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兒！”

        何月娘喊了一聲就沖過去，把孩子從那人手里接了過去。

        六朵兒閉著眼睛，一點動靜都沒有，何月娘驚呼，“小六兒，小六兒？”

        “陳夫人，孩子被涂了藥的銀針射中，無大礙，只是得睡上幾個時辰。”

        一個身量高大的年輕富貴公子走過來，帶著笑跟何月娘解釋。

        “李老板，這是怎么回事？”

        何月娘見過這人，就是買了她家那兩只死老虎的大商人李曾衡。

        李曾衡命人把一只關在籠子里的猴子拿過來，說，“事情都是這只猴子惹出來的。”

        這只猴子何月娘幾個人也都是認識的，就是那只在街上雜耍的猴子。

        原來，六朵兒在看猴子雜耍的時候，就被猴子的主人，一個叫杜麻子的家伙和他的娘子柳氏盯上了。

        他們趁著六朵兒去茅房，李芬又離開去捉蝴蝶的時候，讓猴子從茅房與院墻之間的空隙鉆進去，刺了一根涂毒的銀針在六朵兒身上，六朵兒昏迷后被猴子抱住，杜麻子將一根繩子預先就栓在猴子的腰上，他跟柳氏在院墻外頭拉扯繩子，由此把猴子跟六朵兒一起拉了出去。

        在慌亂中，六朵的一只鞋子才掉在了墻角那里。

        “他們是想把孩子拐到外地去賣掉，因為怕你們發現后追過來，就用小錢收買了我船上的管事，答應把他們帶離這里。說來也是我跟這孩子有緣，因為之前去陳家莊給陳夫人送打虎英雄匾的時候，我曾見過她，所以，在甲板上看這杜麻子鬼鬼祟祟地抱著孩子往角落里躲，我就注意他們了，這也才發現他們想要拐帶的孩子竟是你家的！因此將這兩人一猴給制住后，正欲要抱孩子去找你們呢！”

        李曾衡的話說完，何月娘忙跟娃兒們一起給他施禮，表示感謝。

        李曾衡笑道，不必這樣，比起陳夫人為一方除去禍害的魄力，我李某人這不算什么！這種拐帶孩子的拐子，就如同過街老鼠一樣，人人見了必打！

        一眾人把倆拐子連帶那只做壞事的猴子一起送去了縣衙。

        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縣丞王中海說清楚，王中海也著人把事情經過寫了下來，杜麻子等人收監，等事情稟報了岳縣令后，再判定該怎么懲罰杜麻子這樣的拐子。

        出了縣衙，已經是下午了。

        為感激李曾衡救了六朵兒，何月娘請他去酒樓吃飯。

        但李曾衡卻說，酒樓里的菜式他都吃夠了，不知道今日有沒有口福嘗嘗陳夫人的廚藝？

        何月娘猶豫了一下，她是個寡婦，雖然帶著幾個娃兒過日子，但總歸寡婦門前是非多，她真心不想請別的男人去家里。

        腦子里同時飄過一個白影子。

        那死鬼該也是不愿意的吧？

        怎奈李老板確實對陳家有恩，她不好拒絕，還是點頭應允了。

        回到陳家莊，六朵兒也醒了，小家伙倒是沒受啥影響，還悶悶不樂地說，娘，我還要看小猴子雜耍？

        這話把李氏嚇得直擺手，“小姑子，以后咱們看豬看羊，也絕不敢再看猴子了，那東西太壞！”

        “嫂子，猴子多好玩啊？哪里壞的？”

        六朵兒不樂意了。

        “行啦，也不是所有的猴子都是壞的，動物教成什么樣子，那都是人所為，動物又不會明辨是非，它們只知道聽主人的話！”

        何月娘深怕她家老實的大兒媳婦把六朵兒嚇得以后見了啥動物都戰戰兢兢。

        “嗯，陳夫人說的極是，我家里其實就養了兩只猴子，都是很乖巧，很討人喜歡的，絕不會跟杜麻子的猴子一樣助紂為虐！”

        李曾衡說道。

        何月娘點點頭，囑咐大娃陪著李老板說話，她自己則帶著李氏去了廚房。

        一通忙乎后，她做出了六菜一湯。

        菜式果真都是簡單的農家菜，至于湯，卻是個好湯，野山菇肉絲湯，野山菇其實就是個泛指，其中還分好幾個品種，何月娘秋上就采了不少的野山菇，洗干凈晾曬后存放在壇子里，吃的時候，把野山菇拿出來浸泡一會兒，再撕扯成一條條的，配上肉絲兒，鮮蝦皮兒，入鍋一炒，倒入之前燉的老雞湯，鍋燒開后，繼續小火兒燒，直到燒得湯汁略濃，這才出鍋。

        此時的野山菇湯，那簡直就是世間美味。

        吃飯時，何月娘著二娃去把里正陳賢彬請來陪客。

        陳賢彬也是個場面人，跟李曾衡邊喝邊聊，一頓飯下來也算是酒足飯飽。

        直到要走時，李曾衡才跟何月娘說出了自己的真實來意，他是來跟何月娘訂購金銀花的。

        他說他們那里屬于濕熱氣候，身體不是太強壯的老弱婦孺時常會得外感風熱，咽喉腫痛的病，這樣的病想要治療痊愈，只有金銀花。

        他每年都要從大越國大量收購金銀花，運回故鄉，并非是借機暴利賣出，而是基本上原價售賣，這樣才能保證那些窮苦的老弱病患能夠得到救治。

        通過這幾次跟李曾衡打交道，何月娘其實對李曾衡的人品還是很贊許的。

        她答應幫助李曾衡，把金銀花賣給他。

        兩人簽訂了購買合同，合同上寫明，每年何月娘至少要供給李曾衡一百斤晾曬干凈的金銀花，一斤金銀花李曾衡給出的價格是五兩銀子，這比運到知州城里的藥鋪去賣，可是劃算的多了。

        并且豪爽的李曾衡當即付給了她三百兩銀子的訂金。

        一家子陳家娃兒對于后娘從山上摘來的那些看似野花似的東西如此值錢，驚得目瞪口呆。

        “娘，您包下東山，就是為了種植這值大錢的金銀花？”

        腦子活泛的陳二娃還是第一個想到了何月娘包下東山的用意。

        何月娘笑著點點頭，“咋，你們當我真是那狠毒的后娘，閑著沒事兒把幾個娃兒拘到東山開荒種野草？”

        “娘，我錯了。”

        陳大娃耷拉下腦袋，局促地直搓手。

        “咋啦？”

        何月娘明知故問。

        她讓這幾個娃兒去山上種金銀花時，他們其實是不情愿的，那一個個把嘴巴撅著，滿臉不高興，若不是礙于她這個當后娘的威風，他們大概是不想去干的，尤其還耽誤了大娃二娃他們進城去碼頭拉腳。

        “我最初還不想去東山開荒，還偷偷攛掇二娃要去碼頭拉活兒！”

        陳大娃老實交代。

        “哼！”

        何月娘故作生氣，“你們真就覺得我這個后娘是個狠毒的？”

        “我喜歡娘！”

        六朵兒第一個表態。

        “我喜歡奶！”

        大寶他們也齊齊地奶聲奶氣地道，大樹最直接，扭著胖胖的小身子爬到何月娘身邊，吧唧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然后沖他那幾個姐姐洋洋得意，那意思，瞧見了沒？光說不練假把式！

        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來。

        但笑過后，大娃又惆悵起來，娘，定金銀子咱們是收了，可一百斤曬干的金銀花，那可不是個小數，咱們種的那點可遠遠不夠！

        “這個我早有盤算，大娃，你明天駕車去趟李家莊。”

        何月娘的話一說，把李芬嚇了一跳，“娘，我不回娘家，我一定聽您的好好干活！”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送你回娘家，你回去了，家里這一堆活兒秀兒一個人也干不完！我是知道你娘家有幾個兄弟，想雇他們過來幫我們一起種金銀花，就是不知道你那幾個兄弟樂意不樂意，我初步給出的人工價格是一個月一百五十個銅錢！”

        “娘，一月一百五十個銅錢，是不是有點多啊？旁人雇工都是一月一百到一百二十個的！”

        陳二娃十個精明的，忙指出來怕后娘不了解行情再吃了虧。

        “就定一月一百五十個銅錢，要求是按照我說的去做，做不好不成！”

        何月娘道。

        “那可太好了，我們李家莊地處偏僻，又沒啥好地，一年忙下來，地里的收成一家人吃用都不夠，別說是賣錢了！我家里兄弟七個，就大哥早先定了娃娃親，到年歲后對方不好反悔才把我嫂子嫁過來，其他六個兄弟都沒說上媳婦，我爹我娘每每看著家里這些打著光棍兒的兒子，就是長吁短嘆呢！可沒法子啊，誰讓窮呢，哪兒有姑娘肯嫁過去呢？”

        說著，李氏的眼圈就泛紅了。

        “大娃，你告訴你老丈母娘，只要他們兒子跟著我好好干幾年，有錢了還怕沒姑娘肯嫁嗎？”

        何月娘拍拍李氏的肩，說道。

        “嗯，我替著我們全家謝謝娘，您有這樣的好事兒還想著我們家，我……我一定好好干活，不偷懶！”

        李氏是個憨的，關鍵時刻，旁的好話是說不出來的，只有大實話。

        第二天吃了早食，陳大娃就駕車去了李家莊。

        何月娘也沒閑著，因為馬上就要增加人手，所以，家里的工具就不夠了。

        她去了趟村里的打鐵鋪，跟老崗把想要的工具數量報上去后，老崗驚訝地問她，大年家的，你這是想打工具去集上販賣嗎？我可得給你提個醒兒，如果是我打出來的工具拿出去賣，那我沒了中間這一層差價，可能會賺一些的，但你從我這里拿了工具，再加價去集上賣，那價格就高了，買的人恐怕會少，你賺的也不會太多。

        “大叔，謝謝您的提醒，我打工具不是用來賣的，是家里要用。”何月娘對老崗的好心提醒還是很感激的。

        “啥？你家里要用這樣多的工具？”

        老崗更吃驚了。

        “老崗大叔，這是給您的工錢，您數數！”

        老崗是個實在人，打的鐵器舍得用料，成品堅固耐用不說，還因為工具的角度打造得好，讓使用的人感覺很是得心應手。

        所以，了解的人都愿意來買他的工具，但老崗卻從來不亂漲價。

        “哦，好好！”

        老崗也不是個多事的，既然人家大年家的肯花錢打工具，那他還有啥好說的，趕緊開干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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