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因為醉酒,夏知這一覺一直睡到中午才醒。因此,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這個上午竟錯過了很多“好戲”。
在夏知醒來之際,正值周越出門回來。
她頂著一臉的倦容問他:“你干嘛去了?這個時間還敢出門。”她指的是現(xiàn)在兩個人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
周越問她:“剛醒?”
夏知木訥地點點頭,并打了個哈欠。
“看手機了嗎?”
“怎么?事情有什么最新進展了?”
周越說:“去看手機。”說罷,自己往二樓走去。
夏知趕緊回房間,打開微博的那一刻,她屬實被驚到了。原來是警方發(fā)布了一條通告,將幾個造謠的始作俑者以誹謗罪和侮辱罪進行了刑事拘留,在通告中還提到“證據(jù)充分確鑿”并“以此事件給廣大網(wǎng)友敲響警鐘”。
下面的評論終于恢復了一些理智——
-人家女孩子是名牌大學畢業(yè),動動腦子想想人家可能去做雞嗎?-
-真是造謠無底線,而且尤其拿一個女人的名譽和貞潔去造謠,不要臉。-
夏知看罷,扔掉手機沖出房間,要去二樓找周越。
正巧這時周越正要從樓上下來,看到夏知,便問:“吃午飯嗎?”
夏知忽略他的問題,滿臉的感激與欣喜:“是你一手搞定的?”
周越聳了聳肩,表現(xiàn)得滿不在意,應道:“這都是我該做的。”
“周越,謝謝你!”
“別這么肉麻地看著我。”周越別過臉去。
夏知笑,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發(fā)現(xiàn)周越在自己面前總是別別扭扭。
“午飯吃什么?我來做。”夏知沖他叫道。
周越招了招手,即刻轉(zhuǎn)身:“上二樓來。”
二樓是他的絕對領域,對周越來說,相比較呆在一樓,在二樓活動會更加自在。
夏知“噔噔噔”爬上二樓,此刻周越已經(jīng)在廚房里。
夏知問他:“做好飯啦?還吃小龍蝦嗎?”
周越頭也沒回地回答:“當然。”
夏知靠近他,幫著一起忙活:“小龍蝦你就不會吃膩啊?”
“不會。”
“好得很,反正你有錢。”夏知聳肩,“再貴你也買得起。”
周越把飯菜端到桌子上,很嫻熟地將碗筷遞給夏知,這一套流水行云般的動作使兩個人看起來就仿佛是結婚多年的小夫妻。但很顯然也只有周越一個人沉浸在這種美好但不著調(diào)的幻想中,因為夏知接過碗筷后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夏知對周越的廚藝從不吝惜溢美之詞,她說:“這樣看來,周越你還是個居家好男人呢。”
“再和我相處久一點,你可能會愛上我。”周越盡量表現(xiàn)得像是在開玩笑。
“周越,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脾氣變了好多,以前你看起來拽拽的,但現(xiàn)在怎么說呢……”夏知絞盡腦汁地措辭,“你有點像周禮。”
周越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一瞬,他抬眼看向夏知,說:“你說周禮像我那是在夸他,但你說我像周禮,那就是在罵我。”
“你怎么能這樣講話呢?”夏知為維護周禮語氣變得略有不悅。
“我只是希望他可以更堅強。”周越無視夏知的語氣,風輕云淡地說,“我希望他可以堅強到根本不需要我出面替他擺平事情。”
看得出來周越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周禮的幫助者”,夏知想,所以他心里也許認為周禮理應感謝他,而不是一心想著看病吃藥——融合他。
“周禮他是抑郁癥,你不能夠要求他堅強,他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的,抑郁癥和抑郁不一樣。”夏知向他解釋。
“你倒是很理解他。”周越撥起小龍蝦來速度驚人,他近來喜歡剝滿滿一碗的小龍蝦,蓋在米飯上,湯汁一澆,拌著吃。
“得這個病已經(jīng)很不幸了,我只是覺得不能勉強他,不能讓他覺得自己很無能。”
“可他就是無能。”
“這就是世俗的偏見!你可以這么認為,我改變不了你的認知和想法,但我不會這么認為。”夏知堅定地說。
“別提他。”周越碗里的小龍蝦越剝越多。
夏知心里想,就算周禮不是抑郁癥,只是面對現(xiàn)實的壓力、過往的痛苦而本能選擇逃避,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些人就是沒有辦法做到堅強,難道要把他們往死里逼嗎?為什么成年人連怯弱的權利都沒有?他在這些事情上怯弱不代表他在所有事情上都怯弱。誰也不能因為一兩件事就給他人蓋上這樣的標簽。
沒人規(guī)定只有堅強的人才值得愛。
哪怕是周禮這樣的成年男子,也是可以放聲大哭。那又怎么樣呢?
就在二人剛吃完午飯沒多久,周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電話鈴聲。他拿過手機一看,下一秒便微微蹙眉。
夏知看出他不想接聽電話,便問:“誰打來的?”
周越沉默了兩秒,但還是回答了夏知的問題:“程乾。”
“那你趕快接呀!”
周越聽到夏知這句話,原本要接的打算瞬間被給澆滅了——為什么程乾打來的電話就要“趕快接”?程乾是周禮的朋友,又不是他的朋友,現(xiàn)在打來這個電話,無外乎一定是關于周禮的事。看來,她還真是緊張那個人。
周越偏偏不接,而是將手機果斷地丟到了沙發(fā)上:“我沒興趣。”
夏知知道周越與程乾向來不睦,便立刻朝著響鈴的手機跑過去,一邊跑一邊說:“你不接我接,萬一程乾有事兒呢。”
周越看著夏知焦急的背影,突然醋意大發(fā)。也正是在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和周禮愛上了同一個人。
是愛,沒錯。不是簡單的喜歡。是那種想要時刻與她呆在一起都還嫌時間過得太快、想要與她共度余生都還覺得生命實在太短的愛。
他愛上了她。
夏知接通電話,張嘴就問:“喂?程醫(yī)生有什么事?”
程乾應她:“周禮跟你在一塊兒嗎?讓他接電話。”
夏知很抱歉地回答說:“跟我在一塊兒的不是周禮,是周越。你是要找周禮嗎?你可以先跟我講,等周禮蘇醒過來,我第一時間轉(zhuǎn)轉(zhuǎn)達他。”
電話那頭的程乾沉吟了片刻,語氣低沉地說了句:“周禮的母親快不行了,他可能要回江州一趟。”
“——什么?!”夏知感到無比震驚。
在夏知和周禮接觸的過程中,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的母親。夏知對周禮母親的所有認識來源于程乾之前對她的講述。那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周禮抑郁癥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在夏知還不知要講些什么的時候,程乾又說了一句話:“周禮已經(jīng)很多年沒回江州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你給我回個電話,我立刻趕去找你們。”
造謠侮辱一事還沒剛落下帷幕,夏知預感到又將有大事發(fā)生。
“好,我知道了。”
夏知慢慢走回到周越身旁,看著他說:“不好了。”
然而周越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好奇與驚慌,仍舊慢條斯理地問道:“和我有關嗎?”
這問題問得冷冷冰冰,令夏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說:“……與你無關,但與周禮有關。”
“那就好。”周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夏知小聲地說了句:“周禮的母親要不行了。”
周越剛要轉(zhuǎn)身體,聽到這句話卻忍不住微微滯了一下,但接著他便說了一句更加冷冷冰冰的話:“死了好。”
夏知無法對周越的這句話做任何評價,畢竟她還太不了解周越的母親。
“你很討厭她?”夏知問道。
周越?jīng)]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她:“程乾還說了什么?”
夏知回答說:“周禮可能要回江州一趟。”
周越聽到之后忽然冷笑一聲:“程乾應該很清楚,周禮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過江州了。”
夏知點頭:“剛才在電話里程乾有說。”
“可是他有告訴你,周禮為什么不回江州嗎?”
“不知道。”但兩秒過后,夏知接著說,“猜得到……也許是因為他討厭那個地方。”
“江州沒有什么他值得留戀的,除了一個你。對他來說,那是一個充滿暴力、血腥、扭曲、畸形和污濁的地方。”說到這里,周越的表情終于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盡管他的性格和修養(yǎng)努力克制著此刻的情緒,但眼神里仍舊透露出涼薄的憤怒和鄙夷。看起來,就仿若是經(jīng)歷了和周禮一樣的黑暗過往一般。
“是周禮曾經(jīng)對你說起過他在江州的事?還是,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夏知定定地看著他。
周越一直都認為,夏知是個很聰明的人。
從他的沉默中,夏知已經(jīng)讀出了答案。
“你可以喚他出來嗎?”夏知小心翼翼地問他。
周越看著她,半晌沒有講話,看得出來他在想些問題,而且那個問題目前無解。
于是,夏知沉默片刻,換了一個問法:“我們……應該怎么做?”
我們。她說的是“我們”。
我們應該怎么做。
周越的眼里滿是懷疑,他以為是自己過度理解了。在他的記憶里,這是夏知第一次稱他們?yōu)椤拔覀儭保F(xiàn)在需要他,她在尋求他的幫助,等待他的答案。
哪怕是這種需要是出于對周禮的愛。
“你是……不想讓他回去?”周越問她。
“你覺得他該回去?”夏知堅定地看著他,“你說過你是他的幫助者。”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越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又抬眼看向她,問,“程乾怎么說?”
“他還不確定。”
“但你已經(jīng)替周禮做出了選擇?”
“是我們一起替他做了選擇。”
在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她知道的是,她已經(jīng)背叛了程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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