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又星醒來后，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他抬起手，怔怔地碰了下臉，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他已淚流滿面。

        他不動聲色地拭去臉上的淚痕，拿出手機，在搜索網頁頁面上輸入了“白鈺”的名字。

        搜索網頁上“白鈺”的信息少得可憐。他還只是個剛出道的新人，并沒有多少作品，僅存的一個《鳳凰》男三號秋聲也還并沒有上映。

        南又星摁滅了手機屏幕，闔上眼，睫毛輕輕顫抖。

        那雙眼睛，那雙肖似溫時川的眼睛，仿佛近在咫尺。

        裴世霄昨天沒回別墅，歇在了市中心的大平層里。

        早上他照常上班，狐朋狗友們倒是沒有吵他，只是中午余向邇還是忍不住發來了消息。

        【老裴，我們就在你公司附近，一起吃個午飯吧？】

        裴世霄還能不知道他們幾個這醉翁之意不在酒，中午還專門找過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們幾個在想什么。

        【我沒空】裴世霄冷淡地回了一句。

        回完消息后，他將手機扔在一邊。正巧助理進來送文件，他打開文件夾瞥了一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重做。”裴世霄語氣冰冷，將文件夾往桌上重重地一扔，發出“啪”地一聲。

        “好的總監！”助理噤若寒蟬，不敢再問，抱著文件夾躬身飛快地退出了辦公室。

        面對著等在外面一排翹首以待簽字辦手續的同事們，助理朝他們搖了搖頭，右手大拇指在脖子上虛虛地劃了一道。

        “老板現在心情特別差，別進去。”他用口型示意。

        眾人面色灰敗，雖然知道看不見老板身影，但還是忍不住隔著辦公室門往里面眺望了幾眼。

        裴世霄撤回盯著電腦屏幕的視線，低下頭，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頓了頓，他拉開了辦公桌前的抽屜。

        抽屜角落里放著一個深藍色絲絨禮盒，他拿出那個禮盒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塊表。

        “這塊表我第一眼看見就覺得特別適合你！還是情侶表哦，你一塊我一塊，你的是藍色的，我的是紅色的，是不是很配？”沈聽眠舉起手上那塊紅色表盤的表，湊到他面前咬耳朵。

        “不許摘下來！”沈聽眠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像一只驕傲的小孔雀：“這個就是我的人的證明，聽到沒。”

        “阿霄，別怕，我會陪著你的。”沈聽眠握住他的手，語氣溫和而堅定。

        “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黑暗里，裴世霄緊緊地抱住了沈聽眠。

        “聽眠，我只有你了。”他嘶啞了嗓子，在沈聽眠耳畔低語。

        然而很快，沈聽眠就坐飛機去了國外。

        這一去就是九年。

        -

        正在南又星呆呆坐著發怔的時候，溫家的電話撥了進來。

        “又星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馬上快到哥哥的忌日了。”

        “小優。”南又星叫了她一聲后沉默了半晌。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已變得十分堅定：“我明天會回來。”

        掛斷電話后，南又星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他把衣柜里自己的所有衣服都清理了出來，放在他來的時候用的那個行李箱里。

        至于另外裴世霄給買的那幾套西服，他并沒有帶走的意思，仍然掛在原地。他把手機卡從裴世霄送的那個手機里取了出來，將那部新手機重新放在了床上。

        南又星按照吊牌上的價格將衣服的錢計算了一下，又搜索了一下這款手機的價格，簡單計算了一下，將這筆錢轉到了裴世霄的卡上。

        南又星來的時候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到裴世霄家里后，他添置的東西也不多，他只需要帶走自己那部分就好。

        將所有東西都清理得差不多之后，南又星最后將那個破破爛爛的頭盔放在了行李箱的最上面，他小心地將頭盔往柔軟的衣物里壓了壓，確保合上行李箱后不會把頭盔壓到。

        他來的時候只有一個行李箱，走的時候也是那一個。

        將東西全部收拾完之后，南又星給裴世霄編輯了一條短信。

        這是第一條，也是最后一條發給裴世霄的短信。

        【裴世霄，我們分手吧。我走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你給我買的那些東西，錢我已經轉給你了。】

        徐晨晨的車停在別墅門口，他配合南又星將他的電動車和行李箱搬進后車廂里，神色有些復雜。

        他之前怎么勸南又星都不聽，就是死了心要扎根在裴世霄這，就是要在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好不容易看到裴世霄這狗男人終于對南又星上了點心后，徐晨晨也認了命，想著大方點就接受朋友的男人算了，沒想到這會兒南又星又鐵了心要離開他了。

        徐晨晨將車開上路之后，瞥了一眼后視鏡內南又星的臉，猶豫了下，試探地問道：“阿星，你沒事吧？”

        “嗯？”盯著窗外的南又星轉過頭來，他雙眸漆黑，窗外的景色猶如浮光掠影般，激不起他眸中絲毫漣漪。

        “你們……吵架了嗎？”徐晨晨舔了舔唇瓣，小心翼翼地問道：“怎么突然就分了啊？”

        “膩了。”南又星鬢邊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飛起，他神情淡漠，似是毫無觸動，語氣也十分冰冷。

        徐晨晨嘴上不再問了，心中倒是百轉千回，想著他一定要去找朋友問一下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有預感，絕對是裴世霄那邊出什么幺蛾子了！

        “那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我買了房子的，去那邊將就住一晚。明天我要回老家。”

        “你這一年都住的裴……家里吧，你房子都積多少灰了！反正你明天也要回老家，不如去我家將就一晚上，我家有空房間。”

        南又星有些猶豫。

        “會不會不太方便？”

        “害，能有什么不方便……”徐晨晨話還沒說完，南又星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后話。

        是裴世霄。

        應該是已經看到短信了。

        南又星漠然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阿時，摁掉了電話，刪掉了給他的備注名稱“阿時”，把電話號碼直接拉入了黑名單。

        徐晨晨看著南又星連裴世霄的電話都摁掉了，心里不由一驚。

        他是見過南又星之前對裴世霄那不離不棄的樣兒的。

        之前南又星打電話給裴世霄，裴世霄直接就摁掉他電話，過后也是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發生了。可南又星卻不以為忤，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貼上去。

        作為朋友的徐晨晨，私底下不知道罵過南又星多少次賤皮子了，他教了南又星這么多“馭男秘籍”，結果人一個都沒用上，他作為朋友氣得要死，南又星倒是不以為然的。

        簡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如今南又星終于硬氣起來掛了裴世霄的電話，徐晨晨忍不住在心里給他叫了一聲好，只盼著南又星這次不要輕而易舉就被人給哄回去才好。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連撥三次電話都只得到了這么一句機械女聲后，裴世霄暴躁地將手機扔了出去。

        手機砸在墻壁上發出一聲悶響，又掉落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竟還自強不息地發出了鈴聲。

        裴世霄瞇了瞇眼。

        剛剛還敢使性子掛他的電話，這會兒就按捺不住打過來和他道歉了吧。

        裴世霄壓下忍不住翹了下的唇角，冷哼一聲，任由電話鈴聲響了三聲后，才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將手機撿了起來。

        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卻并不是南又星，而是“聽眠”兩個字。

        裴世霄的臉色不由得一沉。

        他接起電話。

        “什么事。”他語氣平靜，帶著點令人難以察覺的焦躁。

        “……阿霄，我到機場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沈聽眠的聲音與記憶里清越驕傲的少年音有些不同了，九年的時光過去，他們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沈聽眠略過這些年的不開心，先一步低下了頭。

        “我們談談行嗎？”

        語氣里甚至帶上了一絲祈求的意味。

        “有時間再說吧。我還有事。”裴世霄語氣低沉地扔下這一句后，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沈聽眠有些茫然地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心里溢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阿霄身邊那個……南又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纖長的睫毛垂著，低落地看了眼被掛斷的電話，只覺得心臟止不住地往下沉。

        余向邇本來想說南又星只是個替身而已的，但是想到那天他把照片發給裴世霄，裴世霄直接狂飆車被扣十二分的事情，這話就卡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了。

        “那個……你想吃點什么嗎聽眠。”余向邇尷尬地撓了撓頭。

        “對對對，咱們先去吃飯。”戚少陽點頭響應。

        “阿霄就這么喜歡他嗎？”沈聽眠卻沒有順著他們轉移話題，他死死地攥緊了手機，指節泛白。

        “沒有的事兒！”沈聽眠到底是和他們一塊長大的情誼，余向邇看他這樣，心有不忍，開口否認：“我覺得也……沒多喜歡吧？那……那一開始老裴也只是把他當成你替身的。”

        “……是嗎。”沈聽眠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余向邇，眸里纏繞著春雨般滿是潮意的霧氣。

        “啊，是啊！”余向邇眼珠子亂轉，趕緊給一旁看戲的林澤野使眼色，“不信你問阿野！”

        林澤野雙手搭在腦后，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你親自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沈聽眠黯然地垂下眼：“他還在生我的氣，不肯見我。”

        “大家都是朋友，不會的。咱們今晚給你接風洗塵，到時候把老裴也叫過來。”余向邇安慰他。

        徐晨晨車還開在路上，他手機忽然響了。

        他小心地瞥了南又星一眼，輕咳一聲，小聲問道。

        “……是裴世霄的電話，接嗎？”

        南又星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他有些不懂裴世霄這一個接一個電話是什么意思，甚至還打到徐晨晨手機上去了。

        “手機給我，我來接吧。”徐晨晨抽空將手機遞給了南又星。

        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傳來裴世霄的聲音。

        “徐晨晨，南又星在不在你那。”

        “是我。”

        南又星低聲道。

        “……你什么意思？！”裴世霄站在南又星的房間里，目光陰鷙地掃了眼幾乎已經空了的房間。

        “你不是已經收到短信了嗎？”與平時黏黏糊糊的狀態不同，南又星的聲音格外平靜。

        平靜到泛著冷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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