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這次請客，是花了血本來的新開的西餐廳，兩個人稍點些就能去掉八百十塊。四個人多點些，輕松就能把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給花掉。

        大家提到這家店的時候，都說是貴死人的洋玩意。

        連風靡一時，讓無數小孩子追捧的麥當當和肯爺爺都比不過，成了城里有點家底的年輕人們約會時最愛的地方。

        價格貴了，服務質量當然也要有點東西。

        它家號稱是特地從國外運來的食材，那什么奶酪意面，都是外頭的時新玩意，到了海市都不顯得遜色。還有服務員，別家服務員手腳麻利能端菜就行，他家都挑的是長相端正的年輕人，最好是念過書，能夠說英語的那種。

        這幾個條件圈起來，能夠滿足的人就呼之欲出——大學生和讀書讀的好卻最后因為什么原因沒能考上大學，要么就是高中生。

        宋知玉不相信一個西餐廳能夠把服務員全弄成這種質量的，畢竟這里就只是一個小地方，恐怕只有部分幾個被高薪請過來當做噱頭。

        但這已經夠了。

        她甚至還在服務生里看見了一個金發褐眼的外國人。

        外國人當然是會外語的，宋知玉故意瞄準他招手喊他過來，簡單對話了兩句，又按照菜單上點了一份牛排一份海鮮炒飯，再加一份奶油蘑菇湯。

        “牛排我讓他給我們倆點了七分熟的，他其實說三分的風味更好，不過我吃不太慣。”宋知玉客氣地微笑，并把菜單往那邊一推，“你們要是想試試的話，可以點一份嘗嘗，聽說他們家這邊的蛋糕味道也挺好的。”

        魏顯民他老婆臉色青白，她哪里會什么英語，硬憋著隨便亂點了兩道就了事。

        之后也沒再說什么話。

        倒是魏顯民，愣是一會兒后便對著宋知玉熱情起來。

        “以前經常和他們說天底下能人輩出，指不定哪里就能發現一個，沒想到這回在我眼皮底下就有一個。”

        “弟妹你這英語水平看起來可真不錯啊，以后是打算考大學還是做老師？”

        “哦喲，瞧我，一張嘴就定死了躺。有這能耐，你能去的地方多著呢，就算是幫人做個翻譯，那也是能夠輕輕松松賺錢的。”

        “程煜，你不厚道啊，藏了弟妹這么個伶俐人在卻沒放出來。“

        “要是早知道弟妹有這本事，當時咱們和那些外銷的廠子談生意的時候，不是不用花那么多錢，去請個翻譯回來了嘛。”

        說到這個，他還咂咂嘴顯得十分心疼。

        “一天就要一千塊呢。”

        “果然這世上還是有本事的人能賺錢。”

        “我哪里有那個本事，我頂多就是能和他們聊聊天，點個菜也用不上太多的話。”宋知玉也不吹自己，笑吟吟地解釋：“你們請那種肯定是行業里的能耐人，同聲翻譯，還要懂點法律方面的事情，要不然怎么能要一天一千的高價呢。”

        她不大包大攬，反倒是顯得對這方面更有了解。

        魏顯民更吃她這一套，挑著關于商場進貨的時候遇到的事情多聊了兩句。

        也是恰巧他說的都是宋知玉知道的。

        現在這時間，電腦都沒普及開呢，更別提網絡購物這種東西。那些廠子說是和外銷合作，其實都沒有自己的牌子，全都是拿自己的地方和人工給國外做外包生產。

        舉例衣服這塊，這邊做好的運出去給國外，他們再包裝好，賣往世界各地，有一些竟然還會被這邊再買回來。

        一進一出，批上了一層洋殼子，價格就翻了好幾番。

        聽著就覺得虧。

        但沒辦法，國家需要更多外匯收入，更多與外界交流銷售的渠道。另一方面，對于老百姓來說，外國來的東西聽起來也更加稀罕些，更讓人想要去買。

        例如魏顯民他們這種采購方面的人，就更需要能夠分辨這兩個中間的差別。花錢賣外國貨可以，但要是買回來卻被認出來是國內的東西，或者不夠吸引人，賣不出去，那到時候這責任就要落到他們頭上。

        所以長年累月的，魏顯民他們就更需要和外國人交流。

        他是設身處地，宋知玉是經歷過以后的事情，知道這種外包的狀態多的很。后來還流傳出很多笑話，例如外出旅游興奮地購買紀念品，買回來一看，產地中國。

        她隨口提了兩嘴，魏顯民拍著腿說可不是嘛。

        聊地興起的時候，直接把他之前一口一個程煜老弟的人給丟在了一旁，連他老婆，他都沒多給眼色。

        宋知玉都不知道他這是因為之前他老婆口不擇言的事情故意冷落她，還是真的和她談的興起，在發現自己老公在旁邊滿臉茫然不解，臉色越來越奇怪后，她主動把話題給拉了回來，不過魏顯民依舊偶爾會提上兩句，再給程煜一個“老弟你老婆可真牛批”的眼神。

        宋知玉：“……”

        吃完回去，依舊是打車帶四個人。

        先送他們回去，再送他們倆回家。

        一到家，程煜就沒忍住開口問：”你從哪兒學來那么多東西？“

        宋知玉面不改色：“做生意嘛，多聽多看就會了。”年紀大了的時候空閑時間多，刷短視頻，里面那些年輕人總是會總結出很多有趣的觀念。

        程煜：“？”

        擺個地攤那么厲害的嗎？

        可是他這些年到處跑也算是開眼界了，他怎么沒學到那么多？

        魏顯民那個人他清楚，平素里笑呵呵地看著好相處，實際上還是帶了點傲氣，一般人都看不上眼。別看他嘴上說他吃回扣，但實際上，別的司機想讓他吃回扣，他都不帶吃的。

        吃回扣也是要挑人的，和人聊天更是要挑人。

        程煜：“可你……你什么時候英語那么好了？”

        宋知玉回：“我的英語本來就還不錯，你以前不知道嗎？我在學校里的時候，成績都是在前面的，要不是嫁給你，我可能現在已經在大學上課了。”

        “……”

        程煜張了張嘴，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不是那種腦子不拎清的人，不然的話，也做不到穩定地拉著貨回來賣，更沒有辦法跟著廠里的領導四處跑。

        他知道英語好的人是能夠和外國人對話的，吃飯點菜的時候能夠用英文的事情他在海市見得多了。

        別說是英文，各種語種都能冒出來。

        可正是見得夠多，所以才能體會到那種清晰的差距來。普通對著課本學英語的人，和真正能自信地去用英語來說話的人，一個是將它捧起來去學，一個是隨意放置著用，根本就是兩種不同的狀態。

        大多數人都是前者，但宋知玉卻是后者。

        如果宋知玉知道他的疑問，她會告訴他，因為她以前曾經上過一年多的老年大學，后來不舍得錢不肯再去。但曾經學過的東西，還貨真價實地刻在腦子里，他們校長可厲害了，給她們這些老太太里找的老師，都有外教。

        老年大學沒有升學壓力，大家更在意地是自己學到了什么，過得開不開心。

        用不流利的英語和老師對話這種事，她們熟練著呢。別說只是不流利，就算是不會，出過旅游的游客靠比劃不是照樣能夠玩下來嗎？

        宋知玉知道程煜有疑惑，但她不是很在意。

        搬到這邊來之后，她就沒有在正常的時間回來過這里。這個時候正好是晚飯時刻，街道上到處都是人，細碎的聲音糅雜成一片喧鬧的場景，時不時就能夠聞到一陣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飯菜香味，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商販叫賣的聲音。

        宋知玉拉著她老公走進巷子，手腕自然地勾上了他的臂膀。

        “每個人都會稍微有一點點他的小秘密，我沒問你之前是怎么去開拓路線的，你也別問我是怎么學會那么多的。”

        “實在不行，你就當我是個天才好了。“

        “對了，魏顯民剛說好明天帶人過來搬衣服，你明天記得請個假過來。”

        程煜：“……好。”

        本來以為娶的是溫柔小嬌妻，需要自己呵護保護，但一轉眼，小嬌妻就變成了自強自立的青竹，不需要他的幫助也可以過得很好。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還挺不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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