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禾。”

        成國公府的嫡小姐，那日詩會上出言刁難的王克的親妹妹。

        年方十五，生的明明是小家碧玉那一掛的，卻偏偏喜歡濃妝艷抹，瞧著便格外不和諧。

        宴允融摸著下巴看她，終于還是沒忍住搖了搖頭。

        對方當即就被激怒了：“宴允融！你這是什么表情？”

        宴允融微微嘆了一息，這好好的一個姑娘，偏偏一門心思撲在宋銜川身上，她還能是什么表情？

        沒錯，這位也算身嬌體貴的國公府小姐，就是宋銜川的桃花之一，與宴允融的嫌棄捉弄截然不同，她簡直稱得上是萬般追捧，逮著機會便往宋銜川身旁湊，儼然一副巴不得日日都跟在人家身邊的模樣。

        至于王禾為何這段時間一直沒出現，無他，成國公夫人實在見不得自家女兒這般沒羞沒躁地追在人家身后，就將她送去別處待了兩個月。

        此番若不是在外頭撞見了，宴允融都快忘了還有這號人了，她與王禾其實本來就不甚相熟，向來是對方單方面找茬，估計是見不得她欺負宋銜川？

        對此宴允融深感痛心，又是一個被宋銜川外表迷惑了的無知少女。

        “宴允融！本小姐問你話呢，你沒聽見嗎？”王禾見她一直沒反應，氣得直皺眉。

        “唔。”宴允融這才回過神來，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沒什么別的意思，昨日沒睡好罷了，精神不濟，就不陪你玩兒了。”

        說著便抬步離開，她已經看開了，不想再多管閑事，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人家要為誰癡為誰狂，就讓她為誰癡為誰狂去吧。

        王禾卻攔住她：“站住。”

        “你……咳，本小姐在聽醉樓訂了桌宴席，你也一起來。”

        宴允融莫名其妙：“我為何要去？”

        “你！你敢這么跟本小姐說話？本小姐叫你去是看得起你！”

        “我說。”宴允融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本小姐，你不覺得別扭嗎？”

        “宴允融！”王禾登時氣得跺了下腳，架子也不端了，“你當自己是誰啊，你憑什么教訓我？！”

        一旁站著的宴允融見狀默默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這仿佛剛從牢籠里放出來的惡犬一般，見著誰就要咬一口。

        可她剛要走，身后就傳來一聲嗤笑：“我算是明白了，這幾個月沒見，宴大小姐是轉性了，已經變得膽小如鼠，只會躲藏了。”

        “要說以前我只是討厭你，那現在，我就是瞧不起你！”

        宴允融聞言輕哼了聲，不就是激將法嗎？

        “行啊，走吧。”她回過頭，揚了揚眉。

        是可忍，孰不可忍。

        聽醉樓。

        三樓一側的雅間內，侍女擺上了精致美味的菜肴，圓桌上宴允融和王禾相對而坐。

        宴允融率先開口：“怎么，你該不會只叫了我一個人吧？那這么大一桌菜可委實有些浪費。”

        空曠的房間內，除了她們兩人便只剩下了伺候的侍女。

        王禾聞言微微仰了仰頭：“怎么可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只不過是提早將你叫來陪我解解悶而已，等會兒還會有很多人來的。”

        她說著朝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又對著宴允融道：“來，你現在就陪我喝酒。”

        話音落下，便有侍女走到宴允融身側替她斟酒。

        她淡淡看了王禾一眼，并沒有拒絕。

        她其實始終覺得，王禾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罷了，只是嘴上不饒人，背地里害人的心思卻是沒有的。說的直接點，她是頭腦簡單。

        只是當宴允融喝下這一杯的時候，接著侍女便又新添了一杯，她這才目光微微頓了下，不緊不慢地看向對面的人，王禾被看的心虛，眼神不自覺就飄忽起來。

        她禁不住好笑，這莫不是想灌醉她？

        那還真是不巧了，她繼承了自家爹爹的強大血脈，酒量那可叫一個好。

        沒有猶豫，瑩潤的瓷質酒杯遞到唇邊，宴允融一飲而盡。

        不多時，幾名年輕的公子和姑娘陸陸續續走了進來，俱是同兩人差不多的年紀，只是宴允融都并不熟識，禮節性地問過好后，她便自顧自坐在一邊專心地吃起東西來。

        聽醉樓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既然來了那可不能虧待自己的肚子，況且王禾叫的那一幫人說來說去也就是對著這位主花式夸捧，宴允融總算是知道她怎么會養成這樣一副性子了。

        她默默搖了搖頭，然后咬了滿滿一大口酥黃獨，只想專心致志用完這頓飯。

        偏偏有人就是不讓她如愿——

        “誒，我一直有聽說京中那個很出名的話本，叫什么……《風流世子俏千金》，大家都說這寫的就是宴姑娘和宋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我覺得不是吧，話本里那位小姐聰明有趣，可宴姑娘，似乎瞧著性子有些寡淡。”

        一心吃東西的宴允融聽到這一句，頓時噎了下。

        旁邊又有一個人開口了：“話不能說這么直接，況且宴姑娘生的貌美，便是不那么聰明，也是很討人喜歡的。”

        宴允融：所以這是說她是花瓶嗎……

        更有甚者竟然還道：“哎呀，宴姑娘你怎的吃這么多？不會不適嗎？”

        “咳。”她終于被嗆到了，是她錯了，嘴上不饒人也很難以忍受啊！

        宴允融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平復了下心緒，然后才抬眸，笑瞇瞇地開口：“你放心，我不會不適的，可能只有那些喝涼水都塞牙的可憐之人才會有此顧慮吧？”

        “你……”

        正當對方看樣子似乎是要氣得拍案而起的時候，雅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呦，這不是王大小姐嗎？”一個二世祖模樣的公子哥帶著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眼神一轉，目光又落到宴允融身上，意外地挑了挑眉，“宴家姑娘竟也在？”

        宴允融見狀臉上的笑冷了下來，這人她是認得的，是貴妃的侄子，趙永維，曾經參加宮宴時宴允融就領教過他的輕浮舉止。

        貴妃雖不是皇后，但多年盛寵不衰，連帶著她身邊的人也仿佛金貴起來。

        宴允融看了眼對面的王禾，卻見這方才還囂張得意的小姑娘此時已是捏著衣袖站在原地，臉上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宴允融只得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趙永維惡名在外，估計她也嚇壞了，看在自己畢竟年長她一些的份上，就幫她擋擋吧。

        “趙公子。”宴允融不咸不淡地開口，“不知你突然入內是有何事？這樣似乎并不合禮數。”

        身后王禾緊張地看著她，臉色有些發白。

        趙永維先是掃了其他人一眼：“你們都是誰啊？這么沒有眼力見兒，還不自己滾出去，莫非要本公子請你們？”

        幾人一聽頓時嚇得一哆嗦，立馬就低著頭從門邊出去了。

        這位可是個難纏的，他們雖也都出自官宦之家，卻遠還沒有跟他對著干的底氣。

        見不相干的人都已經離開視線了，趙永維才又滿臉堆笑地轉過身來：“宴姑娘別介意，我不過是見你們玩兒的歡，就也想來湊湊熱鬧罷了。”

        宴允融輕嗤一聲：“是嗎？可現在人都已經讓你叫走了，不熱鬧了。”

        “我跟王禾也已經沒興致了，就不奉陪了。”

        她說著看了眼身后的姑娘，抬步就要出門。

        卻被突然伸出的手攔住，趙永維笑得輕浮：“宴姑娘這是做什么？我不過好意想來同你們熟識一下，你何必這么不給面子呢？”

        宴允融有些煩躁地別開了眼，有些人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還膈應人，就比如面前這個，黏糊糊的目光簡直叫她犯惡心。

        偏偏對方像是感覺不到她的抗拒一樣，還又靠近了一些：“宴姑娘，這樣吧，我們呢，就好好地喝喝酒說會兒話，兩盞茶，兩盞茶的時間過后，我們便各回各家，怎么樣？”

        宴允融聞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當真就這么簡單？

        復又向王禾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對方抿著唇點了點頭。

        見狀，雖有疑惑宴允融也還是坐回去了，趙永維無疑是個難纏的人，她身邊現在又沒有能打的人，甚至帶著個實實在在的弱女子，正面沖突對她真的沒有好處。

        得逞了的人則心情大好，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一直沒出過聲的王禾，后者被看得渾身一顫，手指猛地抓住了衣角。

        宴允融以為她是害怕，就壓低聲音開口：“你現在后悔了吧？若不是你非要呼朋引伴地來這，怎么會有這些事？”

        王禾卻仍舊不說話，只是臉色愈發的白了。

        她只得嘆了口氣：“行了，你往日不是一口一個本小姐嗎，別怕。”

        對方抬起臉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趙永維見兩人一直嘀嘀咕咕地說話卻不搭理他，便挪了幾個位置坐近了些：“宴姑娘，王姑娘，別緊張，來，我先敬你們一杯。”

        這桌上的酒都是方才就備著的，宴允融也不怕他動手腳，便也舉杯喝了下去。

        然后趙永維就有一杯沒一杯地同她喝著，怕王禾受不住，宴允融還替她擋了不少。

        “宴姑娘。”趙永維笑著看她，“你今年是十六吧？其實我并不比你年長幾歲，不如我就叫你宴妹妹可好……”

        “不好。”宴允融毫不猶豫。

        他也不生氣：“宴妹妹不用不好意思，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見你第一眼就頗為喜歡你，你和別的姑娘都不一樣。”

        宴允融懶得再同他廢話，專心吃著碗里的菜，只是不知怎的頭竟漸漸有些暈起來。

        是醉了？不可能啊，她長這么大從來沒喝醉過的，哪里出了問題。

        她下意識想揉腦袋，卻又生生忍住了，不行，不能被趙永維看出來，否則他今日不會善罷甘休。

        宴允融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正是此時趙永維放下了筷子：“宴妹妹，你們先在這吃著，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一聲輕響，人已經離開，門也再度關上。

        宴允融抬眸看了眼門口處，兩名大漢正守在那邊。

        她晃了晃腦袋，湊到王禾身旁：“怎么辦，我好像有些醉了，等會他若是亂來……”

        宴允融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你就把這個撒到他身上，能讓人四肢無力的，聽到了嗎？”

        因為意識不太清醒，她沒注意到王禾復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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