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前，陸離以“史上最簡單外勤”為由，哄騙沈天唯出現場，然而此時，“史上之最”立刻被拉下榜——死者不是異能者，異能科無權越界，所以他們倆被無情地攔在隔離帶之外。

        沈天唯下車后原地轉了一圈，這是一處風景尚可的濱河公園，河道兩邊是混凝土澆筑的欄桿立柱，其間點綴雕工精美的欄板，欄桿內側是石材鋪貼的健身步道，附近的居民早晚都會沿河跑步健身。

        劉正陽就是被一對晨跑的小情侶發現并報警，報案人員已做完筆錄離開，尸體打撈上來之后在西裝口袋上發現了他的名片，因此很快就確認了尸源。

        河道對面站了些人，紛紛拿出手機往這邊懟，沈天唯回車里翻了半天，找到一頂不知是誰戴過的黑色鴨舌帽，象征性地撣了撣灰塵，毫不猶豫地扣在自己腦袋上，然后又緊了緊后邊的帶子。他轉頭望了一眼陸離，似乎還在那邊跟領頭的人交涉，還得再花上些時間。

        他橫跨已經冒出綠芽的大草坪，沿著河邊的健身步道來回走了一段，然后上半身微微探出欄桿看了一眼河道。河水清澈見底，隱約能見有魚群掠過，河面上還飄了些落葉，駁岸應該是近幾年重新翻修過的，都是整齊的大塊石材，如果有人不慎跌落，單靠自身力量確實很難爬上來。

        當他還想再往遠處看看有沒有橋的時候，陸離已經不顧形象地扯著嗓子喊他名字，于是只好作罷，原路回到陸離身邊。

        陸離奇怪地看著他：“這帽子是我的。”

        “哦…”他又壓了壓帽檐，從陸離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帽檐外露出一點尖尖的下巴。

        “有點曬，所以從車里找的。”沈天唯胡亂編了個一聽就是借口的借口：“你要？”

        “不用，你戴著吧！”說完還幫他捋了捋后腦勺胡亂戳出來的頭發：“已經溝通好了，我們就過去看看，一會兒什么意見都不要發表就行。”

        沈天唯：“……我沒有任何意見，看完趕緊回去吧。”

        劉正陽的尸體被放置在健身步道上，經過一夜的浸泡，已經有點腫脹發青。沈天唯看了一眼，然后對陸離說到：“是昨天那一身。”

        陸離微微點頭示意。

        現場的其他人都當他倆是空氣，沒人跟他們交流。陸離也只能站在稍遠的地方看著，身邊一直有人緊貼著他，估計是怕他做出什么驚人的舉動來。

        沈天唯則是退到了更遠的地方，遠離他們的包圍圈。河對岸原本還在看熱鬧的人這會兒已被驅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兩個還不屈不撓地往這邊拍照。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發出連續震動，他摸出來一看，是不知什么時候被拉進的四人消息群，此刻南誠在群內瘋狂刷屏并呼叫陸離。

        剛剛他去找帽子的時候好像看到了陸離的手機也在車上，所以沒聯系上。

        消息的最后幾條是在呼叫沈天唯了。

        沈天唯：？？？

        南誠：你們還在外面？你網上翻翻我前面發的信息。

        沈天唯往上扒拉了幾下，有個新聞鏈接，點進去一看，發現這是他們現在所處事件的現場照片，從角度看應該是剛才對岸那些人發的，只是標題有點奪人眼球。

        沈天唯：沒有干涉，沒有搶尸體，陸老板也沒跟他們打起來。

        南誠：我當然知道，你們啥時候回？

        沈天唯：看陸老板心情。

        南誠：……

        大概是發現自己把天聊死了，沈天唯又補了一句：“快了，他被趕出來了。”

        南琳：？？？

        “異能科越界干涉警方辦案？異能科與警方上演搶尸大戰？異能者單刀赴會致數人重傷？”

        “你能不能小聲點，別用這么夸張的語氣？”陸離整個身體都陷在沙發里，大長腿毫不客氣地擱在茶幾邊緣。

        “我只是一字不差地念出來而已，沒有任何夸大成分。”方仲知有點委屈：“你們不是兩個人去的么？怎么就變成單刀赴會了？”

        “我不是異能者。”沈天唯十分認真的回答。

        方仲知：“……從照片上看不出來誰是，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走開了，所以沒算上我？”沈天唯再次認真回答。

        “嘖嘖嘖……這說得也太夸張了，我們是那樣的人嗎？哎……？”方仲知語調突然轉變，然后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沈天唯，又往攤在他身邊的陸離望去。

        “干嘛？”陸離看了一眼突然不說話的方仲知，發現對方正用極為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唔……這個帖子下面談論案件的評論比較少，議論你倆的評論反倒是多起來了。”坐在另一邊的南誠正刷得津津有味。

        他把手機遞給離他最近的沈天唯：“下面有人認出老大，畢竟在異能科這么多年，多少還是知道點，不過你嘛，屬于新面孔，所以這次的焦點蠻奇怪的。”

        方仲知又開始在那邊嘖嘖：“老陸，看來今年異能科最受歡迎人物要易主了，以后還得看我們家天唯啊！”

        陸離一把奪過手機，瞇起眼看著屏幕里的內容。手機拍攝的照片像素本來就不高，經過幾輪反復上傳之后可以說是相當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五官，不過評論倒不是討論五官。他往上翻了翻，帖子末尾是幾張沈天唯一人站在岸邊照片，遠遠地只能看到身體輪廓，更何況他當時還戴著帽子，似乎也只剩身材能討論了。

        他又回到評論區，一水兒的尖叫花癡，有人已經認出這是異能科的實習生，說是要扒此人的身份。

        怎么這會兒不怕異能科了？

        “都在夸你好看呢，是不是有種眾星捧月的感覺？”陸離笑著問道。

        沈天唯看了看陸離，皺著眉問到：“好看嗎？”

        “好看！”回答得干脆利落。

        方仲知：“……”

        南誠：“？？？”

        南琳：“……”

        “謝謝。”

        方仲知感覺自己快看不下去了，于是光速轉換話題：“你們是不是把我這兒當成你們的秘密基地了？能不能找其他地方啊？別總往我這兒跑！”

        四人齊刷刷地看向方仲知。

        “天唯可以，你們三個不行，自己找地方去！”他又補充道。

        “你這里小而溫馨，挺好。”

        方仲知想趕人了。

        “不扯了，薇薇剛才發消息跟我說了，那些帖子不用處理，目前也沒什么大問題，后面會發個通告。”然后又笑瞇瞇地看著沈天唯：“剛好也借機說明一下異能科里也有普通人，做著跟普通科員一樣的工作，緩和一下關系。”

        然而那些帖子最終還是沒能存活半天，都被刪除得一干二凈，零星有人再次提起，又瞬間淹沒在信息洪流之中。

        辦公室里五人又把當前的信息匯總梳理了一遍。

        “耿志偉的妻子劉英患病，他向心理診所的劉正陽求助，劉正陽表示可以用異能基因治療但要求以命換命，耿志偉尋找替身謀殺了無辜少女后被異能科帶回，最后因不明原因精神失常，劉正陽溺亡，目前還沒有出最終報告。

        “所以現在只能繼續回到診所這一條線索，已仔細翻查了這家心理診所，從企業法人到房屋所有者再到診所其他員工，都是普通人，而且似乎與劉正陽關系并不密切。”

        “診所那邊應該有留存信息表。”沈天唯突然想到了那天他填寫的表格：“每個表格都會標明是哪位咨詢師，可以查出預約過他的名單。”

        “上午我們就去了，但是沒有合適的理由讓人家交出來。”南誠郁悶到：“一看我們是異能科的，理都不理。”

        “但是現在劉正陽死了，警方也會找上門，肯定也會查那份名單。”陸離說到：“但是就目前兩邊的關系看，不一定會與我們共享。”

        沈天唯不免有些好奇：“關系這么僵？從來不合作嗎？”

        三位異能者同志都不說話，方仲知哈哈大笑：“說來話長，今天就不說了，以后有機會我跟你說~”

        “那怎么辦？去搶嗎？”

        “那倒不必，給點時間，會有人偷偷給我們的！”方仲知神神秘秘地朝他擠擠眼：“我還是有點人脈的！”

        然而就在方仲知說他有點人脈后不到一分鐘，陸離就收到一個壞消息。

        “診所被人洗劫，甚至還把電腦主機給搬走了，就在剛剛，這會兒警察正在查監控到處找人。”

        “我們還是不能去看看？”沈天唯又問道。

        “沒有收到協助請求，所以答案是不能。”陸離突然覺得新鮮：“怎么突然這么積極了？就因為早上我說了你幾句？”

        “不是，只是突然發現異能科也挺能忍的，我以為這種情況下應該是異能科主導，畢竟這些事的背后可能真的有異能者在操控。”沈天唯搜腸刮肚了一番，蹦出一個成語：“能者多勞。”說完他起身走出辦公室，頭也不會地揮揮手：“下周見！”

        方仲知也想趕客，不過在那之前，他問陸離：“你在訓我的人？”

        “我這叫調動員工的工作積極性！”陸離毫無愧疚之心，仿佛早上那一連串的詰問并不存在：“走！晚上我們吃大餐，記得多拍點照片發給沈天唯，他太沒有團隊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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