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時間凝滯了般停止不動, 孟回思緒清空,呆坐在沙發上,就那么看著手機震動個不停, 實際上視野早已被淚水沖刷得模糊不清, 滾燙的液體斷珠似地滑落, 打濕了睡衣領口,將心間也澆得一片泥濘。
她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住,積壓已久的情緒急需找到某個宣泄口。
手機震到自動掛斷, 隔了一會兒,又重新震起來。
孟回抹了抹臉,奔向廚房, 從冰箱里找到生姜,切出小塊,和紅糖一起塞進嘴里嚼了兩下,清甜辛辣刺激的味道橫沖直撞, 嗆得她連連咳嗽, 發出干嘔聲。
孟回忍著不適吞下去。
以前生病, 照著一日餐的頻率要吃很苦的中藥,苦得眼淚汪汪,每次吃完藥媽媽就會獎勵她一塊姜糖,等甜味壓過了苦味, 就不會再哭了。
久而久之,那苦里的一點甜成了某種心理依賴, 再也戒不掉。
可她不愿受它束縛,牽引起被封鎖的記憶,所以從不輕易哭。
等淚水止住了, 孟回用清水漱完口,回到客廳,撈起手機,回撥未接來電。
那邊幾乎秒接:“回回。”
孟回覺得頭頂的燈光線過于明亮,抬手蓋住眼睛,心情復雜地喊了聲:“爸爸。”
“爸爸已經回到霏市了,明天一起吃個飯?”
“我在月見島。”
“那我讓王助理去接你。”孟岸遠怕她拒絕,又補充道,“我們好久沒見了。”
孟回也想當面跟他問清楚當年的事情,就答應了下來:“好。”
“爸爸晚安,明天見。”
孟回把手機放回桌上,望向落地窗外,一棵樹孤零零地站在夜色里,暗影清寂,要是這個時候,他在身邊該有多好?至少有人陪她說說話,哪怕只有一個擁抱。
孟回蜷縮身體,放任自己緩緩地墜入虛空中。
這一夜她沒怎么合眼,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靈魂仿佛掙脫了身體,在清醒地四處游離,茫茫然找不到歸處。小柴胡趴在沙發旁,安靜地陪她到天亮。
王助理八點左右抵達月巷,孟回和他打了招呼,坐進后座。
經過跨海大橋時,孟回降下車窗,吹著風,幾縷發絲飄散,沾到了唇邊,她沒去理,想起了登島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紅花楹依然開得絢爛,燃燒在天際,微風不燥,吹得人昏昏欲睡。
碧海藍天,在后視鏡里漸漸遠離。
王助理沒有送她回孟家老宅,車子停在了郊區度假山莊一棟兩層的小洋房前,這是孟岸遠名下的房產之一,距離私人醫院近,枕山面水,環境幽靜,適合他養病。
王助理幫忙提著行李箱進了屋:“孟總,二小姐回來了。”
wn實驗室研發的特效抗癌藥,暫時抑制住了癌細胞的擴散,孟岸遠病情有所緩和,身形清瘦,臉色倒和常人無異,大概是和女兒見面,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病人。
孟回看向坐在客廳沙發,膝上搭著薄毯的人,走過去:“爸爸。”
“回來啦。”孟岸遠一大早就起來等了,翹首以盼,本想站起身,可有心無力,“快過來坐。”
孟回在他旁邊坐下。
“瘦了。”孟岸遠端詳著女兒,在外頭肯定吃了不少苦,他心疼得不行,照往常般噓寒問暖,“吃早餐了沒?”
孟回沒有胃口,也不覺得餓:“吃過了。”
“爸爸,您也瘦了。”
“年紀上來了,”孟岸遠云淡風輕地笑著說,“前陣子不小心著了涼,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不就瘦了。你別擔心,小毛病,沒什么大問題。”
“您好好顧著自己身體。”
“欸。”孟岸遠聽得心尖發酸,面上不露半分異色,“我知道。”
“爸爸,”孟回的喉嚨像被什么哽住了,緩了幾秒,才能發出聲音,“我有件事想問您。”
“什么事?”
“當年,您給了我媽媽兩百萬……”
聞言,孟岸遠瞳孔驟縮,因轉身的幅度太大,毯子滑落地板,他無暇顧及,忍住暈眩,震驚地打斷她:“你怎么會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孟回語氣淡淡:“當時我就在屋外,聽到了你們全部的談話內容。”
“回回,你聽爸爸解釋,”孟岸遠急了,“那兩百萬不是……”
“不是她賣我的錢么?”孟回譏誚地笑了下,心頭那根刺又引發清晰的疼痛,“可這些年我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
“你誤會了。”
“所以,”孟回撿起薄毯蓋回他腿上,盡量心平氣和地問,“真相到底是什么?”
孟岸遠頹然地靠向沙發,輕揉了揉眉心,半晌后發出一聲嘆息:“回回,你先聽我講個故事。”
他和前妻,也就是大女兒孟昔月的母親是商業聯姻,見了兩回面就定下婚事,雖沒有感情基礎,但相處下來夫妻也算是琴瑟和鳴,婚后次年他忙于事業,難免冷落了她。
豈料前妻不甘寂寞,竟婚內出軌,被人捅到他跟前,還口口聲聲咬定是他的錯,是他該有的報應。
事已至此,孟岸遠無話可說,他提出離婚,她軟磨硬泡,鬧死鬧活,怎么都不肯離,他心力交瘁,只好補償了她一大筆錢,終于順利地結束了為期兩年的婚姻關系。
圈內流言紛繁,各種關心的信息或真情或假意,雪花般飛來,孟岸遠休了長假,來到月見島躲清凈,夜夜在酒吧買醉,過了段醉生夢死的日子。
某個月色很好的晚上,他路過月巷的清吧,被空靈清澈的嗓音吸引進去,看到了臺上一襲白裙,抱著吉他自彈自唱的年輕女孩,也許是他的目光過于灼熱,她若有所察,遙遙地朝他看來一眼。
就在這個瞬間,全場的燈光亮到了極致。
女孩嬌羞地垂眸,孟岸遠看不清她是否紅了臉,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又重又急。
那是他第一次確切地感受到,原來這就是心動。
正如電影《卡薩布蘭卡》里的那句經典臺詞:“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鎮,城鎮中有那么多的酒館,她卻偏偏走進了我的酒館。”
他們的相識和相戀似乎是宿命般的緣分,簡單到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走進了對方的內心。
那年海島冬天溫度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冷風吹拂,他們相依取暖,用一顆火熱的心,用最赤誠本能的愛`欲,將凜冬燃燒、融化成了春天。
可惜月老的紅線沒系牢,輕輕一掙就斷了。
父親突然病危,大哥多次打來電話催促,孟岸遠不得不舍下愛人回家,誰承想他正忙著處理父親的后事,丑聞卻在她生活的小城爆發,人盡皆知。
前妻聽說他離婚后火速有了新戀情,心有不甘,指責他先背叛了婚姻,倒打一耙。
前妻不跟他當面對質,挑了個最好的時機,硬是捏造出“小”的罵名,直指無辜的她。
她生于傳統的家庭,從小父母教育嚴格,和離異的他相愛,無疑是有生以來做得最離經叛道的事,加上在那座小城市,沒有人會在意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們只會把丑聞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甚至對她口誅筆伐,不齒地譴責唾罵。
人言可畏,她父親性情剛烈,不堪其辱,氣到住院,沒多久就去世了。
孟岸遠全然蒙在鼓里,得知消息時,她已經從他生命中徹底消失了。
他發了瘋地找她,可人海茫茫,一滴水入了海,便再無蹤影。
再次見面已經是快六年后,時過境遷,她嫁給了別的男人,還生了兩個女兒。
孟岸遠溫柔地笑了笑,眸底閃爍著細碎的光:“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你是我的女兒。”
“如果你真聽到了我和你媽媽的對話,那么,”他話鋒一轉,直接挑明,“回回,你也應該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兒。”
唯一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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