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五分鐘前。
一部黑色保時捷開入江家宅院, 剎停在噴水池旁,一道頎長身影出現在暮色的光影中,熟門熟路地疾步走進客廳, 徑直上了樓。
這些年江家的傭人早已換了一撥,面對這個陌生且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生怕他沖撞了主人家, 如臨大敵地想上前叫住,反而被趙管家阻止:“不用管, 你們去忙吧。”
傭人們應著走開了,頻頻回頭, 竊竊私語,議論來人的身份,趙管家重重地咳了聲,她們立刻四散,各自忙碌去了。
二樓的書房門虛掩著,門外站著聽說孟回登門拜訪老爺子,想看她有什么后招, 以便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江獻和興致勃勃看熱鬧的江姍兄妹。
孟回明顯是有備而來,可敵不過老爺子見招拆招, 她節節敗退,最后籌碼全無,聯姻成了板上釘的事, 江獻勾起唇角, 得意地笑了。
帶刺的玫瑰雖然扎手,征服的過程卻充滿樂趣, 等她成了他的人, 他要把那些刺一根根拔下來, 讓她臣服在腳下,為之前不識好歹的逃婚行為付出代價。
江獻正這么想著,突然感到背后一陣冷風襲來,他回過頭,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小叔!
沉寂壓根沒看他,越過他進了書房,剛好聽到老爺子說留孟回吃晚飯,順便商量婚事,本來就冷峻的臉又蒙上了幾層霜雪,語調沉得沒有溫度:“她不可能嫁給江獻。因為,她是我的未婚妻!
話音落地,猶如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投入深海,炸開后,屋里屋外皆是一片死寂。
稍微沒有定力的江姍,露出一副被雷劈的表情,旁邊的江獻也是目瞪口呆,面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怎么可能?!
沒聽錯吧,孟回居然是……小叔的未婚妻?!
江姍嚴重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吞吞口水,輕扯他袖口,艱難地問:“哥,你聽到了嗎?”
此時的江獻思緒纏繞如亂麻,無法思考,更無法回答妹妹的問題,為數不多的理智全用來窺探書房里的動靜,極力克制著,腮幫子一聳一聳的。
饒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江老爺子,從見到沉寂出現的驚喜,到聽了他話后難掩震驚,好半晌他才回過神,氣勢消減,中氣不足地問:“你說什么?”
其實他聽清楚了,只是不敢相信,什么什么亂七八糟的?
沉寂大步流星地走到孟回身邊,牽起她的手,兩人一同面向老爺子,他擲地有聲,字字清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孟回下意識地掙了掙,反而被他握得更緊,他手心微涼,汲取著她的溫度,她正想澄清他們已經分手了,如今沒有任何關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
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讓她迅速讀懂了他眼神里的深意,到唇邊的話便忍了回去。
江家的每一個人都站在她的對立面,只有他,是和她在同一邊,她不再是孤軍奮戰,他為了她,不惜以莫須有的未婚夫身份,親自和他的家人對峙。
她曾說過,他是她最后的底牌,知道他和江家千絲萬縷的關系后,她舍不得讓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沒想到還是難以避免地走到了這一步。
孟回平靜無波的心起了微瀾,但很快又被她平復了。
沉寂面沉如水地牽著她往外走,江老爺子太陽穴一抽抽地跳,氣急敗壞地喊道:“江寂,你站!給我把話說清楚!”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把這個家當什么了,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沉寂腳步未停,周遭籠罩著低氣壓,江獻和江姍如夢初醒,提線木偶般自動地往旁邊避讓,快走到樓梯口時,沉寂似乎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距離隔得有點遠,燈光橘黃,溫柔傾灑而下,江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眼神里濃濃的警告和威懾意味,鋪天蓋地,躲無可躲,不寒而栗。
江獻咬緊牙關,條件反射地后退,背部靠到了墻壁,只覺寒意從尾椎骨躥起,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江姍捂著胸前,大氣不敢出,太可怕了,她轉身往房間走,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好夢幻,得好好消化一下。
孟回狀態不佳,是打車過來的,出了門后,她用力甩開他的手。
沉寂當機立斷,直接將她攔腰抱起,安置在副駕,系上安全帶,車門自動落了鎖,孟回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又下不了車,她靠向椅背:“沈先生,需要我提醒一下嗎,我們分手了!
沉寂側過頭,目光鎖著她:“我沒答應,不算分手。”
孟回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自嘲道:“從頭到尾,這只是一場你情我愿的游戲而已,現在game over了,就該好聚好散,難道你玩不起嗎?”
“對,”男人啞聲而篤定地答她,“我就是玩不起。”
孟回不經意地對上映在車窗的那雙眼睛,它們好似會騙人,交織著深情和酸楚,讓她的心不自覺地又揪緊了下,這段時間,他一定也很不好過。
沉默縈繞在車廂里,沉寂知道她因為父親的病心情不好,無意在這種時候額外帶給她困擾:“我先送你回去!
孟回閉上了眼,像是妥協了。
沉寂啟動車子,平穩地駛離江家。
聽聞兒子回來的消息下樓,追到屋外的鐘沁站在漸深夜色里,神情復雜地目送車子遠去,紅色尾燈一閃一閃,拐個彎,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那個女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他竟會為了她,回到十年來未曾踏足的江家。
城市的燈火輝煌燦爛,一盞盞連成了燈河,逶迤地通向天際。
過了跨江大橋,孟回輕聲道:“去醫院!
抵達目的地已是半小時后,沉寂推開車門下車,跟在她身后:“我上去看看伯父!
孟回第一反應是拒絕,可想到爸爸心心念念想和他見一面,便什么都沒說。
兩人搭乘電梯上樓,來到特護病房,里面只有王助理在,打過招呼后,他就出去了。
護士幫忙抽了腹水,打了止痛針,孟岸遠躺在床上,枕邊放了個透明的無菌袋,裝著手機,屏幕是暗的,在播放著一段錄音,內容簡單,翻來覆去只有兩個字,稚聲稚氣的:“爸爸,爸爸……”
孟回想起什么,悄然紅了眼眶,5歲那年她回到孟家,對爸爸是懷著敵意的,無論他對她多好,一直不肯開口叫他爸爸,某次半夜高燒,燒得不省人事,她害怕自己快要死了,爸爸徹夜不眠不休地照顧她,退燒后,心理格外脆弱,人還迷糊著,就喊了聲爸爸。
沒想到當時這一聲竟然喊出了爸爸的淚。
更沒想到,他會錄音,保存到現在,甚至在彌留之際,反復地聽。
據說人在臨死前,會走馬燈式地回顧這一生,她是爸爸此生的圓滿,還是遺憾?無論哪種,孟回深信,他的回憶必然都和她有關。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最疼愛她的爸爸。
孟岸遠若有所察地睜開眼,費力看清了床前的人,面露微笑:“回回啊!
“爸爸!泵匣乇羌獍l酸,極力忍住淚意,輕握著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爸爸,我把沉寂……帶來給您看了!
這一幕讓沉寂心里頗不是滋味,他彎下腰,湊近:“伯父,我是沉寂,對不起,我來晚了!
后一句話,更多是對孟回說的。
孟岸遠循著聲,視線慢慢地轉移到沉寂身上,黯淡的瞳孔閃過一簇亮光,明明是正式的第一次見面,因為他是女兒的男朋友,孟岸遠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親近感:“好,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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