了出去。迎面一個體格強壯的男子抱著一個小女孩向這邊跑來，后面跟著一個孕婦，孕婦明顯已經體力不支，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抱著跑得越來越遠，只能無助地大喊著：“救命啊！有人搶小孩！！救救我的孩子�。 �
顧斯越看著男子越跑越近，拿出店里的滅火器，猛地向男子的膝蓋扔去。
男人被打中了膝蓋，一下跪在地上，小女孩被摔在了一旁。
顧斯越跑過去，一邊按住男人一邊給自己的同事打電話。
“對，小齊是我，現在幸福街113號抓住一名搶劫兒童的罪犯，需要迅速來人支援�！�
但是他明顯低估了男人的準備，他以為對方只是搶劫逃跑，未曾料想到對方手里竟然有自制的□□。
胸口被子彈貫穿的那一刻，他用盡所有力氣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
他看見男人用槍柄不斷擊打著他的頭，嘴臉猙獰又焦灼。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松開男人的手腕，能感受到男人瘋狂地掙扎，胳臂像是被撕裂一樣的痛。
小齊帶著人趕了過來，他們好像在說什么，聽不太清，只是看見歹徒已經被帶上了手銬，他松了口氣。
眼前的景象不斷地放大，慢慢地失去著顏色。
他看見邢雪穿著婚紗向他跑來，可是他再也沒有力氣抱著她。
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婚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下氣。救護車被堵在了路上，她只能抱著他，無助地感受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
“雪兒……”顧斯越掙扎著想要抬起手替她擦掉眼淚，但是再怎么努力都是只動了動手指。
“你別說話了，再撐一會！求求你了，只要一會，馬上救護車就來了……”邢雪用手幫他捂住傷口，眼淚一滴滴打在他的臉上。
“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完成陪你到老的諾言；對不起不能再保護你；對不起沒讓你穿上婚紗成為我的新娘；對不起又讓你傷心了，明明十年前我承諾以后不讓你掉一滴眼淚的……
“沒事的，沒事的。再堅持一下，求求你，求求你，快來救護車�。【茸o車��！”邢雪聲嘶力竭地抱著他，坐在名為幸福街的地方，穿著潔白的婚紗，向上天祈求著希望。
“別……哭……”顧斯越知道自己撐不過去了，鮮血涌上喉頭，他慢慢把手移過去，伸出小拇指，是他們約定過拉鉤的手勢�！拔摇堋瓙邸恪彼婚_口，鮮血就不斷涌出來，又染紅著邢雪身上的白紗。
邢雪和他拉起勾，一瞬間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上課偷偷和自己開小差的少年。少年人笑得燦爛，張揚肆意地說著要陪自己到老。
顧斯越用全身的力氣，勾了勾她的手指，“之后……也好好的，不要……”一個人，他想告訴自己的姑娘，之后千萬不要一個人就這樣過一輩子。雖然他食言了，但是希望她能忘記自己，好好開啟自己的生活。他用盡最后力氣，在邢雪手里寫了個一，之后一定不要一個人扛著所有壓力生活。
對不起，我的姑娘，我的身后是家國，我必須上前。
祈求老天保佑之后的你平安順遂，無病無疾。
邢雪在這個名為幸福街的路上看著心愛的少年在自己的懷里失去氣息，但從中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沒有任何辦法。她無助地癱坐在地上，緊緊抱著他，任由眼淚奪眶而出。
那一天平海刑警分隊順藤摸瓜地抓捕了正在潛逃的拐賣罪犯20余人。
那一天邢雪嫁給了顧斯越，在那個名為幸福街的婚紗店里。
那一天他用生命保護著自己愛的祖國，卻永遠愧對于自己心愛的姑娘。
那一天把他定格在27歲，也在她生命里成為了永遠……
在那之后，邢雪一個人回到他們的家鄉，成為了一名教師，照顧著兩個人的父母，決定就這樣度過一生。
鹿梨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故事，但直覺告訴她邢老師一定說服了自己許久，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煎熬地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的夜晚，才有了現在的平靜。
邢老師很快收斂了情緒，她又把信封放回原處，溫柔地對鹿梨說：“所以老師想告訴你，就算你的喜歡已經被大家知道，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就算之后聽到什么謠言，也不要懷疑自己�！�
她又摸摸鹿梨的頭，溫柔的說：“你只需要為自己的未來努力就好，其他的一切最終都會成為你奔跑時的細碎言語。如果不想被影響，就跑快一點，你的耳邊就只有風聲�！�
“好的，謝謝老師，我知道了�！甭估婵吹叫侠蠋燑c了點頭，準備回教室。想了想又抱邢老師，“老師，不論什么時候，永遠都有希望。我覺得您真的超級厲害�！�
回到教室，大家都看著她尤其是小王學霸目不轉睛地盯著，鹿梨覺得自己同桌眼睛里都快閃出星星了。
這一回她沒有窘迫，沒有緊張，平靜坦然地走回座位。
“梨梨，你真的長大了！�。∥覄倎斫淌揖吐犝f了，你超帥！！！”她剛坐下，林音飛一樣從第一排撲進她的懷里，“這樣的人太沒有素質了�。�！”林音用幾乎全班同學都能聽見的聲音指責著王輝。林音格外氣憤，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的朋友太善良了，剛到教室聽到同學們七嘴八舌還原的經過時，她簡直想沖上去揍王輝兩拳。但是后來聽到大家說鹿梨沒有就這樣被欺負而是反擊時，她既高興又欣慰。
“就是就是，而且鹿梨根本不喜歡馬森！��！”這邊小王學霸也學著林音，為同桌打抱不平。
鹿梨看著兩位好友格外感動，她抱著林音，輕聲說：“沒關系的，什么叫我長大了，不過沒事的，我都解決了�！彼矝]有反駁小王學霸的說法，一方面現在的她確實沒有對馬森有任何感覺，另一方面她覺得這份喜歡也是之前的美好了，就讓它珍藏在上一世那個少女的心底吧。
原本就是放假最后一天了，同學們也沒有多少想要學習的熱情，剛好這件事情又發生了，大家更是吵吵嚷嚷，幾乎沒有人在認真早讀。
不一會，上課鈴就響了起來，邢老師走進教室。
“今天，我們班發生了一件沖突，具體事件大家也應該知道的差不多了。誰錯誰對，大家心里都有數。那么按我之前說的，在通知放假事情前，先讓王輝同學給鹿梨同學真誠地道個歉。”邢老師說完就走下講臺，站在了一旁。
“對不起，鹿梨同學。我不該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私自打開你的物品。”王輝站在講臺上，不僅道了歉還鞠了個躬。
“沒關系�！甭估婢驼驹谧辉�，不卑不亢地說。
“好了，既然兩位同學也和解了，那我們就繼續說一下寒假地事情。”邢老師拍了拍王輝的肩膀，示意他下臺。
“我們今天就開始放寒假了，一共放一個月的假，到3月2號我們正式開學。這個假期，希望同學們認真寫作業，到時候我是要仔細檢查寒假作業的。然后一會班長發一下這回考試的回執單，上面有你們各科的成績、班級的排名以及年級的排名。這個回執單是需要家長簽字的，當然你自己簽了我也看不出來，一切靠大家自覺�！毙侠蠋熣f著，臺下已經有同學隱約的笑聲了。
“然后，學校的規定是這節課下了，大家就可以走了�，F在大家收拾一下東西，準備一下，班長可以發回執單了。最后，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啊��！我先走了！”邢老師笑著走出教室，眉眼彎彎，看著下面孩子們的笑臉，覺得心里也格外溫暖。
“老師也新年快樂！”
“老師怎么先走了？不公平��！”
“謝謝老師！！新年快樂！！”
邢老師一走，大家更肆無忌憚了。一邊收拾，一邊和同學聊天，就等著下課鈴了。
鹿梨拿到回執單，和小王學霸說了新年快樂，就準備和林音一起離校了。今天初三還在補課，所以鹿梨決定一個人坐公交回去。
“音音，走嗎？”鹿梨朝她揮揮手，林音背著書包一蹦一跳過來，馬尾辮在身后晃動著，透露著少女的快樂。
“抱歉抱歉，梨梨，我父母出差了，把我放在了沈家。所以我得和沈一成一起回家。”林音微微吐舌，朝鹿梨歪歪頭，歉意地說。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新年快樂！順帶祝沈一成也新年快樂！”鹿梨摸摸她的頭，說道。
“好嘞，你也路上小心，我先走了！新年快樂��！”林音說著就朝沈一成班級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朝鹿梨揮揮手�！�
鹿梨看著好友活力滿滿地跑遠，自己向車站走去。今天只上了一節課，剛好避開了上班高峰期，所以車站只有兩三個人在等車。剛到車站，公交車就來了，鹿梨上車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風景，想著自己寒假的生活。
今天其實也算是完成了上一世自己的一個心愿，就是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得到了王輝的道歉，所以鹿梨有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無意間知道了邢老師的故事，她越發覺得邢老師更有人格魅力了，鹿梨相信這樣一個溫柔的人，不論如何，之后都會越來越好。邢老師告訴她的一些話，也給予了鹿梨許多力量，她相信這一次絕對不會讓未來的自己失望，她會堅定不移地走向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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