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浩微微點了點頭，然后就看到小伙計伸過來兩只手，左手里拿著一杯酒，右手里拿著一壺酒。

        他忽然笑了起來，伸手將小伙計左手里的那一杯酒接了過來，一飲而盡，然后轉身上樓。

        酒樓里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上官浩也在笑，眼神里忽然又露出了那種與十八歲極不相稱的光芒，一閃而逝。

        不過，沒有任何人看到，酒樓里的人都還在笑著。

        在一樓角落里的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一邊搖了搖頭，一邊低聲音自言自語：“可惜了可惜了，想不到‘羽衣玄刀’上官遠的兩個兒子，老大是條龍，而這個老二卻是條蟲，哎……”

        上官浩走上二樓，見一半以上的桌子邊都有人，有的是自己認識的，還有自己完全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松林鎮雜貨店的趙老板，手撫著花白的胡子走到上官浩的身邊，笑著說：“上官世侄，還是一壺酒要多一些。”

        “一杯酒也是酒，”上官浩笑了一下，接著說道：“一杯酒、一壺酒、一壇酒，最后都是一泡尿，哈哈哈哈！”

        酒樓上的人再一次地捧腹大笑，齊聲叫道：“對！對！二少爺說的對極了！”

        其實，這些人心中卻又都在想：“這小子真夠傻的，傻得可愛！”

        忽然，一個蒼老有力的聲音壓倒了眾人的笑聲：“這位小友，語含玄機，可否賞光到老道這里一坐？”

        眾人一看，只見說話的是一位道長，寬大的道袍雖然很舊，打著補丁，但卻十分干凈、整潔。

        白眉白須，一雙眼睛透露著威嚴與慈祥，一派仙風道骨。

        有人一下就認出來，他是三年前到南山三清觀的明真道長。

        三年前，三清觀原來住持的老道長羽化之后，明真道長就來到了三清觀。

        松林鎮上的人總是覺得明真道長似乎比以前那位老道長的年紀更大，不過，也沒有人去問過明真道長。

        上官浩走過去在明真道長旁邊坐下：“道長招呼在下，莫非也要送我一杯酒喝？”

        道長笑了，說：“難道小友也要向我這個方外之人化緣嗎？”

        酒樓中第三次爆發出一陣大笑。

        上官浩微微一笑，道：“人人皆具道性，道長您又是向誰化緣呢？”

        明真道長驚異地打量他幾眼，突然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站起身，轉身緩步下樓，邊走邊說：“小友聰慧過人，若他日有緣到三清觀，老道定會焚香迎客。”

        一個很老很老的老道，居然說這個傻乎乎的上官二少爺聰慧過人，于是，酒樓中又是一陣大笑。

        上官浩聞言點點頭，但沒有說話，臉上依然掛著往日的微笑，有些傻乎乎的微笑。

        那是一種令人看到了就想笑的微笑。

        ……

        上官府，是那種典型的土豪式大宅院。

        三進的大院子，最前面是客廳和練武場所。

        大廳里面，紅木八仙桌上放著精致的四碟小菜，兩套杯筷，一壺酒，但卻完全不像吃喝過的樣子。

        上官遠鐵青著臉，坐在太師椅上一言不發。濃眉闊目，嘴角有些翹，臉色陰沉得有些可怕。

        無論是誰，如若被人指著鼻子罵，是絕不會有心情笑的，能夠不發火就已經算是有定力的人了。

        更何況，罵上官遠的人，還是他的結拜兄弟，“凌云四俠”中的老二鄭嘯天。

        鄭嘯天此刻如同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之中踱來踱去。

        “上官遠！你那個寶貝傻兒子把我女兒害苦了，你還坐在這里無動于衷，快說該怎么辦吧？！”鄭嘯天氣急敗壞地大聲說道，兩撇胡子直抖，但臉上毫無表情。

        上官遠的嘴角抖動了兩下，道：“如果我知道該怎么辦，早就說出來了。”

        “唉！”鄭嘯天眼珠轉了轉，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可奈何地說：“你趕快拿個主意吧，再過幾個月，她的肚子遮不住丑時，我這張老臉可往哪兒擱喲！”

        “上官忠！”上官遠站起來喊道。

        上官府的老管家上官忠走了進來。

        他個子很高，四十多歲的年紀，快步走到桌前道：“老爺您有啥吩咐？”

        “你現在就去，把上官浩那個小兔崽子給我抓回來！”上官遠咬牙道：“我要執行家法！”

        上官忠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愕，但還是干脆地應了一聲，轉身立刻走了出去。

        沒有片刻工夫，上官忠就帶回來一個人。

        但不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兔崽子上官浩，而是上官遠前段時間外出游歷的大兒子上官瀚。

        上官瀚進門說了一句話，差點兒把上官遠直接氣暈過去。

        他說：二弟在“香蘭院”里面。

        “香蘭院”是松林鎮有名的風月場所。

        ……

        上官府的后山坡上，是上官家的祠堂。

        祠堂周圍栽著二十幾株松柏，全都已長得約有合抱粗細，枝繁葉茂，掩映著飛檐高挑的三間祠堂，顯得莊嚴肅穆。

        里面正中間，擺放著上官家先祖的靈牌，香案上供奉著干鮮果品，兩支素燭已點上，香爐中插上了檀香，煙霧彌漫中。

        上官遠心事重重地站在香案前，旁邊站著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仍然有年輕時候的風姿，在這個年歲更顯得華貴莊重。

        此刻，她卻是心如亂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上官浩在地上跪著，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門邊站著他的大哥上官瀚，高大英俊，此刻也是愁云滿面。

        老家人上官忠站立在門外，眼睛里閃著琢磨不透的光芒，不時在四人身上打轉。

        “嚓”的一聲，上官遠擦亮火摺，點上香。緩緩跪下，道：“不孝子孫上官遠，愧對列祖列宗！”

        上官夫人也在他旁邊跪下。

        就聽上官遠口中低聲說道：“沒有想到，到了我這一代，卻養了這么一個既不爭氣又不能練武的傻兒子，還把拜弟的女兒給毀了，居然還在風月場所里鬼混……”

        剛說到這里，上官夫人打斷道：“老爺！浩兒還是個孩子，難道你……”

        上官遠擺擺手，繼續說道：“都是我管教無方，出了這么一個大逆不道的逆子，讓祖宗在九泉之下蒙羞。如果還留在世上，不知還要惹出何等事端，令祖宗也被人恥笑！”

        說著，上官遠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上官浩，嘆了口氣，緩緩舉起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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