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玉沒和他們多廢話，從學校回來后都已經晚了，一家人沉默的吃完了晚飯，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給人化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宋知玉覺得自己上輩子在學校里做作業，老師讓她幫忙輔導別的同學題目時，都沒這兩天應付的小姑娘多。做題是免費，就算是有心來學習的也不好意思問太多，化妝就不一樣了，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從自己的皮膚為什么干到誰誰誰的睫毛長的很，都用不著再涂了刷黑……

        話題一個接一個地拋。

        拍到后面宋知玉感覺自己都快審美疲勞了，小姑娘們的面孔在她腦袋里都變成了一個個的土豆球，等待她拍拍拍。

        收拾好明天回去要帶的東西，她躺回到了床上。

        從小睡到大的床，就是會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躺在上面會比平時要睡的香很多。哪怕影影綽綽能聽見樓下傳來爭吵的聲音，宋知玉都很快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可沒睡多久，她就被敲門聲吵醒了。

        打開門，宋學露抱著被子站在門口。

        “姐，爸媽他們吵架了，我被吵的睡不著，能來你這里待一會兒嗎？”

        宋學露是他們家老小。

        比她哥宋學亮還小上兩歲，卡著計劃生育的線出生。從小就學了王麗光的那些精明手段，不像她哥是個聰明臉龐笨肚皮，表面和宋知玉關系還算不錯，以前經常把她的活都偷懶丟過來。

        看見她轉悠眼珠子，宋知玉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現在的樓房都沒有隔音，就算她這邊是三樓稍微好一點，也依舊聽得到。再說了，王麗光這回明顯占據下風，她不去幫她媽，來她這里干什么？

        宋知玉掃了她兩眼，往后讓出一點位置來。

        “進來坐吧。”

        宋學露對這間房間并不陌生，在宋知玉出嫁后，她就迫不及待地來這里轉悠了好幾圈。那些出嫁不方便帶過去的東西，比如宋知玉她媽以前幫著她打的柜子書桌化妝鏡，她都來用過。

        要不是宋知書攔著，她估計都要搬過來住了。

        她哥年紀不大呼嚕大，她房間和他隔著一堵墻，每天晚上都被吵地恨不得過去拿塊泥巴堵進他嘴里。

        和宋知玉他們姐弟倆從小抱團不一樣，她和宋學亮老是吵架，一個覺得她天天提讓他學宋知書煩人，另一個又覺得他長得不好讀書不好腦袋還不好，最重要的是打呼嚕煩得要命。

        有這么點摩擦的基礎在，對于宋學亮犯事，宋學露只是惱了一陣，覺得要牽連她到時候被同學笑。可轉頭她就又被別的東西給吸引了注意力，比如——宋知玉這回帶回來的那些化妝品，她竟然能把那些人都化成別的樣子。

        那換成她來，她是不是也能夠變漂亮？

        陌生的念頭占據了腦海，本來那些想要過來占占便宜，弄點雪花膏之類的給自己留下來用的念頭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和宋知玉好好聊天，最好能夠讓她給她明天化一個漂亮的妝。

        不不不，明天他們可能一早就要走。

        到時候急匆匆地給她化的不夠好看怎么辦？要她現在就給她化上，她可以保持一整晚不亂動，聽她們說，這個妝能保持一兩天呢。

        后面她再自己補補應該也能看。

        看著宋知玉那張漂亮到讓她嫉妒的臉，想到自己化完妝指不定能比她還漂亮，宋學露就根本掩飾不了自己的激動。

        “姐，”一進門，她就直接撲到了化妝臺那邊，“你這些東西，都是姐夫給你買的嗎？”

        “嗯。”宋知玉應了一聲，在那些都快要稀薄到破碎的記憶里，程煜對她挺不錯的，每回出門都記得給她帶一點東西回來。

        以前她性子軟和，如果不是程煜幫忙，她自己的那點嫁妝錢和后面程煜給她的錢，早就被呂鳳英他們給騙著拿出去了。她也曾經無數次地想過，如果程煜沒有出事，那她的生活是不是就會像本來幻想的那樣，會過得美好又幸福。

        后來，她不再會這么期許。

        因為她懂了人的日子是自己過的，能過成什么樣子，全都是看她自己。別的人，就算是再想幫她，也不可能幫她一輩子。

        宋學露明顯還不懂這點，她甚至不懂化妝這種東西頂多就只能持續一天，晚上就應該卸掉。帶妝時間久了，就算沒有脫妝，臉上也會悶出痘痘來。

        不過她也不會傻乎乎地去提醒。

        有些事情，年輕人就是應該自己去做了才懂。

        在宋學露問她能不能給自己化個妝的時候，宋知玉點頭答應了，她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妝其實還是白天化比較好，到晚上洗掉剛剛好。”

        “你們明天不是要去坐早班車嗎？到時候哪兒會有空給我化。”宋學露哎呦了一聲，湊過來晃她胳膊，“姐，你就幫我化一個吧。我在家里幫你看著，不讓我哥到處搞事。”

        “你能管得住他？”

        “管不住那我也能看看嘛，”要收拾自己哥哥，宋學露有一百個辦法，就是得看她自己想不想，“到時候告訴爸，或者等姐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

        “這還不錯。”

        宋知玉也沒虧待她，化妝的東西都給她用的是最好的，怕她臉上干，連雪花膏都給她厚厚敷了一層，這才給她涂上。

        “這妝好卸，你明天到時候拿肥皂打一圈，多搓點泡泡出來，擦干凈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

        化完妝，宋學露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還是沒有素著臉的宋知玉漂亮，本來是有點不滿，可轉念一看鏡子里的自己還是比平常漂亮了很多。

        她稀罕地左右看了一圈，最后歡天喜地地離開。

        至于宋知玉說的明天要把妝卸了不然會起痘痘，那她才不管呢，她皮膚那么好，基本上從來都不會起痘痘，怎么會頂著妝一天就起痘呢。肯定是宋知玉為了賺錢，所以才會那么去叮囑那些人的。

        等第二天，宋知玉他們一走。

        王麗光立刻找來了自己在村里熟悉的朋友和娘家嫂子，在院子里哭哭啼啼。

        “我嫁給他那么多年，為了他忙前忙后，給他都生了兩個孩子了。在他眼里竟然還是比不上他前頭那個，我不就是為家光多說了幾句話，他竟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嫂子，你讓哥哥來接我回去吧。“

        王麗光她嫂子一邊勸，一邊也在心里嘀咕。

        你含含糊糊地就說是小孩子在學校里起了沖突，你去幫忙說話，結果就挨了打。

        具體是什么咱們不清楚。

        但有一點，那么多年都是公認的。

        宋育金那么個好脾氣，都被你給惹火了，你到底去說了什么話？

        王麗光不知道她嫂子心里在嘀咕這種話，她哭了一會兒，畫風一轉就開始哭訴她那個剛嫁出去的繼女兒。

        “我雖然不是她親娘，但那么多年也沒少她一口吃穿。她要結婚，我忙忙碌碌，跑得腳脖子都瘦了一圈，我哪里對不起她？“

        “鬧騰了兩天，非要把她弟接去城里上學。”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城里學了點什么，成天搞地妖妖艷艷的，還給別人化臉，一張嘴涂的血紅血紅……”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女兒一陣煙從屋子卷了出去。

        那張臉，也涂地白白的，嘴唇血紅。

        感覺像是吃了死孩子。

        王麗光：“…………”

        -

        宋育金是朝人借了兩輛自行車，再加上家里原來就有的一輛，他們三都騎自行車進城。后面的車筐里裝滿了蔬菜和一些米面，宋知玉的化妝東西全被她弟搶去，裝到了他那邊。

        最后她自己這邊就剩下了一點她整理出來的，以前高三的筆記和書本。

        之前真是被重來一次給沖昏了頭，都忘記了自己才畢業沒多久，肯定還有以前的書在家里放著。

        不過綜合起來也能用得上，城里那邊的教學進度和鄉下不一樣，多看點卷子，也能盡快跟上進度。

        “欸，姐，你這個包怎么開著？”

        宋知書轉身想喝點水，但摸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宋知玉的化妝包不知道為什么敞開著一個口子。

        “你過來看看，沒東西掉了吧？“

        “可能是我之前沒拉好。”宋知玉過來檢查了一遍，發現里面少了一只口紅，那好像還是她以前上學的時候自己攢錢去買的，珍惜的很，自己用都不舍得多涂。

        現在眼光上來了，用的時候就感覺各種不合適，顏色太紅。倒是程煜買的，竟然是比較鮮艷的紅色，膏體畫出來也滋潤，適合那些年輕小姑娘。

        所以這兩天她用的都是程煜給買的。

        這只她沒怎么碰，一直放在包的夾層里。

        現在卻是它丟了。

        她想到早上出門前宋學露圍著他們繞來繞去的，立刻就明白過來。

        “沒事，這個不重要。”

        “繼續走吧，丟就丟了，我再買一只就是。”

        大概是覺得她放在最下面，肯定是好東西。

        伸手就拿了。

        這顏色夠白才好看，宋學露……

        這個時候的粉底色號，可都是有點粉調的，不會太白。她要是自己瞎涂，那可不是她故意給她化的不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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