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胭身上穿著黑色純皮風衣，圍著駝色毛線圍脖，腳上踩著一雙駝色麂皮靴子。

　　兩條長辮子垂在圍脖外面，手上除了拎著一個布包以外，還拎著幾袋豆漿，要不是人在自己眼前，陳婕是萬萬不敢認的。

　　“嗯，傅焰凜買的。”

　　這有點嬌羞有點嘚瑟的口吻，陳婕直接奉送一個大大的白眼：“好啊，都知道你男人疼你，真是不害羞，自己往出顯擺。”

　　“不顯擺，難道我還要藏著掖著啊？”白姐本來也不是含蓄的人，明確了自己的心意，那就大大方方的，兩口子過日子，跟偷情似得，才是純純有病吧。

　　陳婕無語。

　　她現在想起自己對面前這姑娘的初印象竟然是純真質樸靦腆內向，就覺得自己瞎了眼。

　　實際上，純真質樸的只有那張臉而已。

　　想起這人當初說為了生計背井離鄉收破爛，派出所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覺得人可憐。

　　可實際上呢

　　原來收廢品只是副業，人家拿著兩份工資，就更別提人家還有個特別能掙錢的男人了。

　　想當初，白水胭被綁架昏迷的時候，她們去探望，差點被手腕上的大金表晃瞎了眼。

　　眼瞎的不只是自己，這么一想，陳婕心里倒是平衡了。

　　可是，看到白水胭送來的布料，還是忍不住責備：“亂花錢，買這些干什么？”

　　一共四塊布料，她們兩口子各一塊，她爸媽每人一塊。

　　白水胭受了陳家姐妹不少照顧，不能忽略了陳家老兩口。

　　陳婕還要再數落，卻被白水胭直接打斷：“姐姐，知不知道，不掃興也是一種美德！”

　　陳婕：“……”

　　“我第一次去首都欸，當然要給大家伙兒帶點東西回來了，原本想買點泥娃娃啥的，可一想，太不實用，還是來點實際的好，就是沒有什么本地特色了。”

　　豆漿派出所同志人人有份，還熱乎的，加了糖，忙了一上午，這個時候喝著正好。秦玉坤幫著分發下去。

　　眾人一個個抻著脖子喊著“謝謝小白。”

　　白水胭挨個跟大家打了招呼，跟陳婕說了幾句話，就準備離開了，秦玉坤還有自己的事業要忙，他們今天天黑之前必須趕回巨寶鎮，明天這對小情侶就要回京。

　　陳婕知道她最惦記的是什么，送人出來，讓白水胭放心，田姥姥離得這么近，她會幫著照應的。

　　白水胭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她：“有什么事，直接打電話給我。”

　　看著她手里拿著的大哥大，陳婕已經懶得說話了。

　　這一刻，她恨有錢人。

　　回到家，田衛紅已經做好了飯，酸菜土豆燉五花肉，鍋包肉，醬燜鯉魚，還有一個糖拌花生米。

　　都是正宗的東北菜，周茫茫坐在餐桌前，已經摩拳擦掌。

　　　  看見兩個人回來，連忙招呼人坐下：“這菜，聞著就香，都是姥姥跟衛紅姐的手藝。”

　　秦玉坤揉了揉她的頭：“饞貓。”

　　周茫茫瞥他一眼，沒搭理。

　　她沒吃過酸菜，看著好奇。

　　幾個人坐下之后，她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口。

　　“酸，脆，爽口，加了肉也不膩人。”比干燉的大白菜好吃多了。

　　“好吃你就多吃點，嘗嘗這個鍋包肉。這還是我小的時候，跟我娘學的，好久不做了。”

　　家里條件不好，肉都吃不起，哪有閑心做這個鍋包肉。

　　周茫茫吃了酸菜之后，又連忙吃了一塊鍋包肉。

　　不住點頭：“都說東北人口重，我吃著還挺好的啊。”

　　挺香的，也沒有多咸。

　　田姥姥笑了笑：“是水胭臨走前特地叮囑的，說是你口輕，讓做菜的時候少放點鹽，嘗嘗這個魚，自己家的大醬，可能會有點咸，可味道香。吃著也不腥。”

　　田姥姥知道城里人愛干凈，強忍著給人夾菜的欲望，只管招呼客人。

　　秦玉坤跟跟周茫茫夾了一塊魚肉，果然，濃郁的醬香味蓋住了魚的腥味，保留了魚肉的鮮美。

　　“嗯，是很好吃，這個醬也好吃。”尤其是醬湯裹著飯粒，更香了。

　　田姥姥見他們吃的高興，心里松了一口氣，也不枉整治這么一頓飯，花去他們三個人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人家千里迢迢送她外孫女回來，她當然要將自己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給人家。

　　郭鐵成冷不丁的跟這幾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還有點不習慣，可到底是年輕人，秦玉坤也和氣，幾句話，就打破了疏離感。

　　　他也漸漸放下了戒心和包袱。

　　吃過飯，喝杯熱水，緩口氣，三個人就開著吉普車上路了。

　　田姥姥幾個人站在大門口，一直看著汽車沒了蹤影，才準備進屋。

　　來買東西的顧客好奇的問道：“田姥姥，那是你們家親戚啊？”

　　“嗯，我外孫女，這院子還是她買的呢，你沒注意嗎？”

　　“沒留意啊，年前她們都把自己包的里三層外三層的，帽子頭巾口罩大棉襖，把人遮了個嚴嚴實實，哪里能看到人長什么樣，要不是最近經常來你這里買東西，你這個孫女我都認不出來。”

　　“哈哈哈哈，可也是。進屋吧，要買什么？”

　　“來兩包火柴。”顧客站在柜臺前，等著田姥姥拿火柴：“你這外孫女夠厲害的啊，能在這里買房子，還能坐吉普車出出入入，她啥家庭啊，對了，之前也看到這院子經常有小汽車過來。”

　　“什么家庭，不過是一個普通農村姑娘，只是我們那外孫女婿大學畢業，人也能干，會賺錢，這孩子自己呢，腦瓜也活絡，呶，現在管著我們那的中學食堂，還是婦女代表。”

　　“這么厲害啊。”

　　“聰明，厚道，招人稀罕，朋友多，就是親人緣薄，自小就沒了媽。”

　　“嘖，可憐見的，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可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找了個好女婿，將來小兩口日子錯不了。哦，對了，我看派出所的那群人也經常往這來，她剛才還去派出所了，她跟里面的人交情都不錯是吧。”

　　“嗯，這孩子就是很奇怪，萍水相逢，也能成為朋友。”田姥姥也好奇外孫女處的那些朋友，還真是干什么的都有。

　　“年輕人性子通透人隨和，自然就處得來。哦，對了，你孫女她們收廢品是吧，我們家那攢了一大堆的廢品，回頭讓你孫女去收回來吧。”

　　唉，怪不得能在這把商店開起來，原來有那么多門門道道。

　　這樣的人，打好交道總是沒錯的。

　　“好嘞。”田姥姥哪里知道顧客心里的復雜想法，等人一走，就連忙去叫田衛紅跟郭鐵成過去收廢品。

　　吉普車開進巨寶鎮，離家幾十米，就被一群打架的小孩擋住了去路。

　　秦玉坤連著摁了幾次喇叭，小孩子們回頭看看，依舊兇巴巴的打架。

　　“這群孩子可真是……”秦玉坤正要下。

　　后座的白水胭搶先一步打開了車門。

　　將打人的孩子哄散，把地上躺著的兩個小孩扶起來，拍打身上的土。

　　“唉，不對勁，這倆孩子怎么有點眼熟？”秦玉坤想起來了，指著那倆孩子對周茫茫說道：“這不是凜哥他親大哥家的孩子嗎？”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就跑過來一個女人，一疊聲的對人道謝：“謝謝你啊，同志，你真是好心人。這倆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摔成這樣，要我說，還是你們這城里人有涵養，穿的這么體面，還幫我們把孩子扶起來，都把你衣服弄臟了，怪不好意思的。趕緊的，你們倆還不跟阿姨道”

　　道歉兩個字卡在了嗓子里，女人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你是白水胭？”

　　秦玉坤一個激靈：“遭了，這是凜哥他親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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