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晚上睡覺,夏知躺在自己臥房的床上,床邊坐著周禮。他二人已經說好,周禮要看著夏知睡著才回自己的房間。
小情侶兩人很久沒有躺一個被窩了,夏知心里憤憤地想,這全部都怪周越。但她又知道自己這怒火發得很無道理,因為倘若不是周越,周禮在現實生活中面對的麻煩將更加棘手。
也許,夏知心想,在兩個人格徹底融合之前,她和男朋友都沒有辦法同床共枕了。
為了讓周禮能夠早些回房休息,夏知必須裝出已經熟睡的模樣。
周禮見夏知呼吸漸漸平緩均勻,便以為她已經睡著,于是俯身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視線許久沒從她臉上移開。
假裝睡著的夏知聽不到周禮有任何起身回房的動靜,便小心地微微睜開一只眼睛,卻不料正對上周禮投來的目光。
“你沒睡?”周禮笑著問她。
既已被識破,那便沒有再裝的必要,于是夏知雙目睜開,笑著點了點頭。
“已經很晚了,趕緊睡。”周禮撩了撩她額間的碎發,語氣極盡溫柔。
夏知拍了拍身邊的床單,示意他上床來。
周禮搖搖頭:“我一著床就睡著,萬一睡著怎么辦?”
他想說的是,萬一睡著醒來之后變成周越,這讓夏知該怎么辦?
夏知說:“那要不我去你房間陪你睡,反正你一著床就睡,那等你睡著之后,我再回我自己的房間。”
“可是我很享受像現在這樣坐在床頭看著你。”
“那你也讓我享受享受嘛。”說著,夏知已經起身。
也許是聽了他那段長長的故事,夏知看著周禮,總感覺他眼神里有一抹悲愴的影子。
周禮執拗不過她,只好被她拉著往自己臥房里走。
在周禮的臥房里,他躺在床上,夏知窩在他身旁。
周禮確實如自己所言,一著床就睡著了。大概是因為他今晚回憶了太多一直以來不愿回憶的過往,很是勞心勞神。
夏知之前雖嘴上說著讓他趕緊睡,這樣她也好早點兒回到自己的房間。但周禮并不知道,在他睡著之后,夏知在床邊呆了很久很久。
對于夏知來說,自己不過只是聽了一個悲傷的故事,可是對于周禮來說,他每說出一句話,就會有一張切實的畫面影像浮現在他的腦海里,在他轉換成平淡的語言敘述給夏知聽的同時,這些畫面猶如刀劍一般的刺傷著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經。
夏知握著周禮的手,遲遲不肯松開。一想到周禮說在他轉學之后,還時不時朝著原來學校的方向張望,時不時想象她此刻在做些什么,夏知便感到一陣心痛。那個時候單純又專注的她,哪里會想到周禮所承受的巨大苦痛。
周禮轉學之后,一開始夏知確實時常會想起他,但時間久了,她便將二人之間發生的種種事情淡忘了。一則是學習壓力太大,根本沒有精力分心,二則是當時她眼里只有隔壁班的男班長(高二下學期,夏知發現自己對男班長的喜歡遠不及想要超過他的決心,她之所以如此關注男班長不過是因為自己在學習上不服輸罷了)。
在周禮從她的生活中消失的這些年,夏知一直以為大明星過得很是光鮮,和周禮重逢后的這段時間,她也不曾有過像今晚這樣深入了解他的內心。這些過往沉痛的回憶,讓夏知第一次感覺自己終于觸摸到了他柔軟真實的靈魂。
周禮是一個太過缺愛的人,他得到的愛那么少,又因工作性質不敢輕易表露孤獨抑郁的情緒,他用音樂創作來逃避現實,用陽光的微笑來偽裝自己,他把真摯的愛意寄托在一個十年不曾見面的女孩身上,夏知真的很難想象他究竟是如何硬撐著活到現在,似乎每一步都走得相當艱難。
夏知無需再旁敲側擊地詢問周禮是否愿意見他母親最后一面,她早已從周禮的講述中獲得了答案,很顯然,他是不愿意的。因此,她無論怎樣絕不能再將周禮置于那種痛苦危險的境地之中。
只可恨現在與公司簽訂的合約尚未到期,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周禮,他必須要做做樣子回江州一趟。
自周禮母親重病纏身即將離世這件事曝光以來,周禮這一方還從未做過任何回應。大眾輿論早已喧囂難耐,對比之前由周越處理的謠言事件,大家都將這一人物貼標簽為“眼里只有女朋友而沒有親媽的狼心狗肺戀愛腦”。
盡管不知周越是怎么計劃的,但就他謠言一事的處理手段和效率而言,夏知很是信任他,既然他不讓自己過問,那就老老實實地聽之后的安排好了。
因為不舍從周禮身邊離開,夏知緊緊握著周禮的手,竟趴在床邊睡著了……
深夜,偶有晚風。
窗外的花園里傳出青蛙呱呱的輕叫聲,月光過分透亮,灑在窗欞上。
在這間安靜的臥房里,一個人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他微微側頭,看到了趴在床邊的夏知,睡姿雖然很是別扭,但睡顏倒顯得極為安穩。
周越心想,看來自己此刻正享受著周禮的“特權”。
他慢慢起身,聲音極淺極淺,生怕吵醒了眼前正在熟睡的人。周越翻了身趴在床上,鼻尖距離夏知的臉不過二十公分。
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他忍不住仔仔細細端詳。他很少有機會這樣近距離注視她,他可以肆無忌憚,想看多久都行。原來,她的睫毛這么密,又長又直;原來,她鼻子右側有一顆很淡很淡的痣;原來,她嘴唇潤得像櫻桃皮一樣,似乎很軟很軟……
漸漸地,周越心里產生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
他想親她。
周越意識到這個沖動之后,立刻閉上了眼睛。
不可以。他這樣告訴自己,因為夏知絕不喜歡被“偷襲”。
為什么不可以?她又不知道。另一個聲音霸道響起。
周越睜開眼睛,視線從她的睫毛慢慢下移到雙唇。
下一秒,他喉結滾動。
頭微微偏向一邊,他將腦袋湊了過去。
十五公分。
像首次行竊的笨蛋小偷,他緊張到不敢呼吸。
十公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唇。
五公分。
他聽到了她輕緩的鼻息聲。
三公分。
他閉上了眼睛。
兩公分。
就在這個時候,周越突然停了下來。
伴隨著一聲無奈的輕笑,他一瞬間徹底認輸。
兩情相悅下的偷吻才叫浪漫,他這種行為叫“臭流氓”。
周越沒再糾結,輕輕坐起身來。他下了床,俯身彎腰將夏知打橫抱起。這樣睡一夜絕對不行,第二天醒來一定會渾身酸痛。
他一步一步極為穩健地走出臥室,走向夏知的房間。
別墅里一片黑暗,懷抱中夏知的輕輕喘息,成為這棟房子里唯一細碎的動靜。周越必須得承認,他從沒做過如此溫柔的事。
把夏知安置在床上,借助窗外明亮的月光,他注意到她眼角的盈盈粉淚。
……這是在夢中哭了?她夢到了什么?
周越立在床頭靜靜注視夏知許久,盡管如此,也無法看透她夢境里的憂愁。應該和他無關,但大概夢中周禮的身影。
周越回到自己房間,好一會兒無法入眠。找到手機后,他發現手機竟然是關機狀態,立刻便猜到了些什么。開機之后,幾條信息首先跳了出來了,有郭俊的輿情分析和公司傳話,有梁冬與何希的事態關心,以及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安排。他挨個“已讀”,直到看到這一條信息——
-周先生,就目前情況來看,令慈估計只能再堅持三天。您看何時過來?我提前讓院方安排。-
周越收了手機,視線不自覺望向窗外。
時候到了。
一場……表演而已。
第二天早上,夏知迷迷瞪瞪地睡醒過來,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著眼一看,正是她的房間。打了個哈欠,撲騰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起床后,她小跑著沖進周禮的房間。
然而,房間里卻空空如也。
夏知走出臥室,在客廳大聲開口:“周禮你在哪兒呀——?”
這個時候,二樓突然響起一陣窸窣聲,她有些懵,試探性地輕叫了一聲:“……周、越?”
“是我。”語氣聽上去有些清冷,但應得還算很及時。
夏知跑到二樓,見周越正端著一杯冰美式坐在餐桌前,一邊看手機一邊極為悠閑地輕輕啜飲。
果然是周越,如果是周禮,手中端著的該是豆汁。
“你什么時候出現的?”夏知走到他對面坐下,“今天早上?”
“昨天晚上。”周越講話的時候并沒有看向她,仿佛手機里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信息使他不愿分心。
“你把我送回房間的?”夏知問。
“不用謝。”周越淡淡地回答。
夏知了然地點點頭,不再吱聲,怕打擾他。
片刻后周越終于收了手機,看向夏知:“周禮還不知道要回江州的事?”
“他不知道。”夏知應道,“我沒告訴他,也沒讓他碰手機。”
“看來他很聽你的話。”周越還算滿意。
“……他跟我講了他以前的事。”夏知小聲開口,雙肘撐在餐桌上,兩手不自覺地交叉握住,很認真地問周越,“你知道多少他以前的事?”
“哪方面?”
“……挨打。”夏知沉吟片刻,這才說出這兩個字。
“……知道一些。”
“你怎么知道的?”夏知心想,周禮大概率不會告訴周越才是。
周越又看手機,仿佛不愿聊這些。
他是如何知道的呢?可以說,他是那一場又一場暴力的親歷者之一。
見對方不愿提起,夏知也便不再問下去。其實,在昨天聽周禮講到上天臺的事情時,她就已經做出了大膽的推測——每次將他從死亡線拉回來的神秘力量,也許正是副人格周越。
再度回想起那些故事,夏知忍不住情緒翻滾,難以自抑。
在周禮面前,她一直忍著沒有掉眼淚,生怕會觸動他更多的愁思,同時也不愿讓一個受苦受難的人反過來安慰自己。此刻,夏知看著眼前的周越,他有著和周禮一模一樣的臉,這無疑勾起了她藏匿不住的憐惜與心疼。
在周越面前是無需忍的,因為他足夠冷靜,甚至冷酷,完全承受得住她的淚水。
下一秒,夏知雙手捂住臉,她太難過了,為周禮所遭遇的種種委屈和疼痛而感到不可抑制的難過,她甚至感覺自己的心都在隱隱發疼,非得通過眼淚的宣泄來一解這心中郁結。
抽泣聲漸漸溢出,引起了對面周越的注意。他看到大顆大顆的淚滴從夏知的下頜線滑落,趕忙問:“哭了?”
夏知哭腔甚濃,抽泣著回答他:“……別、管我。”
周越遞給她兩張紙巾,猜測:“是因為周禮?”
“……為什么讓他經歷那些!為什么啊!”夏知的難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整個人仿佛被無形但沉重的痛苦籠罩著,以至于肩膀都不住地顫抖。
周越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安慰女孩子的經驗,一時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沉默片刻后,他起身,坐到夏知身旁。
盡管他很想擁她入懷,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做這種逾矩的事。他輕輕嘆了口氣,他能做的只有此刻的陪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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