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瑤迷迷糊糊從昏睡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一輛行駛的馬車上，而更讓她驚恐不已的是，她的面對坐著一個陌生老者。

        她本來躲在一個被炸毀的房間里等著李白，但還沒有等到他，卻被突然出現的老人強制性的帶走，她連掙扎和發問的機會都沒有，就這么被帶離了長安城。

        也許是察覺到她醒了，本在閉目養神的老人睜開了眼睛。

        其實老人休憩的時候周身的氣質還算是和藹，可他一睜開眼睛，那雙金色瞳孔釋放出的目光就天然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讓清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您醒了？”

        老人開了口，聲音雖然蒼老但氣勢雄渾，清瑤發現自己聽力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

        這句話怪怪的，老人既然強制性的抓走她，卻對她用了“您”這個客氣的稱呼，而且她完全不認識眼前的老人。

        在努力思索無果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是？……”

        她看見老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凜冽，隨即是傲慢的鄙夷。“哼，被抹除記憶了嗎，果然是那個逆徒會干出來的事。”

        清瑤的心突的一跳，這個老人的話居然和明世隱如出一轍，而且聽他話中的意思，抹去她記憶的就是他的那個“逆徒”。

        見老人并沒有兇神惡煞想要傷害她的意思，清瑤膽子大了一些。“我從前認識你嗎？還有是誰抹去了我的記憶？你要帶我去哪？我想回長安。”

        老人沒有理會她的奪命四連，一捋及腰的白胡子，沉吟了片刻方道：“現在就是要去幫你找回記憶，等你想起來了，就會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我現在告訴你你也不能全然明白。”

        老人的話透著一股滄桑感，清瑤突然覺得有些頭暈，不知道是因為馬車的顛簸還是別的什么。

        她掀起窗簾的一角，車外的景色已不同于河洛平原，能看到越來越密集的叢林和沼澤。她在腦海里回憶著大陸的地圖，大概猜到這馬車在一路東行，因為只有在河洛平原東面的云夢澤才會有如此地貌。

        她突然有些緊張，畢竟除了長安和稷下，她還沒去過別的地方，更何況還是被人拐帶，她又想到了李白，女帝，狄大人還有元芳，他們此刻找不到自己會有多擔心。

        懷抱著忐忑又擔憂的復雜心情，清瑤忍不住再一次詢問面前的老人。

        “你要如何恢復我的記憶？”

        老人遙望東方，微虛雙目。

        “去云夢澤，找我的另一個徒弟張良，他的言靈之力能幫助你。”

        大理寺的監獄著實不怎么舒服，雖然大唐的獄制一向寬仁，而且狄仁杰還特意挑了一間環境較好的，但不見天日陰暗潮濕的封閉環境還是夠李白好好喝一壺了。

        其實他若不想，狄仁杰是抓不住他的，但一來李白覺得自己的確犯了事，錯則當罰，二來他想安靜幾天好好的理一理那個異鄉青年的話，三是出于把清瑤弄丟了的愧疚和自責，就自愿被關在了這兒。

        而今天是他呆在牢獄里的第四天。

        他叼著從草席上拔下來的枯草，彎著腿靠墻坐著，手搭在膝蓋上，仰頭看著漆黑的房頂，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鐵門開合聲，接著是一個人的腳步在朝他這邊靠近，寂寞的足音在安靜的牢房里格外清晰，李白側過頭去，看見狄仁杰神色疲憊的站在了柵欄外。

        “……找到她了嗎？”這是李白問的第一句話，其實從狄仁杰的表情他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仍抱著一絲希望。

        狄仁杰神色凝重的搖搖頭，“整個長安城包括郊外都找遍了，依然找不到公主，姜子牙很可能已經帶她離開了大唐境內。”

        李白沉默了，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還是心中不安。

        “所以你來是要給我定罪，還是要把我放了？”

        狄仁杰沒有回答，低頭開了鎖，然后走進來，扔給李白一個布包。

        李白打開，里面是他的劍。

        “陛下有話和你說。”狄仁杰猶豫了一會，補充道，“和公主的……身世有關。”

        李白并沒表現出過多的情緒，從清瑤被太古魔導擄走的時候他就察覺到清瑤身份的不同尋常，狄仁杰和女帝一定隱瞞了什么。

        他將劍掛在腰間，簡潔道，“走吧。”

        ……

        這次的會面是在紫宸殿，李白環顧四周，連個婢女和侍衛都沒有，不大不小而殿內只有女帝狄仁杰和他三個人。

        李白迄今為止三入長安，三次見到女帝，心境居然都是不同的。

        “狄卿應該和你說了我傳召你所為何事。”

        “都到這個時候了，有話就直說吧。”李白這一點上還是老樣子，絲毫不把君主當君主。

        女帝揉了揉眉心，然后從御座上直起了身子。

        “你一定在疑惑為何姜子牙會擄走清瑤，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是姜子牙帶來的，她并不是我的妹妹。”

        這第一句話就讓李白蹙起了眉尖。

        女帝接著說道。

        “十六年前，我因為強大的魔道之力被當成妖女囚禁在感業寺，也就是那時姜子牙出現了。他向我承諾，不僅可以讓我擺脫寺院的囚禁，并且會幫助我站在大唐帝國權利的中心，但條件是我必須用我的權利和力量協助他對抗魔種。當時的我幾乎別無選擇，于是就答應了他，從那時起我成為了他的徒弟之一。他向我展示了他的預言：太宗命不久矣，先帝即將繼位，他會在繼位當天進寺禮佛，那將是我的機會。而事實也如他所料，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我入宮的當天，他抱著一個女嬰來找到我，委托我幫忙照顧，那個女嬰，就是清瑤。”

        李白神情振動，“你是說，清瑤本就是姜子牙帶來的，他們是什么關系？”

        女帝緩緩搖頭，“這一點我也不清楚，當時我還對姜子牙抱著感激之情，考慮到他一個老人家照顧女嬰諸多不便，于是就向先帝請旨，將清瑤接到宮中居住以方便照顧。本來一切可以相安無事，但后來……”

        女帝緩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嘆息，看向一旁始終未發一言的狄仁杰。

        “狄卿向我推理出了他的身份和目的，他是古老的神職者，他讓我消滅的不僅僅是對人類有威脅的魔種，而是大陸上所有帶著魔種血統的生物。可是當時的長安城已經有許多混血魔種居民，我怎么可能對他言聽計從？所以在八年前的一個夜晚，我們合力將他封印在了感業寺的銀杏樹下。可前幾日馬可波羅引發的爆炸削弱了長安城的防守力量，而你從“鬼”那里奪走了核心鑰匙，導致封印的力量失效了。”

        李白瞬間呆住了，原來是他間接造成了這一切……他只是想找到千窟城壁畫中記載的時光逆流之力，卻不想牽一發而動全身，無意間發現了方舟核心這個終極的秘密。

        “原來是我的錯……”指節被他捏的咯咯作響，李白第一次在“權貴”面前低了頭，如果早知道這樣做會讓清瑤陷入危險，他一定不會如此莽撞。

        “不全然是你的錯。”沉默良久的狄仁杰突然開口。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也許真的像馬可波羅所說，傳說中的墮世之神復活了，而他和明世隱都在為神效力。明世隱負責潛伏在長安城尋找核心的線索，而馬可波羅則負責奪得核心，他們自知不是“鬼”的對手，所以才借你的手達到目的。可讓我真正擔心的是，明世隱的目標似乎不僅僅是方舟核心，他還對公主有所企圖，但具體是什么，我還不清楚。”

        一時間大殿里陷入了暫時的寂靜，隨后是李白壓抑著怒氣的聲音。“為什么是清瑤，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們覬覦？”

        女帝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無奈，她閉上眼睛疲憊道。

        “姜子牙一直對清瑤的來歷諱莫如深，我根本無從得知，只知道清瑤那個孩子體質特殊。她的心脈與常人不同，從小身體就很虛弱，但是所有醫官都看不出所以然來。直到八年前的那晚，姜子牙被封印之后，清瑤突然昏迷不醒，我以為救不回她了，傷心絕望之時，稷下賢者莊周突然出現，他將清瑤帶回了稷下，承諾會將清瑤平安送回來，讓我只需耐心等待。”

        “清瑤去稷下之后，我翻看了姜子牙留下的典籍，上面有一些關于諸神戰爭，十二奇跡，墮世之神的記載。而關于清瑤的部分，上面只寫了這些：清瑤擁有著神明創造出的七竅玲瓏心，七竅玲瓏心能催生出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我想也許是因為這樣，她的心脈才會與常人不同。”

        “什么七竅玲瓏心，什么神明，她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啊！……”李白一時難以接受。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即使他不在她身邊看護著她，也能安安穩穩的生活，而非像現在這樣，成為心懷不軌的人覬覦的對象。

        “不止如此，那個隱藏的力量似乎已經開始復蘇了，這些被焚毀的宮殿就是證明。也許姜子牙會利用公主做出什么極端的事，這才是最可怕的。”狄仁杰低沉的補充道。

        李白深吸一口氣，看著女帝的眼睛，“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幫你阻止姜子牙嗎？”

        “也許告訴你的時間有些遲了，但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我們現在的立場是完全一致的，必須聯合起來，才能應對接下來的危機。”

        若是在平時他可以對這些話不屑一顧，但此刻他深知女帝說的是對的。

        “我會把她找回來的，但不是為了幫你。”李白語氣平淡，但內心的堅決只有他自己知道。

        女帝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然后遞給他一張畫滿符號的紙。

        “這是方舟核心上刻著的銘文，你拿著它去稷下，這世上只有夫子能解讀上面的內容。夫子曾是姜子牙的摯友，他也許會知道，姜子牙究竟帶著清瑤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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