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那就等傷好了再來殺我
西遺。
青鱗府,青龍居中,鳳夜反身站在了望臺上,遠望著居中的床榻。
風吹發揚,任憑銀發如何飄逸拂面,也蓋不住他漆黑眼眸中的疑惑與驚喜。
床榻上,洛汐月昏迷著俯身臥躺。
她側臉向外,額間與臉頰上滿是因為身體負傷的疼痛與虛弱而流出的汗水。
瀑布長發沿著帛枕垂放一側,黑色內衫下拉敞開,露出了潔白的肩頭,以及血腥的傷口。
柳樊音坐于床榻邊,一手持著藥罐一手持著藥勺,正小心翼翼地為洛汐月的傷口涂著藥。
洛汐月雖然昏迷著,但是柳樊音上藥的動作與藥物的刺激還是讓她半昏半痛。
她微蹙著眉,額間汗水更甚。
柳樊音動作輕巧,細心地將整道傷口涂滿,而后覆上一大塊白色錦緞,又系上了兩截紗帶,最后拉起了黑色的內衫。
“她是洛汐月。”鳳夜的聲音隨著呼嘯的風聲傳入居中,似在詢問柳樊音,又似在自言自語。
柳樊音低頭皺著眉,為洛汐月蓋上了薄薄的被衾。
“是不是她?”鳳夜的聲音再次響起,已是在床榻之前。
但是此時他是在向柳樊音確認,語氣與他的眸光一樣,都帶著質問。
柳樊音急忙起身,點頭如實道:“是她。”
“果真是她!”鳳夜很滿意,嘴角微揚著,眼眸都好似閃起了光。
他收起欣喜,鄭重地交待柳樊音:“你先出去吧,記得每隔一個時辰來為她換一次藥,還有,府中藏人之事不可告知假面,切記。”
“是。”柳樊音作揖,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洛汐月,快步退出了青龍居。
鳳夜站在床榻邊,靜靜望著昏迷臥躺的洛汐月,心緒很亂很激蕩。
他望著洛汐月蒼白的臉,心頭漣漪瞬起。
當初在深淵暗道時,鳳夜憑著血氣感應到了洛汐月,感應到了她與赤羽袍上一模一樣的氣息,所以才從深淵中飛出,救下了重傷的她,將她帶來了暮丘之地,帶到了自己的青龍居中。
鳳夜此時不知自己對眼前之人是何感,是怨是恨是喜或是愛。
他有些無措地坐到了床沿,輕輕拉下了被衾,又輕輕拉下了內衫,望著那已經印出了血跡的白色錦緞,心中的漣漪中忽然升起了一陣疼痛。
“洛汐月,快些醒來吧,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的眼睛,聽聽你的聲音…”鳳夜在心里暗念著。
他伸手輕撫過洛汐月的肩頭,將她留在肩頭被汗水打濕的長發拂去了一側。
鬢發微濕,側顏絕麗,脖頸潔白,玉肩無瑕。
鳳夜看得喉結微動,心頭緊接著一痛,卻不是方才那漣漪之痛,而是一陣劇烈之痛。
他急忙捂胸起身,靜心平氣了許久,才漸有好轉。
“咳…”洛汐月輕咳一聲。
鳳夜聞聲急忙拉起了她的內衫,又替她捏蓋好了薄衾。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在乎面前之人,當初聽聞她背棄自己時,明明是對她怨到了極致。
怨她已死,怨自己不能親手殺了她。
可是此刻,她毫無反抗之力地躺在自己面前,自己卻好似對她沒了任何抱怨,好似失去了抵抗之力。
“哎!”鳳夜輕嘆一氣,有些怨落自己。
他呆呆立在床榻前,靜靜地望著她失了神,心中漣漪漸大。
許久之后,鳳夜突然有所感應,才收回心神起身踏出了青龍居,卻又忍不住返身張望了一眼,然后才揮手關上了門,不安不寧地離開了……
暮色之中,黑綾飄飄,苗霜悄然落至了龍爪高亭。
她很好奇那個受傷的姑娘是誰,但又畏懼鳳夜怪罪自己擅自前來,所以忐忑猶豫地站在亭中不敢入內。
“霜護法,你未經允許擅闖青鱗府,就不怕被洞主怪罪嗎?”柳樊音從殿中款步而出,笑意洋洋地出現在了苗霜面前。
“柳樊音,你是護法,我也是護法,你不必以此種語氣與我說話!”苗霜怨著臉從高亭飛身一躍,站到了柳樊音面前。
“苗霜,我能對你笑臉相向,你就該慶幸。”柳樊音忽然收起笑,沉著臉向苗霜走近了幾步,“你應該知道我現在隨便出手就能置你于死地!”
苗霜畏懼后退,警告道:“柳樊音,你不要亂來,你若敢殺我,哪怕只是傷我,洞主都不會放過你的!”
“我沒有說要對你動手啊。”柳樊音再次露出了笑臉,悠然地說:“霜護法不必如此怕我的。”
苗霜雖受不了柳樊音威脅玩弄自己,卻無可奈何。
她強忍著憤怒,故作鎮定道:“呵,我才不怕你呢。”
“是嘛。”柳樊音舉起手向著苗霜走近。
“你要做什么?”苗霜被嚇出一個激靈,立即后退。
“哈哈,口中無畏,心中巨畏,真是可笑!”柳樊音得意大笑起來。
“柳樊音,你別得意,等你成了門鑰就死定了!” 苗霜瞪著柳樊音暗暗咒罵。
她既怕得心驚肉跳,更恨得咬牙切齒。
“你們可知我討厭喧嘩。”冷厲聲從青龍殿中響起,鳳夜沉眉肅厲地出現在了爭鋒相對的二人面前。
柳樊音立即收笑閉嘴。
“洞主,柳樊音方才一直戲弄我,你可要為我做主。”苗霜作著揖,又擺著一副木然可憐的模樣。
“你若不來,她便戲弄不了你了。”鳳夜冷聲地說。
“我…”苗霜吃癟,可憐瞬變失落,“洞主,霜兒是因為念您,才特意前來一望的…”
“你現在已有一望了,那就趕緊離開吧。”柳樊音替鳳夜下了驅逐令。
鳳夜冷著臉,以沉默表贊同。
“霜兒告退。”苗霜看出了鳳夜之色,失望告退,很快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洞主,苗霜會不會是知道了什么,故意來打探的?”柳樊音提醒道。
“定是從穆加林處得知了什么,我讓黑龍布下結界就好,省得再有人來煩擾。”鳳夜說著抬眼望向了天際。
天際中,黑龍星從昏暗的濃云間閃起,隨即落下了一個紫光隱閃的結界,將整個青鱗府圍覆在了其中。
鳳夜沉眸望了一眼結界,轉身走入了青龍殿,消失在了大殿深處。
“雖已失憶,卻依然癡情。呵,只可惜天意喜歡弄人,不喜賜予人圓滿。阿夜,你對洛汐月的心意怕是覆水難收。”柳樊音望著鳳夜離去,心中暗暗感慨。
她轉身望向昏沉的暮色,心中突然突然冒出了李嘯髯。
她嘴角微揚,似喜,卻又似在自嘲……
*
青龍居中,暗紗飛舞,赤羽袍亦隨風飛揚。
夜風呼呼響在耳邊,痛楚陣陣傳遍全身。
洛汐月睜開眼,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知自己是受了重傷未死,繼而想起了深淵暗道之事,又記起了鳳夜。
她想要撐手起身,卻被后背甚至全身襲來的疼痛擊敗倒下。
她拽住床沿,爬向床邊,繼而摔滾落地,痛得汗與淚齊下,緩了許久才扶著床沿站起了身。
“我在哪…”洛汐月拉緊了寬大的黑色內衫,開始打量起了四周。
陌生之地,處處都是深重之色,漆黑巨大的房柱房頂,墨綠沉悶的四壁紗簾,漆黑的床榻,墨綠的被衾,如夜色一般灰朦深重。
只有一件紅衣高掛在正中的衣架,又借著呼嘯的夜風飄搖而起,揚起一片鮮艷。
“赤羽袍!”洛汐月驚訝極了,立即踉蹌著走到了衣袍前,“赤羽袍為何會在這里…這究竟是哪里…”
“西遺,青鱗府,青龍居。”鳳夜的聲音響起。
洛汐月驚愕回頭,見到沉重的墨綠色大門已經打開,一頭銀發一身黑袍,神情與青龍居一般深重的鳳夜正站在門口望著自己。
“鳳夜!”洛汐月心頭恨意瞬起,顧不得渾身傷痛,揮手施出一道利刺向著鳳夜凌厲而去。
鳳夜輕揮一手,便擋下了冰刺,冷厲而不滿道:“被我救下了性命,穿著我的衣衫,在我的青龍居,竟然還惦記著要殺我?”
洛汐月低頭望向自己身上那寬大的黑衫,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抬頭咬牙道:“這是你的衣衫…是…是你給我換的衣衫?”
“是!”鳳夜毫冷冷地應了一聲,又伸手,“你若嫌棄,就把衣衫還我。”
洛汐月低頭緊拽著衣襟又恨又恥,待她抬頭,鳳夜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鳳夜冷著眸子摟過了她的腰,將她重重拉進了自己懷中。
“放開我!”洛汐月羞憤一聲,欲要推開鳳夜。
鳳夜卻以一手將她緊摟在懷,另一手高舉,掌心黑色幽光閃閃,快速掠過她的長發覆上了她的脖頸。
“啊!”洛汐月只覺得有鋒利之物狠狠扎進了自己的脖頸,忍不住痛呼出聲。
她用盡全力推開鳳夜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施用靈力攻擊,急忙伸手摸向了脖頸,發現有一個極小的機關之物正死死扎在自己脖頸之上。
“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只是以機關扼制了你的靈力,省得你時時想要殺我。”
“混蛋!”洛汐月怒罵,氣得傷口疼痛加劇,繼而扶著墻俯下了身。
鳳夜低頭,見到方才摟過洛汐月的那手掌心沾著不少血跡,知道她背上的傷口已經再次開裂,心中漣漪再起痛楚。
他走近她半跪而下,伸手相扶,輕語地說:“別鬧了,你的傷口才結合,已經又開了,回去躺好!”
“你別碰我!”洛汐月憤然甩開了鳳夜的手,卻也帶開了身上寬大的衣衫,露出了一側肩頭。
她快速拉起衣服蜷縮在墻邊,心中憤恨極了也恥辱極了,眼中羞怒隱隱,也是淚水盈盈。
“洛汐月,你不該恨我,是你背棄了我在先,應該是我恨你。”鳳夜黯然又不滿地對她說。
“你父親鳳傲天殺了秋念莊滿門,殺了我的雙親,而你,為禍千機谷,屠害無辜,我為何不能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洛汐月憤然地抬眼,神色憤恨至極。
“那就等傷好了再來殺我。”鳳夜心頭漣漪泛著痛。
二人相視久久,一人憎恨,一人深重,彼此無語。
此時,門外腳步聲響起,柳樊音出現,望著青龍居中的二人淡然一笑,“洞主,我來給洛汐月換藥了。”
洛汐月聞聲轉頭,又驚又怒,“柳樊音,你竟然投奔了逆鱗洞!”
“我只為求命,你不必怨我。”柳樊音大方回應,沒有半分羞愧,“而且我現在只名樊音,沒有柳姓了。”
“哼!”洛汐月嗤然一笑,望著二人道:“你們以為改了姓去了姓就能拋開過往,不計往日罪過,甚至泯滅良知了嗎?真是可笑!”
“你若要重提罪過,若想要殺我,也得養好了傷才行。”鳳夜說著欲要再伸手去扶洛汐月。
“我說了你不要碰我!”洛汐月厲聲喝止他。
鳳夜止手,沉眉站起了身,朝著柳樊音投去一瞥。
“洞主,我來吧。”柳樊音會意,款步走近洛汐月蹲下了身,輕聲說道:“是我來給你換藥,還是讓夜洞主親自動手,你自己選。”
洛汐月緊拽著衣服,沉默著沒有說話。
柳樊音看出了洛汐月的妥協,于是轉身對鳳夜道:“洞主,男女有別,汐月姑娘身清玉潔,你還是先出去等等吧。”
“好。”鳳夜亦是妥協,看了一眼洛汐月后沉著臉走出了青龍居,又帶上了大門。
鳳夜離開了,洛汐月依然蜷縮在墻邊,小聲道:“這里是西遺何處?”
柳樊音抬頭,望了一眼了望臺處灰暗的天際,“是暮天暮地,暮色永久的暮丘之地。”
洛汐月隨著柳樊音的目光望向了了望臺,心中的愁悶也如天際中的暮色一般。
“你去躺好,我給你換藥。”柳樊音起身拿起了案幾上的藥罐道。
洛汐月有些猶豫。
“你若想要離開這里,就得把傷養好,要不然,你怎么回去見你的羽哥哥,怎么見你的姨娘。”柳樊音先行走到了床榻邊,坐在了床沿等待。
洛汐月忍著淚氣起身走去了床邊,又俯身躺在了榻上。
柳樊音掠起洛汐月的長發,見到她的后脖頸處正釘刺著一只閃著幽光的機械蜘蛛
蜘蛛極小,但是兩鰲八肢與尾刺都死死扎在那纖細微凸的脖骨上。
“柳樊音,你能幫我除去那機械之物嗎?”洛汐月懇求地開口。
“我想活命,你不要為難我。”柳樊音婉言拒絕,拉下洛汐月的衣衫為她檢查起傷口來。
洛汐月失望閉嘴,暗想著接下來該如何逃脫此地,或是想盡一切辦法殺了鳳夜,殺了她曾經最愛的夜哥哥,瀾離夜。
青鱗府外,暮色愈重,黑龍孤星在昏云之中時隱時現。
而鳳夜站于龍爪高亭,仰望天際,此時的他就如那黑龍星一般,孤獨著,卻隱隱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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