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瑤和程咬金同時轉過身去，在看清聲音的來源后，又很有默契的同時開了口。

        只不過程咬金說的是：“太白？你小子怎么在這兒？”表情幾分驚奇幾分驚喜。

        而清瑤則是極輕的一句：“李白？”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人群外立著的男子白衣瀟灑，酒劍相伴，正是李白。

        李白的目光停留在清瑤身上，藍眸閃過一瞬的訝異和迷茫。在見到她的一剎那，李白腦海里似乎有一些他未曾經歷過的記憶一閃而過，久遠而深刻，可他卻抓不住。

        就好像是，很久以前就見過她一樣。

        也許是李白的目光太過直白，又或許是他看的稍微久了一點，出于“護犢子”的本能和善意提醒，程咬金握起拳頭輕咳了一聲。

        李白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孟浪了，將腦袋里那些奇怪的感覺暫時拋開，這才看向程咬金，恢復了往日里的落拓不羈。

        “程將軍，好巧啊。”

        清瑤疑惑的看著二人十分熟捻的打招呼，她沒記錯的話，兩個人應該只在朝會的時候見過一次而已。

        潛處宮闈之中的少女大概永遠也不會了解，兩個臭味相投的男人之間建立深厚的基（劃掉）友情是多么輕而易舉的事。

        程咬金大大咧咧的講述了他和李白成為“好哥們”的經過，雖然他們的年齡差了個輩分。

        原來那日朝會之后，程咬金一直在為沒能好好出手教訓一下扶桑使臣而耿耿于懷，后來聽說李白削了扶桑武士的褲子，頓時對這個年輕人有種刮目相看惺惺相惜的感覺。兩人約在程咬金的府邸酣暢淋漓的痛喝了一場，就這么熟絡了。

        “今天是上元節，你不去街市湊熱鬧，躲在這么冷清的地方做什么？”

        李白勾起一個微笑，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蘆，然后瞥了一眼被清瑤十分寶貝的捧在手中的駱駝，冰藍的眸子劃過一絲興味。

        “若是不來這兒，我就換不到手里這壺酒，也不會知道李某隨手編的小玩意竟然有人青睞。”

        “這只駱駝是你的？”

        清瑤覺得此刻自己傻乎乎捧著駱駝的樣子在李白看來一定好笑極了。其實她早該想到了，那個字謎的謎底——白——李白，不就是他的名字嗎？

        “現在是你的了。”李白眸光深深，笑意愈甚，悠然走到攤子前。

        “同樣，這塊玉佩現在就歸我了。”

        修長的手指往玉佩的繩結上輕輕一勾，那玉佩就安然落入李白手中。

        “多謝殿下贈玉。”

        干凈的聲音從清瑤頭頂傳來，然后又帶著笑意補充了一句：

        “瑤，可真是個好名字。”

        清瑤眼看著李白將那塊玉收進懷里，突然有些疑惑。李白既然知道她的名字，那就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她啊。難道是程叔叔告訴他的？嗯，應該是這樣了……

        似乎找到了合理的緣由，清瑤輕舒一口氣，她不知道的是其實早在朝會的時候，李白就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了。

        程咬金看了看清瑤，又看了看李白，突然想到了什么，搭過李白的肩膀躲到一邊。兩人埋頭嘀咕了一陣，似乎在密謀一些不好的勾當，說完了又勾肩搭背的回來了。李白倒是神色如常，程咬金的臉上卻掛著一個莫名詭異的笑容。

        “程叔叔？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清瑤此刻沒什么心思去好奇兩人的“密謀”，已經在這里耽誤了好一會，再不走就沒法在子時之前回宮了。

        程咬金朝李白使了個眼色，突然“哎喲”一聲捂住肚子。

        “咳咳，剛才小攤子吃多了，我得去趟路廁——太白老弟你替我照看一下小瑤兒，我去去就回！”

        扔下這句話，程咬金腳底生風一溜煙的跑出老遠。

        “誒？!程叔叔——”

        清瑤一句話還沒說完，程咬金就一點影子都見不到了。

        “……”

        她只是想提醒一句，抱著一堆東西去路廁真的方便嗎？

        程咬金去去就回的結果是一去不回，直到子時的鼓聲響起，清瑤和李白已經在這里等了大約兩刻鐘。

        “程叔叔呢？”清瑤自認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李白似笑非笑，“大概是溜了。”

        清瑤默望著他。

        “反正子時已經過了，你現在回去也遲了，不如就讓在下帶著公主殿下再玩一會？”李白隨手摘了片葉子，嫻熟的銜在嘴里。

        清瑤忽然明白了他們在密謀什么，有些生氣，抿了抿唇轉頭就走。

        卻不期然被白色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你做什么？”少女微惱的表情落在李白眼里，意外的可愛。

        “其實程將軍也是好意，一年就這一次，他想讓你玩的盡興。”李白的表情倒是難得的誠懇認真。

        清瑤不語。她也知道程叔叔是為了她才這么做的，只是她還沒勇氣違背皇姐的命令，她邁不出這一步。

        “我可以帶你去看天上的燈會，長安城除了我，還沒人看過呢。”李白仍在循循善誘，像極了誘拐少女的人販子。

        “天上的燈會？那是什么？”少女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眼神迷惑中帶著憧憬。

        “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清瑤輕輕咬著下唇，這是她猶豫時的習慣動作，可良久的心理斗爭后，內心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武侯亭。”少女聲音輕飄飄的，有些低落。

        李白杵在原地。

        “送我去那兒吧，到了那里，會有巡邏的武侯送我回宮的。”

        “……”

        到底還是個乖孩子么？

        李白似乎對清瑤的不上套有些無可奈何，但也沒說什么，只是銜著葉子呼了口氣。

        “沒辦法，那就走吧。”

        兩人并肩重新走在了繁華的朱雀街上，情致高漲的人群紛紛燃起了手中五彩繽紛的小型焰火——他們在為即將開始的盛大宮廷焰火造勢。

        李白初入長安，對這里的一些風俗還是一知半解，所以清瑤在一旁時不時的解釋一兩句。

        “子正時分，大明宮最高處的翔鸞閣會燃放一場宮廷焰火，一直持續到丑初，以祈愿大唐盛世如煙花一樣璀璨美好。”

        清瑤望向燈火輝煌下的大明宮——那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也是限制她自由的地方，她眷戀它，又抵觸它。

        “這么說的話，宮廷焰火應該快開始咯？”李白將少女的表情盡收眼底，無關痛癢的答話。

        “嗯。”

        “唉～～真是可惜，看來子時之后才是最好玩兒的時候，公主這就要回去了。”

        清瑤低著頭沒有說話。

        “能在空中觀賞一次千燈焰火，想想就有些迫不及待。”

        清瑤捏緊了裙子。

        李白看似東張西望漫不經心，其實身邊少女的每個小動作都沒有錯過。

        他看出來了，她內心還在掙扎，她不甘心就這樣回去。李白的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喏，前面就是武侯亭了，那李某就不送公主進去了。”

        清瑤垂著眼瞼并沒有向前看，許久，才輕輕應了一聲。

        李白瀟灑一笑，轉身往人群里走去。清瑤忽然沒來由的心慌起來，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喧囂——如果她就這么回去了，今晚一定會后悔的睡不著覺，不對，她會后悔很久很久。

        她盯著李白的背影，看他一步一步走遠，仿佛下一秒就會一個閃身，消融在茫茫人海燈海里，再也尋不到他。

        鬼使神差一般，清瑤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為何會忍不住開口叫住他——

        “李白！！”

        白色的身影瞬間停駐，轉過身笑望著她，似乎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我……”清瑤緊緊咬著下唇，“跟你去”這三個字鯁在喉間，怎么也吐不出口。

        李白卻很有耐心的等在原地，沒有開口催促，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深深看著她，然后吐掉了嘴里的葉子，朝快哭出來的少女伸出了手。

        熠熠燈光柔和了青年的栗發，照亮了俊逸的面容，也模糊了喧囂的人群，只他一人孑然獨立，微笑著朝少女作著無聲的邀約。

        清瑤一下子放下了所有的猶豫，不顧一切朝著李白跑過去，這樣做的結果是突然涌向大明宮方向的人群，差點把逆向前行的她推搡在地。

        一抹白色閃過，清瑤感覺手腕被一只溫暖的手緊緊握住，接著被一股力道穩穩拉到李白的身邊。

        突然靠近的距離讓清瑤有些不習慣。她從來沒有靠一個陌生男人這么近，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濃烈但好聞的酒香，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陌生的氣息。她想了想，也許這是一個自由不羈的人才能擁有的，浪蕩天涯時沾上的，不拘的風和塵的氣息。

        “看來公主殿下終于下定決心了？”李白的聲音從頭頂沉穩的傳過來，清瑤有些混沌的頭腦還不能好好思考，只是本能的點點頭。

        她好像聽到李白輕輕笑了一聲。

        “你怕高么？”

        依舊迷迷糊糊的搖頭。

        “那就抓緊咯——”

        清瑤還沒來得及思索這句話的含義，身體就突然騰空，整個人被李白橫抱起來。青年黑色的靴子踩上路邊攤的棚頂，然后輕盈一躍又上了房頂，引得人群一陣騷動，紛紛仰著頭對樓頂上如履平地的兩人指指點點。

        清瑤從來不知道風刮在臉上這么生疼。也許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緣故，也許是李白速度太快的緣故，雖然她還維持著皇室的矜持，但卻不得不將臉往李白的衣襟處靠，借此尋求一點似乎沒什么用的遮蔽。

        但是……清瑤看著青年近在咫尺裸露在外的鎖骨——為什么李白的衣服衣襟開的這么大呢，難道漠地人都是這樣嗎？看哪里好像都有點不好意思，那就閉著眼睛好了……

        不知道越過了幾個房頂幾條街，腳下的喧鬧聲越來越小，似乎已經到了長安城的邊緣地帶。李白抱著少女從房頂躍下，陡然下降的失重感讓清瑤睜開了眼睛。

        李白低頭看向懷里的人，正好也對上懷中人朦然的視線。

        少女的黑發被夜風撫亂，紅色的發帶和發絲糾纏在一起，白皙的臉頰被風吹的紅紅的，倒是給蒼白的病容增添了一絲血色和生氣。

        溫潤的眸子也在望著他，杏眼大而有神，清泉一樣清澈無辜。

        “我們到了嗎？”

        “……嗯。”

        李白將她放下，甫一落地，清瑤就認出來了，這是長安城東邊的港口。

        雖然是港口，卻并沒有海灣。沿著東面高聳的機關城墻，整整齊齊的停放著一排排飛空船舶。這些船舶是用來運送貨物的——西方來的毛皮香料和珠寶，由機關船直接空運進長安城；產自河洛的絲綢茶葉和瓷器，也由它們運出長安，再經過絲綢之路運至西方。

        當然，這些造物也是出自墨子大師的手筆。

        清瑤疑惑的看著李白，后者已經跨上了一艘船，指尖嫻熟的在操縱盤上一陣搗鼓，船身忽然隱隱流動起藍色的能量，似乎被啟動了。

        整個程序一氣呵成，熟練的像個慣犯。

        “你怎么會……”清瑤訝異，這是專業技師才能操縱的東西。

        李白拍拍手上的灰，臉上的笑傾倒眾生，說出來的話卻沒心沒肺。“偷偷看過幾次運貨，就會了。”然后站在船舷邊朝清瑤伸手。

        “來吧。”

        “你不怕我告訴狄大人嗎？”清瑤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想打擊一下這個在長安城“無法無天”，總是在挑戰治安官底線的人。

        李白摸了摸下巴，湖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

        “有點怕。”

        “欸？”

        “但你不會說的。”李白忽然笑了，朝前走了幾步，帶來一股充滿壓迫感的氣息。

        ？！！

        等清瑤意識到不妙的時候就已經被李白拉住了手臂，整個人失去平衡往甲板上倒去，又不偏不倚的被李白接了個滿懷。

        “因為我們現在可是同犯了。”

        清瑤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李白拉上了“賊船”，她靠著船舷，感到有些緊張，但卻沒有一點想要下船的想法。可畢竟要上升到高空——人一旦離開了大地，總歸是不踏實的。

        李白看著少女好看的眉眼有些糾結地擰在一起，忍俊不禁。

        “放心吧，我試過很多次了，挺安全。不過公主金枝玉葉，會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很多次……這個李白到底是在狄大人眼皮底下做了多少奇怪的事啊？

        “我不怕。”清瑤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的望著李白。

        李白爽朗一笑，摸出酒葫蘆灌了一大口，絲毫沒有不酒駕的自覺。

        “現在要出發了。殿下可要坐穩，不然掉下去了我可接不住你。”李白語氣輕松的開著玩笑，清瑤卻當真聽話的抓住了船舷。

        李白依次按下幾個按鍵，船身輕輕振動了一下，能量流動開始加速，船底激起一陣氣流，機關船開始緩緩浮空。


　　(https://www.dzxsw.cc/book/18248950/3297346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